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说:“就不知他们什么时侯也来请我前去协助调查?”
周忠说:“少爷,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保密局请走这么多工商业主究竟是为了要他们协助调查什么事情?”
周卫国苦笑道:“这就费思量了。苏州保密局什么时候做事也能做到这么神秘莫测了?”
周忠说:“事有反常即为妖!少爷,我看这次我们最好还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局势微妙,我们千万不要让保密局抓住什么把柄,中了他们的诡计!”
周卫国想了想,说:“忠叔,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先等等看吧。”
夜。
苏州保密局。
此刻,在保密局大楼的一间休息室里,苏州保密局负责人沈靖远正和顾问鲁特相对席地盘腿而坐。两人中间放着一张矮几,几上摆着茶盂、茶杯、竹勺、陶罐、陶臼、木柞等茶具。矮几边上却摆着一个燃着的炭炉,炉上正烧着一壶水。
国军长江防线的全面失利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两人此刻的心情。
鲁特熟练地摆放着茶盂和茶杯,在水热未开之际,鲁特又轻巧地从陶罐中取出一撮茶叶,放在陶臼中以木柞研碎,随后倒入了水壶中。
一股清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沈靖远用力吸了吸,赞道:“没想到顾问先生对我们中国的茶道还这么熟悉。”
鲁特微笑道:“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要想了解中国,首先就要了解她的文化,而中国文化博大精深,远不是读过几十本中国书就能妄谈了解中国文化的。只有从细微处入手才不至于‘老虎吃天,无从下手’,而我所选择的切入点正是中国的茶道。正所谓始当求所以入,终当求所以出,见得亲切为入,用得透脱才为出。”
沈靖远叹道:“顾问先生果然不愧是中国通!靖远佩服。”
鲁特摇了摇头,说:“对于中国茶道,我现在尚且只是得其形,远未得其神髓。哪里敢自称‘中国通’?你这么夸我,我是真要无地自容了。”
沈靖远说:“顾问先生说出这番话,就无愧于‘中国通’这三个字了!否则,也说不出这样的自谦话了。”
鲁特呵呵笑了,说:“这话倒是有道理。在我们美国,要是有人夸你,你一般是要感谢对方的。可现在只要别人夸我,我立刻就会不自觉地说几句自谦的话,看来连我的思维都开始变成中国式思维了。”
沈靖远忍不住笑了。
鲁特笑了一会儿后,突然问道:“沈,我问你,如果拿我和周卫国比,你更佩服哪一个?”
沈靖远一呆,随即有些尴尬地说道:“顾问先生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鲁特笑笑,说:“沈,请不要在意,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需要回答的。”
沈靖远暗中松了口气。这美国人的思维他还真是有些跟不上。
不过在沉默片刻后,沈靖远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在自己心里憋了大半天的疑问:“顾问先生,请问您为什么要把那么多工商业主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请来保密局?”
鲁特说:“把那些工商业主请来只是我诸多目的中的一个,也可以说只是一种方法,而‘协助调查’则纯粹只是一种方法。”
沈靖远苦笑道:“顾问先生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一点?”
鲁特说:“先说说‘协助调查’吧,这是我最喜欢用的借口。因为这四个字似乎给出了一些信息,但实际上却什么信息也投给,而且这个词比较中性,相对来说不容易使人产生抵触情绪。至于将那些工商业主请来,则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沈靖远说:“可是,顾问先生,您一下子把苏州一大半的工商业主都请到我们保密局,这么做很有可能导致苏州工商界的恐慌。”
鲁特淡淡地说:“我就是要苏州工商界恐慌起来。”
第十一节
沈靖远惊讶地说:“让苏州工商界恐慌起来?为什么?”
鲁特说:“沈,你忘了上个月那件事吗?”
沈靖远微一错愕,说:“顾问先生说的难道是工厂搬迁那件事?”
鲁特微笑道:“沈,和你谈话真是件愉决的事。”
沈靖远有些明白了,说:“顾问先生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向那些工商业主施压,重提工厂搬迁的事?”
鲁特说:“是,但也不是。”
沈靖远苦笑道:“顾问先生,您越说我越糊徐了。”
鲁特说:“我这么做的确有搬迁工厂的考虑,但施压的对象却不是那些工商业主,而是周卫国。”
沈靖远说:“为什么?”
鲁特说:“周家是苏南首富,周卫国又是苏州商会的会长,苏州乃至苏南一带的工商业主都唯周卫国马首是瞻,所以苏南一带的工厂搬迁要想顺利进行,就必须由周卫国牵头。而周卫国显然是不会主动牵这个头的,既然他不愿意主动,那我们也就只有逼一逼他了!”
沈靖远说:“顾问先生,您认为这么做有效吗?”
