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似乎也感受到她的灼热气势,丝毫不敢大意。然而,乍看下宛如发呆的眼神里,暗藏着名为“杀气”的宁静决心,睨视着帕希菲卡。
战斗即将——不!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呈现胶着状态。
——胜负就在一线之间。
帕希菲卡想到。到目前为止都是如此。
——先行动的一方会输。
寒风刺骨也不在乎,帕希菲卡一边意识到自脸颊滑落的汗珠,一边想着。
目前为止,多半是沉不住气的帕希菲卡先出手,结果被对方“后”发制人,迎头痛击。敌人对她的招数了然于心,因此仓促的攻击行为再愚蠢不过了,尝到七连败的苦头后,帕希菲卡终于学会了等待的战术。
然而——
在野外日日锻炼的敌人,以及在被窝里夜夜酣睡的帕希菲卡——持久战对谁不利自不待言。
“好冷……”
她哼道。纵然只是微风,但拂拭双颊的冬风不断掠夺体温。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可以制造一个攻击机会……
就在此时。
“喂!帕希菲卡!”
夏侬睡眠不足的声音响起。
敲碎了冰冻般的紧张情势。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裂帛嘶吼与刺耳怪声交错。
她以秘密拳法“灭绝飓风超级第二式”,迎向敌人锐不可挡的飞踢(究竟是怎么样的灭绝+飓风+超级+第二式?连拳法创始者本人都无法说明),双方都为了一击制胜而使出看家绝技。
结果——
帕希菲卡与敌人相互调换位置,双方保持最后的出招姿势背对着背。
连时间都为之屏气凝神的一瞬间。
“哎哟……”
最后——
砰!
……应声倒地的人是帕希菲卡。
她心有不甘地掐住手边野草,扭动身子,敌人的一击在脸颊清楚烙下一个败北者的红印。
“输、输了……”
“辛苦了。”
夏侬不知何时走近身旁,双手抱胸不耐地道。帕希菲卡抬起头,用锐利的视线盯着他。
“你已经尽力了。”
夏侬一副事不关己的口吻。相对的,帕希菲卡则尖声叫道:
“人家才不用你来安慰呢!”
“我不过是钦佩罢了。”
夏侬评估着趴在地上的帕希菲卡和打败她的敌人。
“也只有你才会这样吧?为了吃一客蛋包饭,竟然不停地跟大母鸡进行死斗。”
帕希菲卡的敌手——放养在卡苏鲁自宅后院的“沙漠之鹰”,嘲笑搬地喔喔大叫。为何母鸡会有那种名字?只要看过那双凶恶的眼神,以及全身散发出让狩猎鸟相形见拙的气势,任谁都会赞同的吧。
不过,倘若每天生的可爱鸡蛋都遭人无情攫取,即使是鸡也不免抓狂吧。
顺便一提,这只沙漠之鹰连因饥饿而偷袭的野猫、野狗都会反击,不但将对方弄得半死不活,甚至再也无法行走,是附近恶名昭彰的魔鸟。
“如果那么想吃蛋包饭,用其他鸡的蛋来做就好了啊。”
“这家伙的蛋特别好吃嘛!只要吃上一颗啊,就好象幸福得飞上了天呢!”
帕希菲卡眼泛懊丧的泪珠大喊。
“……嗯,这家伙的蛋确实很好吃。”
看着散发王者气息的沙漠之鹰重新开始孵蛋,夏侬也不禁叹息。
“明天绝对要赢!”
帕希菲卡拳头高举,对着冬季的天空立誓。
“好好好,明天再来,今天你就先乖乖帮我的忙吧。”夏侬拉起蜷曲在地的妹妹,懒洋洋地说道。“很花时间的哪……丧礼准备那套。”
丧礼如期举行。
“真是奇特的丧礼啊。”
观礼者的耳语乘着微风飘来。
木材搭成的高台在观礼者面前熊熊燃烧,但仅只于此。就仪式而言过于简单,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宗教色彩。没有神职人员祈祷,也没有人致哀辞,只有窜向天际的熊熊烈火,以及荧火般落向四周的红色微光。
又热又红,又热又红,烧尽一切触及之物,卷起狂风,强烈主张其存在……但火焰终要熄灭。那过程正如虚幻的人生旅程般令人感伤——夏侬一边思忖,一边无言眺望亡父燃烧的遗骸。
这是父亲生前的期望。
丧礼通常是依据莱邦王国国教“玛乌杰鲁教”的仪式进行,但父亲不希望如此。无人知悉个中缘由,也没有必要探究,夏侬他们只需尽最后一份孝道。
“帕希菲卡。”
“嗯……什么?”
