姜际隆盯着沈殿铠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我们现在要送一份文件,把你的手枪借用一下怎么样?”
沈殿铠心中雪亮,这个姓姜的肯定是对自己不信任,所以想借着借枪的机会缴了自己的械,现在自己深陷险地,要是连手枪都被缴了,那可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想明白这点,沈殿铠立刻说道:“枪可不能借!要不然出去遇上巡查的,我就暴露了!再说,万一你们作战失败,把手枪丢了,我怎么回去?你们也真是的,要用枪怎么不早说?我们后勤处还负责保管枪支,仓库里的手枪都没有准数,头年从恒仁县缴来半麻袋手枪到现在还没点数呢!”
其实后勤处仓库里哪来的枪?沈殿铠这么说也是为了稳住姜际隆。
见姜际隆脸色稍和缓了一些,沈殿铠又说道:“要不是过春节,这些枪就该发下去了。你们如果要用手枪,我现在就回去给你们取几支来!”
姜际隆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这些枪明天就都是咱们的了!”
沈殿铠见姜际隆疑心未去,干脆把慌说大:“后勤处除了我们几个新参加的,大多数都是关内来的老干部,春节前辽东军区后勤部又来了一百多名老干部,春节后,库存的手枪都要带走,仓库里还有几百支步枪,也都要带走。通岭市内除了民主联军主力,就连这些老干部武装起来增加的战斗力也不小啊!你们有没有把握打胜?”
姜际隆说:“你没干过这种事,胆子小,害怕了吧?我们把你送到日本作战指挥部保护起来怎么样?那里有机枪保护你,是个安全的地方。”
沈殿铠立刻意识到姜际隆还是对自己不信任,想把自己交给日本人看押起来,于是装作愤然站起,拍着胸脯说道:“当兵的死都不怕,还怕这个?我要是害怕,根本就不会来。我是想回去把没数的手枪拿几支出来,再把今晚的口令领来,这对你们进攻机关、部队是有用的!”
沈殿铠这几句硬话一说出口,姜际隆的语气倒是软了下来,说:“小兄弟倒是考虑周详,不过进攻机关、部队的都是日本人,用不着口令!所以你也不用急着回去。”
见姜际隆的语气虽然软了下来,但还是不肯放自己离开,沈殿铠心中不由焦急万分,但表面上却又不敢露出一丝异样。
察觉到姜际隆简直就是在盘问沈殿铠后,刘子周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姜处长(姜际隆当时为‘暂编东边地区军政委员会’保安处长),殿恺是我侄儿,是我从小拉帮起来的,难道你还信不过吗?”
姜际隆笑笑,说:“刘老板,你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问。”
刘子周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姜际隆看看刘子周,又看看孙耕晓,可两人都不说话,姜际隆只好尴尬地也不说话了。见此情景,沈殿铠灵机一动,对刘子周说道:“叔,您别怪姜处长,我看他说得都在理。谁叫我现在当着共产党的官呢?姜处长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姜际隆立刻接口道:“是啊是啊,大侄子真是个明白人!”心中不由对沈殿铠大生好感。
刘子周却不买姜际隆的账,冷冷地说道:“姜处长未免小心过了头吧?连自己人也怀疑?”
眼看再说下去又要僵起来,沈殿铠赶紧说道:“叔,我记起来了,你给我打的电话,是山东来的老王接的,我是跟领导请假说到你家去的,说你请我到你家吃饭,他们都知道我到你家去了。我要是夜不归宿,作战一旦失败,出了问题,我是穷小子一个,就一个老婆,再没别人,大可以一走了事!老婆嘛,到哪里都可以再找!可你们有家有业的,万一不成功,我回不了部队连累你们怎么办?”
姜际隆一听,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还是大侄子想得周到!”
刘子周也为沈殿铠的义气大为感动。他参加这次暴动本就是抱着投机的目的,这次暴动如果成功,他拥立有功,固然可以飞黄腾达,就算这次暴动不成功,只要身份没有暴露,他照样还可以当他的老板财东!所助以思转了转后,刘子周立刻说道:“殿恺,你说得对,反正现在离动手还有一段时间,你就先回部队,稳住你们的人,等我们决动手时你再找个机会出来不迟。”
沈殿铠暗暗松了口气,心念电转,装作关切地说道:“叔,我给你们提个醒,我们辽东军区后勤部那一百多老干部来到通岭时,带来很多军用物资,那些枪和物资,都是从恒仁那边缴来的,都放在后勤处外面的几栋不显眼的小房子里。你们暴动要是成功,明天接收可别漏了那几栋小房子。还有,那一百多名老干部武装起来可是一部分很强的战斗力,你们对这些人没有防备,要是进攻专员公署时,他们抄你们的后路,就麻烦了。所以你们应该分出一部分兵力进攻后勤处!”
