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胜利先是一愣,接着面露喜色,说:“卫国,这是好事啊!你不是一向佩服德国军人吗?这回到德国的军校岂不正合你的意?”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学制两年!”
方胜利“啊”的一声,说:“这么久?”
又一看周卫国神色,顿时明白,说:“你一去这么久,那嫂子怎么办?”
周卫国苦笑,说:“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我刚刚见过她了!”
方胜利说:“那嫂子怎么说的?她有没有怪你?”
周卫国低声说:“她不但没有怪我,还鼓励我去德国!”
方胜利笑了,说:“咳,差点被你吓死!嫂子都鼓励你去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周卫国叹道:“就是因为她没有怪我还鼓励我去德国,我才更感到内疚!她要是大骂我一顿我反而好受点!你想想,她一个弱女子,我这一去就是两年,这两年她没有人照顾该怎么办?”
方胜利说:“卫国,这你就多虑了。我虽然没见过嫂子几次,但还是看得出来她虽然是个女子,内心却是坚强无比!你可不要小瞧了嫂子!而且嫂子又是南京人,也有她父母照顾啊。再说了,就算在军校这两年你又照顾了人家几回?还不如说是嫂子照顾你来得实在!”
周卫国目瞪口呆,看向方胜利。
方胜利说:“卫国,你就是看着我我也一样这么说!你可不要生气,我是说真的!嫂子跟寻常女子是不一样的!她既然这么说,你就放心地去德国好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卫国,说实话,我早看出来了,我们中央军校教的东西对你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你应该到德国去,那里才有你想学的东西!才有适合你发挥的空间!”
周卫国愣住了,别看方胜利整天傻乐兮兮的,他可一点也不傻!
方胜利缓缓说道:“卫国,今天我就要去第一师报到了,同学这么多年,有些话我实在是忍不住要说。凭你的才华,又有这么耿直的个性,在我们中国的军队里一定会吃亏的!希望你记住,凡事多忍一忍!”
周卫国立刻从床上站起,握住了方胜利的手,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不枉了同学同舍这么多年,方胜利的确是真正了解他的!
方胜利看见周卫国的眼神,不由笑了,说:“卫国,你可别拥抱我,你衣服上可还有我们嫂子大人的眼泪鼻涕呢!我衣服都打在包里,我现在既不想换衣服,更不想给第一师的长官留下军容不整的第一印象!”
周卫国也笑了,捶了方胜利胸口一拳,说:“你呀,正经话就说不了几句!几时走?”
方胜利见周卫国终于恢复常态,也就放心了,笑着说:“应该快了吧,同去第一师的还有几个同学,第一师说要派车来接我们的。”
刚说到这里,就听门口有人叫道:“胜利,该走了,第一师接我们的车已经到了!”
方胜利笑笑,说:“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卫国,我走了!”
说着就背起了早打好的行军包,朝门口走去。
周卫国追到门口伸手要帮方胜利拿背包,说:“胜利,我送你。”
方胜利止住了周卫国,说:“卫国,我可不想学女人哭!就送到这里吧!希望你从德国回来我能在你手下当兵,也好混个好出身!”
周卫国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方胜利大笑着挥挥手大步走了。
周卫国看着方胜利渐去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几年来在中央军校的学习生活突然俱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如今国家战乱频仍,眼看着这些兄弟们都奔赴各个部队,也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见面?心中不由感到怅然!
这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方胜利高亢的歌声,唱得正是周卫国无比熟悉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此情此景,周卫国不由鼻子发酸!
他明白,方胜利这是唱给他听的,如今国家正值危难之际,外敌入侵,内乱不已,军阀林立,作为一名军人,唯有粉身碎骨,方能报效国家!
此时,方胜利的《满江红》已唱到最后了,周卫国不由跟着方胜利大声唱道:“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唱完,已是泪流满面!
周卫国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洗了把脸,又把军服换了下来,虽然老军服没这合身,但就像方胜利刚刚所暗示的,自己总不能穿着这样的军服出去吧?
周卫国刚换好衣服,就有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对他说:“周卫国,教育长找你。”
周卫国虽然有点奇怪张治中为什么找他,但还是很快就来到张治中的办公室。
在门口立定,周卫国大声说道:“报告教育长,第九期毕业学员周卫国奉命来到!”
