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该来的都来了吗?
也好!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慢慢站起来。走到铜镜前。
镜中女子缓步而来,莲步珊珊。乌发流云,体态妖娆。虽然衣衫不整,处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痕,仍是说不出的仪态万方。她肤色极白,面容妖媚,黛眉弯弯,水眸潋滟,即使不言不动,却仍风情万种……
没错,这就是叶晚晚的脸……
这是真正的叶晚晚自己的脸,跟原本这个食人族女孩的面容完全不同,却……却是莲花圣母的面容……
她双手扶了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的笑,一直笑,一直笑,直笑的齿根生腥,却还是忍不住要笑。
是的,就是这个。这就是叶晚晚心头最大最大的隐忧,也是从头到尾,不敢向兰景惜提起的那个最大最大的秘密……苦苦的等了这么久,等的胆战心惊,等的步步惊心,一直走到今天,走到这个一心求死的关头,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还记得初入食人族时,满心惊惶失措,虽然看到了莲花圣母的脸,却全然不曾在意,之后数次见到,仍是一瞥而过,虽觉异样,可情形却每次都紧急到,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
直到那一天,兰晚身在祭堂,抬头看着那张脸。才忽然发现,这莲花圣母的脸,与隔了时光的那个叶晚晚,竟像在照镜子。虽然一个风情万种,一个不解风情,可是五官眉目,竟是尺子量出来一般标准,难分轩轾。
很想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可是却明知不可能是。于是叶晚晚鼓起勇气,问出那个问题:“如果杀了我,就能解救食人族呢?”
他答了,他答的竟是:“那么,我就会亲手杀了你。”答的痛心疾首,却答的毫不迟疑。
如果叶晚晚就是莲花圣母,兰景惜就会亲手杀了叶晚晚……
兰景惜,我倒真的宁可你来杀我,我一心等你来亲手杀我,可是,你在哪儿?你欠晚晚这么多,你空许了这么多的承诺,现在,难道自己一死,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想的美,我说什么也要追过去问问你……
…………
她泪水弥漫,镜中的面容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铜镜明亮,视线中忽然掠过了什么,竟是夜遥出手攻击三郎,三郎勉力抬手,却显然不支。她大大一怔,猝然回身,所有声音和意志,一瞬间,重新回到她的感觉里。
银杖自她的掌心飞出,全然随心所欲,飞也似的挡了他的攻击。夜遥急急收手,讶然的看着那银杖,再看看她。女王和占星官,本来是一体的,银杖对占星官,原本也无攻击之力……可是刚刚,他竟两次感觉到了银杖上的强横的力量,虽然只是抵挡,不是攻击,落在血肉之躯的夜遥身上,也当真有些吃不消。
他终于扣了手掌,慢慢的问:“陛下,您是圣母转世吗?”
她冷笑:“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你少打三郎的主意,否则死的一定会是你。”
夜遥沉默,然后温温和和的:“陛下,你若是圣母转世,那当真是族人之福……但是三郎,方才陛下难道没看到吗?那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这女娲石,分明是人类灭我族人的媒介。不若及时除去,免得夜长梦多。”
叶晚晚淡淡的:“三郎是我的,他的生死,我说了算。”
三郎cha言道:“夜遥,你既然也看到了那个……女娲娘娘自己都明白,食人族就是一个错,她一时糊涂做错,你这么聪明,也要跟着她做错吗?”
他声音虽极虚弱,却是条理分明,夜遥却并不看他,冷冷的道:“我不管甚么女娲,也不管甚么女娲石,我只知道,我是食人族的占星官,我会尽全力保食人族周全,保食人族代代不灭……凡是与此相左的,都是我的敌人,我会不惜一切为族人全部肃清。”
叶晚晚偏了偏头,道:“很好!我也是这样,我不管甚么人类,也不管甚么食人族,我只知道三郎不能死,凡是谁想动三郎,我也会不惜一切。不然我死,不然他死。”
夜遥为之气结,缓缓的道:“陛下,你莫要忘记,依照方才的神示,陛下要在对三郎全心爱謩之后,再亲手送他归西……莫非陛下认为这样会更愉快些?”
她答,“这个不用你管,你可以出去了。”
夜遥抿了唇角,看看两人,微一沉吟,便折身施礼,道:“是,那夜遥先退下了……陛下,傍晚夜遥想要向陛下求银杖一用。”她理也不理,他便缓缓的退了出去。
三郎看着他退出,又回头看着叶晚晚,轻声道:“晚晚?”