姜际隆一听,心中对沈殿铠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赞赏地说道:“幸亏大侄子提醒,要不然我们就要吃个闷亏了!”
刘子周傲然说道:“我刘子周介绍的人,还会有错吗?”
姜际隆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笑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散。
为免被姜际隆看出自己的异常,沈殿铠故意又和他多说了一会儿话,还假意和他商量定下接头的地点和暗语后,这才告辞离去。
出了姜家,走在回城的路上,冷风吹过,沈殿铠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后背竟早已被冷汗浸透!
不过被背上的冷汗一刺激,沈殿铠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脑筋也飞速转动了起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无疑有两条路:第一条,是跟着刘子周干,如果国民党和日本人的暴动成功,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另一条,就是立刻报告上级,想办法制止暴乱!
也许……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什么也不干。回去就和老婆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这次暴动的结果。要是国民党和日本人打胜了,明天就戴上袖标去接收仓库;要是国民党和日本人打败了,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把袖标一扔,继续当八路!
但很快,沈殿铠就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不行!当投机分子和投降分子都没有好下场!你当初在饭店当学徒的时候投降分子还见得少了吗?人家根本就不信任投降的软骨头!有用得着的,留下;没有用的,随便找个错就杀了!咱东北人当了十多年的亡国奴还不够吗?现在好不容易翻身了,难道又要把日本人招回来骑在自己脖子上?国民党竟然利用日本人来杀中国人。你竟然还想着要跟着他们干,你还是中国人不是?”
一念及此,沈殿铠额头冷汗不由拌棒而下,立刻下定决心,再无半分犹豫,跑步直奔后勤处而去!
此时,己是1946年2月2日晚7点多!距离暴乱开始不到9个小时!
第二十二节
当沈殿铠推开通岭民主联军后勤处兵工部部长办公室门时,兵工部部长吴润清正和几个机关干部在打扑克——从进入通岭开始,后勤处就没闲下来的时候,现在过年了,总算能歇一歇,也该放松放松了。
吴润清一眼看见推门而入的沈殿铠,立刻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说:“小沈,来来来,你替我,这一晚上输了钻桌子可把我钻惨了!”
陪他打扑克的几个干部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沈殿铠也没听清吴润清说的什么,进门就喊道:“吴部长……你们别打扑克了!要出大事了!”
吴润清一呆,说:“什么大事?”
沈殿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通岭的国民党……勾结日本人……要搞暴乱,要杀我们……共产党……和民主联军,您快想想办法吧!”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还是吴润清最先反应过来,沉声说道:“小沈,你说通岭的国民党勾结日本人要搞暴乱,这消息从哪儿得来的?确切吗?”
沈殿铠迅速拿出怀里藏着的袖标,上前几步递给了吴润清,说:“吴部长,消息千真万确!您看,这就是国民党和日本人暴乱部队戴的袖标!”
吴润清伸手接过袖标,仔细看了起来。
沈殿铠又说道:“我刚刚还见到了国民党暴动的最高领导,国民党通岭县党部书记长孙耕晓。他们现在就在护城河北的一户人家里!”
接着,沈殿铠又把下午见到刘子周和晚上见孙耕晓等人的详细经过一一向吴润清汇报了。吴润清越听神色越是凝重,听到后来,他己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程度己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更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所以在略一沉思后,吴润清立刻做出决定,一边命令兵工部所有人员集合以发放武器武装起来,一边要通了住在四团团部的后勤处处长马俭的电话,将情况上报。
马俭接到电话后,知道情况紧急,电话还没听完就立即派人向周卫国紧急汇报。周卫国得到汇报后,立刻叫上刘远和赵杰,一起赶到机要室接听电话,在电话里周卫国没有多说,而是命令沈殿铠马上到团部来,当面汇报情况。
于是,吴润清派总务科科长王宗皋陪沈殿铠前往团部。
当沈殿铠在王宗皋的陪同下来到四团团部时,周卫国、刘远和赵杰三人己经和警卫员穿好大衣在走廊外等着。同时,团部作战值班室也紧急向留在通岭的四团所属部队下达了一级战备的命令!机要室也开始紧急联络分散在通岭地区各处的四团其他部队。
沈殿铠一到,周卫国立刻迎了上去,说道:“小沈是吧?走,路上说!”
说完,领着沈殿铠当先出了团部大门,朝山坡上的行署走去——吴伟华是通岭的党政最高领导,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向他汇报!
在路上,沈殿铠又将下午见到刘子周和晚上见孙耕晓等人的经过从头说了一遍。周卫国、刘远和赵杰三人听完,都不由暗暗心惊——好险啊!
周卫国等人进了吴伟华的办公室等了一会儿,得到汇报的吴伟华和陈怡就匆匆赶到。立刻召开了通岭市党政军紧急会议。
会议开始后,还是由沈殿铠把有关情况先详细汇报了一遍。
沈殿铠汇报完后,吴伟华首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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