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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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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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海,我一直在等你。”丹翁说:“我听到青龙寺大阿闺梨要回日本的风声。我想,比起长安,在这儿用这样的方式见面较好。”

“是的。”

“若没在那儿相遇,今晚我打算去客栈找你们。”

前次入长安之前,空海一行人曾投宿的地方。

“话说回来,丹翁大师,我必须向您致谢。没有向您致谢就告别大唐,将会是我的遗憾。”空海说道。

“致谢?谢什么?”

“青龙寺那件事。你操弄了珍贺的梦境。”

“喔,那回事啊。哪里,反正是你,你迟早也会设法解决,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如果丹翁大师没有私下运作,今天我也不可能这样回去,恐怕还得继续待在长安。”

“能帮上你的忙,我欢喜之至。”丹翁说。

“对了,杨玉环呢?”空海问。

一直饶舌的丹翁,忽然闭住了嘴。

静默无语地,三人一起漫步在洛阳人群之中。

丹翁眼中流下泪水。

仰望天空。

“过去了。”丹翁低语。

“往生了吗?”

“嗯。”

丹翁顿步,向下俯视。

“她死在我怀里,像沉睡般逝去……”

地面泥土,犹沾泪痕。

“虽然不到一年光阴,却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丹翁再度仰望天际。

“空海啊,我要向你致谢。托你的福,如果没有你,我哪能拥有这样幸福的日子。”

两颊顺流下来的泪水,丹翁并未拭去。

“不过,我们碰面得真巧。有件事我正想告诉你。”空海说。

“是什么呢?”

“嘴巴说,还不如直接看的。是这个——”

空海自怀中取出纸卷。

“请看。”

“这是?”

“自乐天的诗作。”

打开纸卷,丹翁开始拜读。

《长恨歌》。

灞桥边,白乐天与玉莲的月琴共鸣之物。

其后,临别之际,“请您务必收下这个——”

白乐天如此说,递交给空海之物。

丹翁凝睛细看《长恨歌》,白发在微风中摇曳。

读毕掩卷。

“真是了不起。”丹翁说:“与李白相比,白乐天又是不同的才能。他迟早会成名的吧。”

“正是。”空海点了点头,说道:“请您收下《长恨歌》。”

“可以吗?”

“我已全部默背下来了——”

“那我就收下了。”

丹翁将《长恨歌》纸卷收人怀中。

插入怀中的手伸出来时,握住一个与方才纸卷不同,用纸包裹着的物品。

“这是?”

“玉环的头发。”丹翁回道。

“请把它带到你的故国——也是晁衡的故国埋藏吧。先前,我说有事请托,就是这事。那儿本来就是我们和晁衡大人要一同前往的地方。我的头发也混在其中。”

空海双手捧取,说道:“我先保管了。”

随即将头发纳入怀中。

看到空海确实收入怀中之后,“那,我走了——”丹翁道。

“您现在就要走了?”

“嗯。”

“我本来打算今晚一起饮酒——”

“算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二度的眼泪。”

“你要去哪里?”

“任风之所去。”

丹翁泪痕已干。

“我的一生了无遗撼。且任风而行,四处飘荡吧。”

“——”

“风吹往何方,就往何方去,或许,也会到你的故国。”

“随时候驾。”空海说。

“且说,丹翁大师,杨玉环殿下的墓地在哪儿?”

“终南山附近的村子。仅有我知道——”

“那,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我有个东西想作为供品,能否请您代我供奉在贵妃殿下的墓地——”

“是吗?”

“是华清池的石子。”

“石子?”

“是的。当作那件事的纪念,我本来打算将石子带回日本,但如果能供奉在贵妃殿下的墓地,我认为更好。”

“石子呢?”

“在这儿。”

空海伸手入怀,取出一粒小石子。

“请务必带到。”

“知道了。”

丹翁接过石子,收入怀里。

“连同这首诗,就拿来供奉玉环吧。”

空海和丹翁依然站立对望。

“有朝一日,这阵风也会吹到倭国吗——”

“或许有可能,”丹翁响应,“我走了。”

丹翁转身,跨步走向人群中。

身影渐行渐远。

空海和逸势站在原地,凝望丹翁的身影。不久,他便卷进入的漩涡,不知去向了。

“走掉了。”逸势说。

“嗯。”空海颔首。

“不过,真想不到你会有那样的东西。”

“那样的东西?”

“华清池的石子啊。”

“那个吗?”

“是啊。没想到你也会做出这么可爱的事。”

空海经逸势这么一说,“呵呵。”

微微一笑,“空海,哪里奇怪了?”

“不,我在想象丹翁大师的事。”

“丹翁大师的事?”

“嗯。”

“什么样的事?”

“今晚再告诉你。”空海说。

“他若看到那个,或许会突然改变念头。”

“什么意思?”

