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夜遥竟占不出合族的祸福……这样,陛下也难安枕的,不是吗?”
“哦?”她终于抬了睫看他:“乱你心的人,会是我吗?”
“陛下这句话,不该问夜遥。”他轻轻微笑出来,双眸湛湛:“因为夜遥不懂,夜遥懂的只是纸上文章,陛下懂的却是儿女情长。夜遥不该妄想招惹陛下,夜遥不是陛下的对手,所以认输……陛下要夜遥怎样,夜遥本不敢拒,所以那欠不欠的话头,倒也不必提了……”
她不意他竟说的这般坦荡,竟是惕然心惊。
叶晚晚所知的,已经全都用了,叶晚晚有的,也已经全都交出了。叶晚晚已经倾其所有,无法再回头。若他真能坦然抽身,那这些,就全都落在了空处……
可是她却微笑出来。若无其事的的点点头:“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当然也不为已甚,其实说起来,本来就是我任性罢了。占星官大人,敢问,你可后悔过,选了我来做女王吗?”
他一笑,并不跟着她来绕,笃定的答:“陛下,这三年,你都会是夜遥的‘陛下’,你有任性的权利。”
“那好,请回吧。”
“是。”他坦然折袖退开,一派飘逸自在。她微微的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潇洒的背影……忍不住咬牙暗恨,却忽然没了火气,习惯的唤一声:“三郎。”
三郎嗯一声,走来安静的躺好,她抱上去,闭上眼睛,静静的想……其实也完全不必多想。只需要这么一静,已经明白。
叶晚晚啊叶晚晚,你真是太心急了,要抓住他,其实完全可以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永远不要妄想跟“人类”去争兰景惜心里的位置,所以,也当然不要妄想,跟“食人族”争夜遥心里的位置。
真傻,夜遥有属于他自己的坚持,怎么会跟“食人族”站在对立面,让夜遥去选?这不是逼着他让步,也逼着他敬而远之吗?
终于还是走错了一步,不过,没关系……日子还长……
对,还有它。
重新张开眼,看着手里的银杖,像早上一样,试着抬起来,让它在掌心打转,旋转,跳舞……她微微笑出来,总是想的太多,反而会错。
女娲石听从的,是三郎的心情,而银杖听从的,却是女王的肢体,这银杖,完全就是女王的手臂。手指……完全不用去想,直接使用就可以了……而且,真的蛮好用的……当然啦,这只是第一步,只让银杖能动,一定是不太够的……
把手藏进被子,笑眯眯的看着银杖在半空中乱飞乱跳,三郎早张大了眼睛,目不转晴,她便问:“好玩吗?”他嗯一声,她便笑道:“三郎你若是不听话,我就用它来打屁股。”
三郎的脸顿时红了,飞也似的别开眼。
叶晚晚本就整个人巴在他身上取暖,当然对他身体的反应清楚的很,忍不住微微懊恼……三郎本来可以心如止水的,是叶晚晚硬把他拉了进来,让他食髓知味,又怎能怪他想入非非?轻轻叹口气,银杖停下来,回到枕边,她静下来等着三郎的动作,他的脸却更是红透,羞惭后退。一边道:“我不是故意的……”
叶晚晚愣了一下。
他竟明知她无心,纵是情动,仍不想强迫她……可怜的三郎……她确实不想要,一点儿也不想,可是,却不能看着三郎这样,自始至终,三郎无辜。
她抬了手,勾上他的脖子,三郎却垂了睫不看她,终于还是拉开她手。滑下来,跪在床边,柔声道:“晚晚,很多事情,我想不通,你教我,我要怎么做?”
我自己还糊涂,怎么教你?她闭了眼睛,竟是无力,三郎柔声道:“晚晚,我知道你心里很疼,很难过……是小兰有什么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泪慢慢滑下来,她的声音却小的像耳语:“我很想知道,但我又怕……”
三郎郑重的:“小兰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她一把握了他手:“为什么?”
三郎的眼瞳一清到底:“他漂亮,他聪明,他处处都很好,他是晚晚要的人,不论怎么样,他都绝对不会有事的。”
是,他是晚晚要的人,只有他才真的是晚晚想要的人……只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舍与得之间,本来就由不得自己……
她振做了一下精神,对三郎微笑:“是,兰景惜一定不会有事的。夜遥刚刚占完星,现在一定在占星宫。那我们现在就出去看一眼。”
三郎一怔:“去哪儿?”
为什么已经努力的分析情势,等待时机,可是真的去做,却总像是临时起意?咬着唇,她已经迅速的穿好衣服,细细的理好头发。带着三郎出门,一路并没有碰到任何的阻碍,一直走到那天关着兰景惜的地方,一看门外没有站着守门的内侍,心里便是一沉,想也不想的推门进去。门里,果然是空空如也。
她咬着牙退出来,沿着路一路推门过去,终于碰到有一间屋子里有人,抓过来便问:“那边关的那个人呢?”
他急伏身跪拜,道:“陛下。”
她极是不耐:“我问你,那边关的那个人去哪儿了?”
