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离开虎头山后两人各自的经历,不免都有诸多感慨。到后来,两人又聊起以前在虎头山的往事,却是越聊越高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陈福进来说道:“小姐,晚饭己经备好。老爷问什么时候开上来?”
陈怡这才惊觉,微笑着对鲁震明说:“震明,你来得真是巧,晚饭就在我家吃吧?”
鲁震明赶紧摆手,说:“不了,俺说好在老团长家里吃的。”
陈怡说:“在我这吃个饭也没什么啊,大不了回头我跟他说一声。”
鲁震明连声说:“不用不用,俺还是在老团长家吃的好。”
陈怡听鲁震明这么说,也就不再勉强他了,正要说话,就见自己的父亲走了进来。陈礼和走进客厅后,装作无意中看见鲁震明一样,说道:“咦?鲁师长?您可真是稀客啊,我说怎么今天院子里总有喜鹊叫,原来是鲁师长要来!”
陈怡一听父亲说出这样肉麻的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却也不好就此发作。
只不过,陈礼和这样做作太过着相,连鲁震明都看出来了,登时心里就像吃了老大一个苍蝇似的不自在,但碍于他是陈怡的父亲,也只好叫了声“伯父”。
鲁震明一声“伯父”叫出口,陈礼和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畅,连声说道:“这可不敢当,这可不敢当。陈某今晚略备薄宴,还望鲁师长赏光。”
放在以前,陈礼和是断不会这么没有矜持,见面没说几句话就厚着脸皮请别人吃饭的,只是,现在是要借着女儿的关系巴结这位解放军的师长,机会难得,只要能和这位解放军师长坐在一张饭桌上,喝上几杯,这交情就此打下,具体过程如何却是末节了。
只是鲁震明在叫了他一声“伯父”后就再没有看向他,也没听他说了些什么,陈礼和这番苦心不免就此打了水漂。只听鲁震明对陈怡说道:“陈县长,俺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陈怡也极为不齿父亲的做法,便点点头,说:“以后再来可别带什么礼物了。”
鲁震明说:“俺记得了。”
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走。
陈礼和其实刚刚一直躲在客厅外面偷听,刚刚自以为时机合适才跳出来的,此刻见鲁震明竟然还是要走,不免有些着急,说:“鲁师长怎么才来就要走?莫非是嫌寒舍招待不周?”
鲁震明一呆,却没听明白陈礼和后一句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礼和一见鲁震明的表情,立时明白自己这话是明珠投暗了,不由心中暗骂自己——对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人说什么文言?
陈福察言观色,立刻凑上前诌笑道:“鲁师长,您可能不知道,我家老爷对英雄豪杰向来都是敬佩的,对您更是一见如故。自从上次见了您一面之后,我家老爷就时时想起您。老爷常对人说,只有像鲁师长这样虽然年少有成,却从不骄傲自满的人,那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可惜鲁师长一直以未都是军务繁忙,我家老爷也不便打扰,可苦了老爷这一番爱才之心啊!好在您是我家小姐的故人,这次既然有缘再见,这一顿便饭,无论如何还望鲁师长不要推辞。”
这一番话说出来,陈礼和心里立刻就对陈福竖起了拇指——果然不愧是老爷肚子里的蛔虫。
鲁震明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好歹是明白了这陈福啰嗦半天就是要自己留下吃晚饭,便说道“对不住了,俺跟俺老团长说好了要在他那里吃晚饭,要是不去,可就是不讲信用了。”
陈怡立刻接口道:“震明,你说得对,赶紧去吧。”
鲁震明应了一声,再也没看陈礼和和陈福一眼,直接就大步走了。倒把陈礼和和陈福弄了个大红脸。
不过在身为“苏州知府”的自己女儿面前吃瘪,陈礼和倒也没有觉得太难堪,眼珠一转后,立刻对陈福使了个眼色。陈福和他主仆相得数十年,哪里还不知道陈礼和这眼神的意思?立刻就找了个由头带着佣人退了出去。
客厅里只剩父女两人后,陈礼和突然笑了,说:“女儿,我觉得这个鲁师长人真的很不错。身为师长,却为人随和,没有半点架子。一言一行,又无不出于自然。所谓赤子之心,大慨指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陈怡虽不知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夸奖起鲁震明来,却也点头道:“震明的为人当然很不错。”
陈礼和眼前一亮,说:“这么说,你对他也有意思?”
陈怡愕然道:“什么意思?”