鲁特说:“今天下午不是就己经有那么多家找上周卫国寻求帮助吗?效果如何恐怕用不了几天就能看出来了。周卫国的为人你应该清楚。如果单为了他自己,他也许会坚持己见。可现在牵扯上这么多工商业主,他不可能不考虑后果的。”
沈靖远说:“可是,现在共产党解放军己经突破了长江防线,就算周卫国软化,就算那些工商业主们同意搬迁,但时间上恐怕会来不及。”
鲁特说:“沈,这你就多虑了,苏州工厂搬迁的事情这几天就能见分晓,而共产党武装虽然突破了长江防线,真要打到苏州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南京是国民政府的首都,出于政治考虑,就算不死守,也总是要坚守一段时间的。再加上国民政府在京(南京)沪一线布置了重兵,共产党武装就算士气再高昂,一路打下来总是要花时间的。要知道,突破防线和战役取得胜利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慨念。就拿二战诺曼底登陆战没来说,当时盟军以近300万(288万)的兵力加上完备的海空军支援,面对德军130万(前期仅有76万)兵力,只花了一天时间就突破了德国佬的防线成功登陆,但巩固滩头阵地,向纵深进攻直至解放距离诺曼底20。公里的巴黎却足足花了两个多月时间!苏州距南京的距离也是200多公里(实际为219公里),根据共产党的宣传,他们渡江作战的总兵力只有100万,这100万中能用于京沪一线作战的充其量不过70万,而国民政府在京护一线布置的兵力却不下50万。保守估计,共产党武装打到苏州总要一个月时间吧?一个月的时间,己经足够工厂搬迁了!”
沈靖远不由暗暗苦笑,这位顾问先生虽然可称得上是个中国通,但对国民政府和国军的了解还是不够。他以为但凡首都的防御就必定很强,却不知道国民政府素来就有每逢苗头不对就迁都的习惯,国军更有一遇强敌就一泄千里的传统。要知道,当年抗战的时侯南京只守了7天就丢了!沈靖远可不认为如今兵败如山倒的国军能够抵挡兵锋正盛的共产党解放军更久时间。但国军必将迅速溃败这样的话又不方便直接告诉鲁特,而且现在就算告诉他他也未必信。若说这样的结论出于自己的直觉或是国军的战绩历来如此,则显然又有些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这样的话沈靖远同样说不出口。所以沈靖远只好以疑问的口气问道:“顾问先生,如果共产党比我们预期的时间更早打到苏州呢?”
鲁特说:“那就先搬走最重要的工厂和大部分工厂里最重要的设备。”
沈靖远说:“如果时间还来不及呢?”
鲁特说:“重要的工厂如果搬不走,就先抢走所有的人才,工厂里的设备如果搬不走,就全部炸毁。”
沈靖远心疼地说:“全部炸毁?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鲁特说:“不炸毁难道都留给共产党?就算我们最后不得不离开,也绝不能给共产党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们要让共产党就算占领整个中国,也只是得到一个烂摊子而己!”
沈靖远默然不语。
鲁特说:“沈,你们中国有句成语叫‘妇人之仁’,你可千万不要学那妇人之仁!战争就是这样残酷的,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你不但要在战场上尽可能多地杀伤你的敌人,还要尽最大的可能消灭敌人的战争潜力。”
沈靖远在心里叹了口气。战争固然是残酷的,可像国共这样的兄弟之争,也有必要这么残酷吗?
这个问题沈靖远也不知道答案,所以他决定改变话题,说:“顾问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将那些工商业主请来从而逼他们搬迁工厂只是你诸多目的中的一个,那么还有其他的目的呢?”
鲁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沈,我来苏州之后,对苏州保密局这几年的情报工作做了一次梳理,形成了一个假设。”
沈靖远说:“请问顾问先生,是什么样的假设?”
鲁特说:“我认为,苏南一带一定存在着一个共产党的情报网络,这个情报网络的核心很有可能就在苏州,而且,周卫国很有可能和共产党的这个情报网络有关系。”
沈靖远皱眉道:“顾问先生有证据吗?”
鲁特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凭直觉再加上推测。”
沈靖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顾问先生,您认为共产党在苏州有一个情报网络我并不反对,可是您仅凭直觉加推测就认定周卫国和共产党的情报网有关系是不是太轻率了?”
鲁特说:“沈,我理解你的心情。请你先听一听我的分析。首先,苏州是一个商业城市,不是军事重镇,所以假如共产党在苏州的确有一个情报网络,那么这个情报网的职责主要应该还是集中在政治和商业方面,而通过商业行为获得这两方面的情报既方便又相对安全。也就是说,共产党的这个情报网络和商业行为肯定有着密切联系。”
沈靖远沉吟着说:“顾问先生,您的这个分析我可以接受,可这和周卫国有什么关系?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商人他就应该和共产党的情报网有关系?那么苏州那么多商人,岂不是人人都是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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