帕希菲卡身穿不习惯的丧服,回头看着依然注视火焰的夏侬。
“……想哭就哭吧。”
“爸爸不是最讨厌别人哭哭啼啼的吗?我不要紧。”
——因为泪水早已流干。
帕希菲卡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即使不说,夏侬哥和拉寇儿姊也定然懂得。
“但总觉得……” 帕希菲卡轻声低语。“很不可思议。”
应是凶猛无比的红焰,如今却仿佛温柔地摇曳。包裹着死者,焚成灰烬,化为烟雾,在大地与大气间飞散。昔日积累的快乐、悲伤和愤怒尽数消散,人类回归大地。
就这样结束。
据说这是父亲家乡的习俗,若要说朴素,没有比这更朴素的丧礼了。
然而……如果可以由观礼者的人数判断死者生前受人尊敬的程度,象他们的父亲玉马·卡苏鲁这般广受他人爱戴的人也不多吧。尽管没有特别寄发讣闻,城市的公共广场却聚集了许多人。
包括附近邻居、偶尔路经的熟识冒险者和巡回商人,人数多到连夏侬他们都略感惊讶。
但最意外的是——
“那不是领主大人吗?”
夏侬他们随着观礼者的话语转头。
广场角落站着某位人物,身旁带着一名身穿随从黑服的女子。
中年……应该是年近五十的男性。
外貌相当严峻,让人轻易想象出他生气的表情,却难以想象微笑的模样——就是那种气氛,也有人称之为威严吧。如果这是他故意装腔作势,那么贵族也真是个劳神费力的行业呢……夏侬蓦地在内心傲慢忖量。这种忍不住要鄙视权贵的态度,乃是遗传自父亲的习惯。
中等身材的男子跟随从一样身穿黑色丧服,但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份不俗。华贵和优雅并非朝夕可得,不过一旦沾染上身,纵使换了衣服也无法将之拭除。
夏侬等人也曾在城里的官方仪式上见过本人几次,他是麻努林的领主佛朗基伯爵。
夏侬和拉寇儿不经意地对眼相望。
与外貌不符……虽然不知是否该如此形容,但即使是佛朗基伯爵这种重视人民的名君,也不会一一出席庶民的丧礼,至少夏侬他们未曾听闻。
那位中年贵族缓缓走向困惑的他们,看似随从的女性也不发一语地陪侍在侧。
“……”
夏侬眯起双眼。
如果是贵族出巡,正常都会带着数名身兼护卫的壮丁……但是跟伯爵一同前来的女性,不仅个头娇小,身材也很纤弱,乍看下实在不象担任护卫的料。
不知道她的实际年龄,但应该约莫二十五、六。稍卷的亚麻色头发剪得跟少年一样短,予人知性美女的印象,不过表情带着一种褪色的冷硬……宛如善于隐藏内心之术者的那种面具气氛。
当然,她并非仅止于此的女子。
夏侬发现她走路时肩膀几乎没有晃动,上半身有如滑行般稳定,这是学过步法的人特有的走法。至少可以肯定,这位女子懂得某种武术。
“请问是玉马·卡苏鲁的遗族吗?”
女子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问道。虽然不至令人反感,但也不会萌生亲切之意的笑脸,或许是因为灰色的眼睛没有笑吧。
“我想您也知道,这位就是麻努林的领主——路易基斯·佛朗基伯爵。”
“……啊啊,起来、起来,今天是微服出巡,官僚那套就免了。”
佛朗基伯爵一见夏侬等人正要下跪行贵族见面礼,便轻轻挥手阻止,暧昧地笑了。
默然伫立时非常严峻,但一笑起来就变得和蔼可亲,这也是受人民爱戴的名君才有的特点吧。
“我和令尊有点私交,所以才前来致意。我今天不是领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叔。”
“非常感谢您,家父也一定很高兴。”
夏侬说着客套的谢词,内心狐疑满腹,就连帕希菲卡也为之傻眼。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介武器商人的父亲跟领主有私交。
拉寇儿依旧一脸惺忪……不过呢,即使有人跟她说“其实月亮是起司作的喔”,她也是“哎哟,是吗”一句带过的个性,因此无论别人说了什么,她也不会特别惊讶。
“那么……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伯爵的口吻象在随意聊天。
“总之,先三个人讨论今后的安身之计,我应该会接手家父的生意。”
“是吗……是这样子啊。”
佛朗基伯爵沉思般地轻轻颔首……猛然抬头环顾三人。
“没有任何遗言吗?”
“啊?家父是死于意外……”
夏侬他们并非亲眼目睹父亲死亡,是城市警备队告诉他们的。
“嗯……不过,令尊是相当谨慎的男人嘛,令堂又过世的早,万一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总是会担心孩子的生活,所以我才想他可能会留下什么书信。啊,或许这不是我该担心的事,我只是想万一有给我的留言,希望你们能告诉我……”
伯爵看到夏侬他们一脸讶异,便一个劲儿地解释。这时,随从女子仿佛要阻止他继续发言,用身子挡在他的前方。
“大人……时间到了,请您回官邸处理政务。”
“已经这么晚啦?说得也是,嗯,那我就此告辞。”
留下一脸错愕的夏侬等人,佛朗基伯爵和随从转身快步离去。
原本打算出声叫唤……但夏侬又打消了念头。对方毕竟是领主,他没有权利亦没有立场,去质问那种莫名其妙的行径。
然而——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帕希菲卡的呢喃也道出夏侬的心情。
人混入人群。
树木若想躲藏就到森林里,人类若想躲藏就到人群中。单纯、老套,但却极为有效的想法,反而是那些稀奇古怪没效果的念头,在变成老套前就消失。
因此——
“咦……那不是领主大人吗?”
观礼者之一的木匠威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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