“逸势啊,今晚说不定你会梦见四大天王踩你的可怖梦境。你小心点——”

空海跨步走去。

一边走一边开怀大笑着。

〔三〕

漫步在洛水河畔的丹翁,突然回神察觉,怀中有种微妙的触感。

某个跟方才不同触感的东西。

“奇怪——”

丹翁边走边伸手往怀里摸去。

有个圆嘟嘟的玩意儿。

是方才空海交给他的石子。

丹翁将它取了出来。

“这是?!”

放在丹翁手中的东西,不是石子,而是一颖荔枝。

杨玉环最钟爱的水果。

丹翁呆立原地。

他凝视着手中的荔枝,简直要把荔枝看穿。

“能否代我供奉在贵妃殿下的墓地?”

“原来他要报复狗头一事……”丹翁喃喃自语。

一会儿,丹翁大笑了起来。

他那夸张的笑声,几乎让身旁走过的路人,惊吓走避。

空海那小子,竟然是这种男人。

竟然对我使出这种花招。

丹翁纵声开怀大笑。

真是有趣——空海啊。

你,真是有趣呐。

在洛阳的人群之中,丹翁独自一人,大笑不止。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完)

后记

啊,我写了多么精彩杰出的故事啊。

哎,实在,真是受不了。

对不起。

请原谅我。

且让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如何?终于写出来了。

很了不得的故事。

是个强而有力的故事。

从故事的最根本处源源不绝流泻出来的力量。

读下去,会响起大地的震动声响,故事不断自前方逼近。

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震动声啊!我很想读到这样的故事。

所以自己写了。

我到底做了一件怎样的事啊?真是花了我好长的时间。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第一回刊载在《SF冒险》杂志一九八八年二月号。

换句话说,此书第一行文字出炉,是在一九八七年十二月的事。

连载完毕,则是去年二○○四年发行的《问题小说》六月号。

前后花费十八年光阴。

就故事内容而言,花了十七年功夫。

花费这么多时间,值得。

因诸多事情而四度变更连载杂志,所幸一直持续下去。

没有半途而废,真好!刚开始写的时候,身边几乎没有书写中国题材的作家。

现今,提到中国题材,不但在书店随处可见,更成为小说流派之一了。

真是令人感慨万分。

犹如丢石子到黑暗中的十七年。

只因不知读者反应如何。

这是当然的。

连载杂志几度更迭,追随辗转连载的小说十七年,这样的读者可说绝无仅有吧。

可是,却不能因为如此,而停止书写。

我只能凭借自己的一腔热情,持续不停地写下去。

途中也有几度受到诱惑。

“写好的部分,要不要先出书?”编辑这样劝诱我。

可是,现在出书,下一本将会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于是我决定在写完前绝不出书。

“再二百页就结束了。”

一直说再二百页、再二百页,说了十年——结果又写了一千页以上的稿纸。

我内心恐惧的是,这篇故事还没完成,自己会在某处发生事故而死掉了。

如果我死了,那谁来继续写下去呢——谁也不会写。

谁也无法写。

不仅是《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此人世间的故事大抵如此。

所幸一直忍耐着。

书写完时的感情净化,世间无物可取代。

因为有此净化作用,所以就算十七年或二十年,也能忍耐下去。

写下《阴阳师》第一行,是一九八六年,大约一年之后,我便着手进行这篇故事。

坦白说,开始书写时,我以为只需二、三年时间便能完成。

首先,主人翁决定了。

就是我以前一直很想写的空海故事。

空海在长安和妖怪决斗——那时我正开始领略密教的趣味,算是迫不及待就发车了。我自信可以写成。

然而,老实说,写第一行时,我还未想过要让杨贵妃出场。

连载不断累积,凭着摸索和直觉,“这应该是杨贵妃了。”

“这里该让李白出场。”

十七年来,我就是如此这般一点一滴地创作出故事来。

连作者都不知道结局,读者在读毕第一卷时,当然也无法想象结局会如何吧。

也因为这样,不是更有趣?我想,一定有这样的写法吧。

写完这故事,我安心下来,又在随心所欲书写别的故事。

接下来的《大江户恐龙传》,此刻正在努力书写中。也终于可以再度动手续写中断许久的九十九乱藏之《宿神》。

真是开心!《最终小说》也开始动笔了。

等我啊,《明治大帝之密使》。

我将加速前进,《水户黄门传奇行》。

《恶太郎》。

《大江户钓客传》。

新故事已预定连番书写。现在,我正全力投入。

役小角、空海的日本篇、果心居心,改天一定都会写。

要写的书,堆积如山,或许倾我余生之力也写不完吧。

啊,这真是令人难以想象。难道我无法全部完成想写的故事,就死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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