“他被占星官大人带走了……”
“什么时候?”
“就……就是那天陛下来过之后。”
她慢慢静了下来,夜遥夜遥,你厉害!见机当真是快!转身就往占星宫走,反正女王来抓人的事情,立刻就会有人报给他,倒不如自己先去看看。
第151章:感同身受
推开占星宫的门。便昂然直入,外厅书案前空空如也,她的眼睛在铺天盖地的书册之间转了几转,便xian帘进去。夜遥正从床上坐起来,微微讶异,叫:“陛下?”
她含笑:“听说占星官大人喜欢收藏美男子,我慕名前来观赏一下。”口吻轻松自在,脚下却不停,在殿里飞快的走了一圈,又走一圈。诺大的占星宫处处空空落落,怎么也不像是能藏下一个人的样子。
夜遥已经会意,慢慢倚回床边,微笑道:“美男子么?”
“是啊,不知藏在哪儿?”
他懒懒的笑:“陛下问的那个,不在占星宫……但要说美男子,占星宫倒确是有的,就在陛下面前。”
她也浅笑:“面前这个,不合我的胃口……不知那一个,现在在哪儿?”
“陛下,夜遥占到族人无恙,自然会把他双手奉上。供陛下玩赏;又或者夜遥占出族人有甚危机,应在他身上,也自然会向陛下禀明,以银杖之力,焚化他的魂魄……这两样,夜遥都背不了陛下的,陛下在担心甚么?”
“我没在担心甚么,我只是想念他。”
“哦?”他微笑,“陛下身边,不是还有三郎吗?”
“说的也是,那么,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她含笑抬指,似乎又要来调弄,他的眼神中立刻便是微微一跳,目光追随她的指尖。她却只是伸手轻抚床架上的雕花,全似无意,喃喃:“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他眼神闪烁,她已经转了身,携了三郎的手出去。殿外正是艳阳高照,殿外的空地上,青石板微微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静静的站着,看着那儿出神,好像那个人,盘膝坐在那儿,抬眼看过来,笑的晴天丽日的。叫一声,晚晚……
晚晚小女王,你如果听我的话,我保证将来有抱抱的一天……
晚晚,我们在人间,永远在一起……
眼瞳里水光折射,望出去一片模糊,她轻轻吸了口气,略略眨了下眼睛,正要举步向前,却忽然微微一怔,光滑如镜的青石地板上,有一点儿隐约的痕迹……
她心头一动,迅速回手扶了三郎的肩,假做偎依,向地面上一瞥,那痕迹极浅极浅,倒像是指甲之类,硬划出来一样,若不是刻意细看,完全都不会留意。三点痕迹分的极开,却仍分明:“5……2……0”
5,2,0……这句话的意思,只有叶晚晚明白,这是兰景惜要对她说的话,他说,晚晚,我爱你。
心里狠狠的一疼,猛然想起那天兰景惜静如止水的脸,他不是没有说话,他说了,他说:我没事,真的……他已经说的很清楚,是叶晚晚想要更多罢了,连叶晚晚都盯紧了他的脸,想要一点点确认;那夜遥机警之极,又早有防备,岂有不在意的?
兰景惜的为难在于,做了是错,不做也是错……
叶晚晚总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迁怒到兰景惜头上,只要跟食人族有关,叶晚晚吃了亏,就一定是兰景惜的错。他不惜冒险魂魄离体来见她,她却心意浮动,亲吻三郎……第二次,她甚至没等他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就用最疯狂的方式,把他激走……
兰景惜。兰景惜,对不起,对不起……想见你,想见你……
她一声不吭的拉着三郎疾走,冰冷的手指直嵌进三郎的手腕,一直到进了合/欢殿,回手关上殿门,她一把抓住三郎,便把脸埋进他怀里,无声怮哭,直哭的肝肠寸断,泪水打湿他胸前的衣衫,她哭的双肩颤抖,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曾经,她取笑兰景惜草木皆兵,谨慎太过,可是现在,身为女王,身在大殿,身边只有三郎一个人,她仍是连大声哭都不敢……担子没在自己肩上,人人都会好轻松……原来叶晚晚对兰景惜,竟连“感同身受”都没能做到。
……
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慢慢收了泪,三郎一直紧紧的拥着她,很安静很安静的拥着她。一直到她抬了脸,才张臂抱她起来,想要放去床上。
她说:“不。”
三郎便是一停,想了想,便走去窗边坐好,解开外衫,密密的把她揽进怀里。看窗外静的针落可闻,她附了三郎的耳,喃喃的:“三郎。你说,夜遥会把他藏在哪里?”
三郎摇头,也小小声的:“我猜不出……但是小兰不是三郎,也不是夜遥,不管在哪儿,小兰总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来见晚晚的。”
她竟哑然失笑,三郎的字典里,小兰总有办法的……叶晚晚的口头谚是,我们下面要怎么办?她轻声答:“是,没有人比他更聪明,不论怎么样,他总会有办法的……”
抬头看着窗外的暮色,她无声的喃喃:“兰景惜,你不可以有事……你敢偷懒,我一定甩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