她转头看他,他显然对她的面目很不适应,略嫌不自在的转了转眼,轻声道:“晚晚,如果晚晚可以喜欢三郎一天,就算三郎立刻就死,心里也满满的全是开心,很开心很开心,真的……全都是……”
*———*———*
注:原始部落的人感觉吃下自己祖先或族中受尊敬的人会有安全感,故吞食女娲肉身。
第163章:夜遥逼宫
她看着三郎闪亮的眼瞳。那种真心绽放的喜悦,让他苍白至极的面容也满是光彩。三郎的确是真心欢喜的,他从不曾奢望过,能当真拥有叶晚晚的爱,可是好像,上天替他求了……被晚晚爱,然后为晚晚死,这于三郎,便是莫大的幸福,所以他欢喜……
可是叶晚晚不要……
“三郎,我说过了,我绝不会杀你的。”叶晚晚宁定了一下,续道:“要食人族消失,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的。就算真的只有这一种,我宁可不管食人族怎么样,也绝不会杀三郎。”
三郎愣了愣,看了看她的神色,轻声答:“哦!”
他显然很想追问,却终于没有。她便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笑了笑。
她从来不懂权衡,她一向不管孰重孰轻。她只知道,叶晚晚的人,谁都不能碰,谁都不能伤,而且,不论为了什么都不能死……就是这样,不管为了什么,仍旧是这样,不会变……
可是,可是叶晚晚再怎么拼命,还是救不了兰景惜……惨然一笑,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换好,回头问三郎:“三郎,你还能动吗?”
此时的三郎,已经虚弱到气息奄奄,可是她既然开口,三郎便只嗯了一声,便咬牙撑着地板,想要爬起身,连起了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仍是有些摇晃。她便走过去,扶了他一把,指了指自己的肩,三郎迟疑,她盯了他一眼。径自便要上前,三郎急忙把手臂放在她肩上,两人便一起向外。
一推开殿门,她便微微一怔,自夜遥离去,也不过是片刻之间,殿外又一直是无声无息的。她知道夜遥一定会有动作,所以她片刻也没有耽搁。
可此时,殿外竟是整整齐齐,站满了衣履鲜明的食人族兵丁,密密层层,个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虽然神色木然,军容却极是庄严,竟似乎是训练有素。一眼望去,怕不有上千人之数,几乎遮住了天光。夜遥一身雪衣,便站在众人之前,遥遥望了过来,神色间喜怒难辩。
有夜遥的食人族。果然不简单。总是会有很多很多的意外发生……夜遥似乎永远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叶晚晚银杖在手,势难阻挡。可是,她虽然可以毫不犹豫的对夜遥下手,却不可能当真对这些食人族男子大开杀戒,杀一条血路冲出去。
好吧,夜遥,你厉害……
她冷笑的抚了抚银杖,站定了,看着他。夜遥便慢慢走了过来,仍是不紧不慢的,跪拜下去,朗声道:“陛下!”她不答,他便又慢慢的膝行一步,已经近到了她的膝前,却仍是垂着头,态度似乎必恭必敬。
她忍不住便咬了咬牙,却终于还是慢慢弯下腰去,夜遥便放轻了声音,道:“陛下,我答应你,暂时不动三郎。”
“……”她一声不吭。
“我会下令整个风城,服食肉粮的数目减半。”
“……”她微微浮起冷笑,却仍是不答。他便改口道:“先减半,慢慢再减半,陛下,并非夜遥不肯,只是在这件事上。必须循序渐近,欲速则不达。”
她略略点了一下头,他便续道:“我会让尚膳官捕猎时留心在意,放过老弱妇儒……”
“嗯。”
“从今天起,陛下召御郎侍夜,可以全然自专。”
“嗯。”
他顿了一顿,轻柔的:“不知陛下还想要什么?”
“……”她凝着眉想了一下:“我要你离我远点儿。”
夜遥缓缓的抬头,深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神色间仍旧镇定自若,那铺天盖地的惊澜,俱掩在幽遂的眸光深处:“是。夜遥从此会对陛下敬而远之,非不得已,不会与陛下相见。”
“好……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夜遥只求陛下为族人好好活着……此外别无所求。”
她问的直接,他答的也迅速。她直起腰来,不由长长吸了一口气……
好个夜遥!当真聪明的可怕。是的,叶晚晚不会杀三郎,但是,叶晚晚却可以杀自己,且毫不犹豫。既然叶晚晚长了一张莲花圣母的脸,又无巧不巧,居然是食人族的女王。那么。如果叶晚晚死了,不就等于整个食人族凶多吉少?那莫名其妙的神示上,善的恶的,女娲石之类,兜兜转转,到最后,也不过就是想要莲花圣母死去罢了。既然如此,直接釜底抽薪就好,又何必这么麻烦?
事事总比夜遥慢了那么一步,竟连求死都不可得……夜遥俯首跪拜在地,静静等待。夜色般漆黑的发。初雪般洁净的衣,即使这般屈膝,脊背的线条仍旧流畅优美,连扶在膝上的手,都修长优雅到不可思议。
也许,要灭食人族,还得先除去夜遥。只不过,似乎真的很难,而且,叶晚晚真的没有斗志了……她什么都没有说,便要退开一步,夜遥却追问一句:“陛下?”
他替她漫天要价,也当真照单全收,这的确是一场交易,可她没理由说不,于是她答:“我答应你。”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慢慢的站了起来,似乎对她的想法全盘了然,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成。
夜遥整衣回身,朗声道:“陛下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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