门里传来了张治中的声音:“进来吧。”
周卫国推门走了进去。
张治中正从办公桌后站起,见他进来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说:“坐吧。”
周卫国在张治中面前感觉就轻松了,所以依言坐下了。
张治中踱了几步,在周卫国边上的椅子上也坐下了,正要伸手给周卫国倒茶,周卫国赶紧抢过了茶壶给张治中倒了杯茶后,才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张治中笑了,说:“在我面前不要这么客气,你虽然年纪比我小很多,但要是从你父亲算起,我们还是平辈呢!”
周卫国立刻正色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卫国绝不敢缺了礼数!”
张治中挥了挥手,说:“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前日经过苏州,特地拜会了周老先生。”
周卫国立刻露出关心的神色,说:“不知家父身体可还安康?”
张治中叹了口气,说:“周老先生身体倒还好,只不过看得出来,他很想你。”
周卫国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张治中说:“我知道,周老先生都跟我说了。其实民族大义和孝敬父母并不是矛盾的,有空你还是回苏州看看吧。”
突然想起一事,说:“唉!不过看来近期是不行了!今天委员长召见你们应该说了赴德国留学的事情吧?”
张治中知道这事周卫国倒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既是中央军校教育长,又是委员长面前的红人。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是的。教育长早知道了?”
张治中微笑着说:“其实这次你们能成行,还要多亏了你!”
周卫国讶然道:“我?”
张治中点了点头,说:“是的!就是因为你!你知不知道,中德军事合作这么多年,委员长早就有送军官去德国军校留学的想法,可每次跟德国军事顾问提出这一要求,他们总是以各种理由婉拒。唉,这其中自然有以前的德国军事顾问级别不够,不能做出决定的原因,但骨子里面恐怕还是人家德国人看不起我们中国的军官!不过,我们的军官也的确是不争气啊!”
周卫国默然。
张治中说:“但这次,却是一个天赐良机!首先,这次的德国军事总顾问汉斯·冯·塞克特上将是前德国国防军总司令,他在德国人脉广,留学的事,他自己就能作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你在这次演习中的突出表现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周卫国愕然道:“我对塞克特上将有这么大影响力吗?”
张治中点了点头,说:“你不知道,你在这次演习中的表现彻底改变了塞克特上将对中国军官的看法,这次你们留学德国的事其实是塞克特上将主动提出来的!他唯一提出名字的也只有你!而且指定要你学装甲兵专业!”
周卫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塞克特只是一面之缘他居然对自己这么器重!还有,塞克特明知自己在中央军校学的是步兵科,现在却指定要他去德国学装甲兵专业,他实在不明白是为什么?
张治中继续说道:“听塞克特上将主动提出赴德留学的事,委员长自然是喜出望外,当即提出至少派五十名军官赴德国留学!但塞克特上将却把最终的人数限定在二十名!”
周卫国更是目瞪口呆,这位塞克特上将倒是一点也不买委员长的帐!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塞克特提出让周卫国赴德国留学实在是因为不想让周卫国在中国埋没了!看惯了中国军队官僚体制的塞克特深知像周卫国这么优秀的人如果一毕业就进基层部队只怕此后就再无出头之日了!但让他在德国待个两年就不一样了,尤其装甲兵是个新兴兵种,在这个兵种中,老的派系还没有形成,凭着周卫国的才能,又精通德语,就算从头学起,也肯定难不倒他!这样在德国学习两年回来之后,周卫国一定会受到重用!实际上,他能为周卫国做的也就只是给他这么一次学习的机会罢了!真正结果如何,还是要看周卫国自己,不过塞克特对周卫国还是很有信心的。
张治中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卫国,你不知道,这次赴德国留学的机会难得,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看看这次赴德留学的名单就知道了,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还不是个个都有后台!说是说到德国留学,混个晋身之阶才是真的!这里面,我看也就你和炮兵科的孙鑫璞是有真本事的,你以后和孙鑫璞要多亲近亲近。”
周卫国想了想,点头说:“是的,卫国明白,谢教育长教诲。”
其实周卫国觉得孙鑫璞这人实际上也很不简单!但既然教育长这么说周卫国也就不便多说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周卫国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宿舍后不久,就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打开一看,见是一套崭新的军服,军服上的领章是上尉衔,顿时明白,这应该就是委员长所说的两套新军服里的另一套了吧?
周卫国把军服收在了行军包里,这军服当然不用试,肯定是合身的了!
※※※
第二天,周卫国在萧雅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萧家,将自己要去德国军校留学两年的事说了。
萧剑如虽然对周卫国去德国留学两年的事情持保留态度,倒也没提出反对,毕竟,这的确是一次好机会!只是作为父亲,他更关心的是周卫国对萧雅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