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绿柳后,紧接着就是采鸢。采鸢和绿柳走时候的情景又不同了。是以陶君兰她们三个剩下的便是亲自将她送出了浣衣局。
采鸢心情也是极好的,笑着挥手:“好了,别送了。又不是去别的地方。横竖都在宫里,难道以后还怕见不着了?你们都给我收了这幅伤感的样子,我过得好了,你们难道不高兴?”
被她这么一说,原本还带着伤感的气氛顿时就被打散了不少,陶君兰“扑哧”一笑:“好了,怎么会不替你高兴?我们是再高兴不过的。只盼着你以后飞黄腾达了,也拉我们一把。”
采鸢一扬下巴:“当然如此。你们且等着就是。”
看着采鸢消失在路尽头,才听得文杏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倒是只剩我们三个了。”
陶君兰也叹了一口气,随后又笑了:“不过也该替他们高兴,这是好事。只盼着咱们五个都能有个好的前程才是。”
文杏瞧了陶君兰一眼,压低几分声音:“难道你还真想跟着绿柳去?”
陶君兰一怔,缓缓扭头看文杏。文杏一双杏核眼里,目光清澈得如同清水,不含丝毫杂质。唯独一双浓眉却是微微皱着:“虽然也不是不好,可是我总觉着,她身份不同了。你若是真做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以后只怕这些情分也会有些变化。”
不得不承认,文杏这番话,是极其有道理的。
而文杏这一番话,何尝又不是道出了陶君兰心中的担忧?
只是……“到时候只怕我也不好拒绝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
文杏蹙眉想了半晌,也无奈一笑:“是了,她以后是主子,你也不好反驳了她的意思。”顿了顿却是一昂头:“不过我却是不想去的。她就是说破天,我也不应承。”
陶君兰浅浅一笑抛开去:“再说罢。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等到绿柳学好了规矩,少说也要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事情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呢。
殊不知,她这话竟是一语成谶。
四月初,天气渐渐的便是热了起来。宫人们都换了春衫,浣衣局的宫女们,因着都是下等,所以都是一水儿的水红色宫装。料子也不甚好。可是这并不妨碍宫女们打扮的心思:宫装大家私下里改过,再穿上身的时候,便是显得腰肢纤细,人如春柳。平添了三分颜色来。
浣衣局的一角里不知何年种下的一颗老桃树,此时也是开出花来。不少宫人偷偷去摘几朵簪在发间,偷偷摸摸的却是又不敢叫人发现:宫中规定,宫人是不许簪花的。
陶君兰看着那一树的缤纷绯色,却是无端端想起了昔年自己院子里的桃树来。那还是她出生的时候,她父亲亲手栽下的。寓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宜室宜家。
于是再看那颜色的时候,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疼,连眼睛都不自主的酸涩了几分。忙避开了那娇嫩的颜色,一眼不敢再看。
陶芯兰不明就里,夜里偏还提起了这件事情:“姐姐,不知你院子里的桃树,今年开得如何。”
陶君兰心底疼得厉害,面上却是笑得若无其事:“想来也开得好。”
“嗯。大约桃子熟了,我们也能偷偷吃几个吧?”陶芯兰的话里带着几分垂涎和期盼。
陶君兰顿时忍不住笑了,“你这馋嘴的丫头。”不过,以前陶芯兰也是调皮的:她院子里那桃树每年结的桃子,还没开始红呢,就开始被祸害了。
但愿,妹妹永远保留着这一点纯真调皮才好。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昨儿夜里竟是悄悄下了一场雨,本有些炎热的天气也是一下子就冷了不少。见状,陶君兰想了想,便是拿出那薄薄的马甲来添上了。陶芯兰也是。
这天儿,最是容易风寒了。乍暖还寒的。
不过,许多人不像是陶芯兰这样谨慎,仍是只穿了往日的衣衫就完事儿了。纵然冷一点:做点活后也就暖了。
结果,许多人就在这一场春雨之后病了。头疼,发热,喷嚏不断。
孙姑姑按照规矩,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让人自己关上门去熬病。几个严重些的,直接就送去了寿春堂。
陶君兰听了这事儿之后,倒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寿春堂可不是个好地方。宫人病了,也不可能看大夫吃药,就都送去寿春堂熬着。若是好了,就回来。若是死了……直接就抬出宫去胡乱埋了。进宫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寿春堂是宫里最冷清最可怕的地方。宁愿死了,都别进去才好。
因着寿春堂的事儿,那些个侥幸没病的宫女再不敢贪图好看,一个个的翻出了厚衣裳穿上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有人过来挑宫女了,说是人手不够,要挑两个伶俐的去。
本来这事儿也兴不起什么波澜:有些主子宫里缺少做粗活的宫人,就随意到浣衣局这样的地方来挑个两个,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当然,这种好事儿一般只会落到同管事姑姑关系好的宫人头上。
陶君兰自然也没上心。凭着她和孙姑姑的关系,她也从没想过这种好事儿会落在自己头上。
只是没想到,来挑人的宫女她却是认识的。
正是当初二皇子宫中过来,派给她活计的那个唤作静灵的宫人。
陶君兰顿时一愣:原来,这次来缺人的竟是二皇子的宫中?