随即恍然,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说:“爸爸,我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
陈礼和说:“女儿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爸爸的怎么能不操心呢?你都快三十的人了。”
陈怡脸一沉,说:“爸爸……”
陈礼和赶紧摆手道:“好好好,我不勉强你。不过有些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的。这鲁师长以前和你一起共过事,要按现在的说法,就是曾经在革命道路上携手并进过。”
说到这里,陈礼和偷偷瞧了眼陈怡,见她表情无异,便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你们之间呢,也就算得上是互相了解了。更巧的是,你们俩人从山东绕了一圈,竟然又在苏州遇上了,虽然鲁师长并不在苏州,但上海离苏州,却也并不算远。更妙的是,你们俩一个是苏州行政分区书记,一个是解放军师长,一文一武,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你们俩要是在一起……”陈怡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打断陈礼和的话,说:“爸爸,我和震明是革命同志不假,可是,我和他的关系也仅限于此,请你不要误会。”
陈礼和说:“误会?鲁师长两次专程来看你,若说对你没有半点意思,我可是不相信的。”
陈怡皱眉道:“我们这种革命同志之间的情谊,你哪里能懂得?”
这话却戳到了陈礼和的痛处,他立刻大声说道:“对,我不懂!可我更不懂的就是你为什么非要和周卫国在一起?周卫国有什么好?他可是苏南最大的资本家!革命革命,共产党要革的,不就是像他那样的资本家的命吗?你身为共产党的干部,却和一个大资本家走得这么近,你就没想过这对你会有多么不利的影响?”
陈怡淡淡地说道:“爸爸,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也是资本家。我身为共产党的干部,却和你这个资本家的父亲走得这么近,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会有多么不利的影响呢?”
陈礼和一时为之气结,但很快就怒道:“我是资本家怎么了?我这个资本家父亲可培养出了你这个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再说了,我就不明白了,人家鲁师长堂堂一个师长,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陈怡淡淡地说:“震明人当然是好的,可我和他只有同志情谊,却不像你想得那么不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如意算盘?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想找一个靠山而己。只可惜震明却不会上你的当。你知道他口中的‘老团长’是指谁吗?”
陈礼和没好气地说:“谁?”
陈怡说:“就是周卫国!鲁震明以前就是周卫国的部下,这你可没想到吧?”
陈礼和不由张口结舌,这个他可是真没想到!
陈怡继续说道:“其实像你这样势利的人,我本没必要和你讲理的。我再告诉你几件事吧。周卫国的父亲周老太爷当年帮过新四军很多忙,而现在解放华东的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前身就是新四军!现在上海市的陈毅市长,以前就是新四军军长,前段时间周卫国去上海参加‘产业界人士座谈会’,与会近百名工商界代表,陈市长只找了周卫国一个人单独谈话!而上个月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将军抵达苏州指挥上海解放战役的第二天,就亲自登门拜访周卫国!再之前,苏州解放的当天,周卫国就得到了解放军的贴身保护,而负责贴身保护他的解放军,就来自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司令部警卫团!听完这几件事,你是不是还要问,周卫国有什么好?”
陈怡说的这几件事对陈礼和来说,不音于连续几个霹雳。
其实这几件事中的每一件都足够给陈礼和足够的震撼,更不用说这几件事加在一起,所以陈礼和听陈怡说完后,一时之间竟是呆住了。
良久,陈礼和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眼珠一转后,突然大笑三声,随即脱口而出:“我说女儿怎么单单看中了周卫国。原来女儿你早就深谋远虑,为父真正是拍马难及啊!”
陈怡一呆之下,不由心中苦笑——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父亲?
第九节
转眼进入7月。
随着大量投机资本的进入,以上海市场为主,华东商品流通市场从6月中旬开始出现的暗潮,终于转化为公开的涨价浪潮。
在投机资本的控制下,上海市场以米价带头,棉纱、煤炭等紧随其后,带动物价全面上涨。短短二十多天时间,上海的米价就己经猛涨了4倍。棉纱价格上涨了1倍。其余商品价格也有不同程度的上涨。上海物价上涨很快就影响到整个华东乃至华北、中南市场。到7月中旬,华东等地的物价己经比6月平均上涨了1。8倍!
以上海市场领头的这次涨价狂潮使得全国经济形势再度恶化,新生的人民政府再次面临严峻的考验。
这一天,周卫国和往常一样进入书房,开始听取周忠的汇报。从6月中旬上海市场出现异动耽来,这样的汇报就成了每日的常例。
这段时间,为了配合人民政府应对这次物价上涨,周卫国除了将前期周家集中的粮棉、煤炭等物资有计划地向上海输送外,还多方奔走,联合沈从云等人一起,利用自身的运输渠道,协助人民政府将各地调集的物资运往上海。好在准备工作做得足,涨价狂潮真正来临后,一切自然有周忠根据事先制订的对策执行,周卫国自己反而难得地轻松了下来。
其实周忠每日汇报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前一日通过周家的渠道运往上海的各种商品的数量以及全国各地物价的最新变化,周卫国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数据综合起来加以分析。不过今天周忠的汇报才念到一半,就有家人在门口票报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