想到二皇子,她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些磨破了依旧舍不得扔的,非要补上再穿的衣裳。
不知道这个二皇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怪异。让人不由得心生好奇。
只看了一眼,微微出了一下神,陶君兰便仍是低下头去做活儿:横竖这样的好事情,是落不着她头上的。至于二皇子是如何一番摸样,也和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倒是坐在她旁边的宫人艳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风光。”
静灵是一等宫女,自然是比他们这些连等级都没有宫女强了不知多少倍。
听了这句话,陶君兰也是不由得微微有些晃神,生出一丝羡慕来:若她也能做到一等宫女,想必要照顾陶芯兰就更容易了吧?也能存下更多的钱,留着将来出宫做个安身立命的保障……
正想着,冷不丁的却是被旁边的人撞了一撞——
第一卷 第15章 离开
陶君兰抬头一看,也是不敢再乱想,忙端正了神色认真干活起来:若被孙姑姑发现偷懒,那少不得要受罚的。不过也多少有些担心:不知道方才走神的样子,有没有被发现?
孙姑姑最后停在了陶君兰的面前。
陶君兰心中一绷,抬起头来朝着孙姑姑一笑:“姑姑。”
孙姑姑面色缓和几分,微点一点头,却道:“你跟我来。”
陶君兰的心情,在听见这四个字之后,顿时又惊又喜。这个时候,孙姑姑找她去——
这代表了什么,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是清楚的。
当下陶君兰忙擦了擦手,然后起身跟在了孙姑姑身后。一路上,盯着孙姑姑的背脊,紧张得手心微微的都有些发汗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表露分毫,努力的按着规矩来,竭力的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管怎么样,若真能有此荣幸,那是极好的事情。
一路进了屋,静灵正坐在那儿喝茶,见了陶君兰,微微一挑唇角,眼角只微微一瞥便是又收回去了。
孙姑姑一如既往的带了几分讨好:“静灵姑娘,人带来了。”
陶君兰也认认真真的行了礼,心里微微的有些紧张。
“既然如此,那我就带走了。”静灵起身,冲着孙姑姑一笑,却是看也没多看陶君兰一眼:“劳烦姑姑了。”
说完了这句话,静灵就真个儿往外走了,颇有些雷厉风行的味道。不过对着孙姑姑的时候还算客气,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语气也算尊重:“宫里还有事儿,一会儿二皇子下了学,还得我伺候呢。”
这话……
陶君兰微微垂下眸子,心中思量:是无心的,只就事论事,还是在炫耀呢?听着,倒是让人觉着有些轻狂了。纵然二皇子那边离不得,也不该如此说罢?她觉得,多少还是有些不妥当的。这位静灵姑娘……看着也不像是个愚笨的才对。
不过这番话孙姑姑听了却是没有丝毫别的意思,发而笑了一笑:“也是二皇子看重姑娘。这可是好事儿。不过既然如此,原先就该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何必姑娘亲自跑一趟?”
陶君兰觉得孙姑姑这话说得很对。既然忙,又何必亲自跑一趟?直接打发个人过来就是了。
静灵一笑:“不亲自看看,到底不放心。”
孙姑姑陪笑:“也是这么个道理。”
说话间,静灵已经走出了门外了,陶君兰犹豫的看向孙姑姑。孙姑姑一把拽了她过去,压低声音:“以后你就去二皇子宫里伺候吧。”
孙姑姑这话一出,陶君兰自是惊喜非常,同时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不过,看着静灵这个态度……她心里又生出了几分忐忑不安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忙紧走几步跟上了静灵的脚步。走出浣衣局的时候,心里未免又有几分忐忑:她难道不用收拾东西?不用交代几句?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静灵不开口,陶君兰自然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疑惑和不安忐忑不开口。不管怎么样,静灵地位都高过她,她不能冒犯,更不可能让静灵等着她。而且,说不得静灵是有安排的,她也不该这么急切的开口。
就这么一路安静的穿过了小半个宫廷,才到了皇子居所。这一片,全是皇子们居住的地方,和真正的内宫也是隔开的,毕竟成年皇子和妃嫔之间,还是要避讳几分的。不过,这里也算是内宫,只是偏外一些罢了。
二皇子住的是德安宫。
因没见过别的宫殿是如何,所以陶君兰自然也无法判定,这德安宫到底如何。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是跟着静灵一路进去,又因为第一次来,也有些拘束,又守着规矩到底不敢东看西望。所以,走了这么一遭,印象最深刻的,也竟然只德安宫宫门上悬挂着的宫匾上“德安”二字。
只觉得那两个字,格外的凌厉飞扬,与德安二字甚为不合。
静灵将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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