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进到露台,他拿着一只黄薄的牛皮信封,正自出神。
“芊芊走了?”听见她的轻唤,他才恍然。
“对,他们还要看电影。老夫人请人送来鸡汤,喝一点吧!”
余克俭由着她去张罗,仍陷入半沉思的状态。
“衣丝碧,你明天帮我跑一趟银行好吗?”
“好啊,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把信封放回桌上去,接过汤碗。
“明天你的户头会多出一千五百万。待会儿我抄一个帐号给你,你帮我把一千万转进这个帐号里。”
她的明眸眨了两眨。
“那剩下来的五百万呢?”
“先搁着。”他低下头慢慢喝起参汤。
“好。”她全然无异议。
不会去问他想做什么,不会去怀疑他为什么要透过她的户头,不会去担心是否涉及不法情事,不会多虑!她只是颔首承应下来,然后自在地喝起下午茶。
余克俭偏头望着她,神色温柔。
她察觉,偏眸回以一笑。
巴掌大的脸孔细致剔透,几乎像玻璃人儿一般。
忽然间,他体验到幸福的感觉。
不是以为自己练就铁石心肠了吗?
“你又在看那本厚厚的书了。”她注意到桌上除了成堆的纸张与邮件外,仍然有那本诗词选。
他的眼光随她游移,微笑。
“只是拿来当纸镇用。”他取过笔,抽出书中的小签卡,在背后空白处写了一小句话,递给她。
“你决定要教我认中文字了?”她开心地问。
他播摇头。“你用不着的。”
轻悦的笑靥消失无踪,俏容登时垮下来。
“相信我,你用不着的。”他仍重复着,无比柔雅。
原本以为这句话是一种排拒的暗示,但是他反复的口语中,仿佛藏着无尽深意,教她的心迷惑了。
纤指抚摩过书卡的背面——“中”、“人”、“也”,她只认得这三个较简单的字。
“起码教我这一句!”她软软央求。
“不行!”他故意别开头,开始收抬桌面上的杂物。
“为什么?”她不服气。
“这是情书,要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多尴尬。”他用书背敲了她的脑袋一记。
情书?
她瞪大圆眸,目送他怡然踅回内室的背影。
这是情书?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他写情书给她?
哇!太希奇了!她乐得晕陶陶的。
不管不管,她非把卡片后面的字句读通不可,大不了拆开来,一天一个字,慢慢问芊晶。
一二三四……后面总共有十五个字,扣除掉几个重复而她又认得的字,还剩下不到十个。不用十天,她就能知道他写什么样的情书给她了。
呵,衣丝碧把书签紧紧按在胸口,深呼吸一下。
啊!二月的冷空气,其实也甜美得紧呢!
第八章
余克俭必须紧急出国一趟。
日本分公司发生了劳资纠纷,这种事原本不需要他御驾亲征。可是这已经是日本大阪分部第三次发生劳资问题了,他最近的健康状况又极良好,余克俭决定亲自走一趟,找出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事情来得突然,几乎是消息传回台湾的第二天,几位高阶主管就立刻动身,与他同行的还有副总裁叶恢宏。
当初他坚持把叶家人带人余氏财团高层,老夫人当然非常有意见;然而,叶恢宏这两、三年的表现有目共睹,老夫人才不得不同意。
“你自己要小心一点,饭店房间的空调记得调弱,不然筋骨又要犯酸了。”她把折好的衣物考进行李箱里,再三的调整摆放角度,直到满意为止。“为了以防万一,我放了三枝参给你带着,你觉得虚寒的时候,就叫饭店熬给你喝,日本也是东方国家,一定知道参汤怎么熬;你不要太仗着自己这几年的健康有起色,就疏忽了保养,到时候又在国外病例,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
叽哩咕噜的叨念戛然而止。
一个吻。
她轻叹一声,倚在他怀里,嗅着他好闻的气味,唇舌相互纠缠着。
半响,他移开唇,双臂搂得更紧密,两人有如即将分别的夫与妻,卿卿相依着。
“我不会去太久,最短十天,最长一个月,视察完几个分公司就回来。”
将近两年以来,他们朝夕相处,从来没有分离过。她黯然叹息。
“凡事多小心。”翻来复去,也只有这一句叮咛了。
“我知道。”
再如何难舍,终究还是要放他出门,她在午后的山风与苍翠中送走了他。
俭园本来就旷荡,现下只剩下她一人,更显得寂寥。
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里发呆,等她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已经傍晚六点半。
“该煮饭了。”她懒散地站起身。“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正好可以煮我喜欢吃的东西。”
平时为了配合他的饮食习惯,连她也吃得很清淡。今天可以痛痛快快地炒一盘麻辣豆丝,炸几块油滋滋的鸡翅,做一个超高热量的鲜奶油蛋糕……
抬首望着空寂厨房。
唉!颓软下来。算了,随便下一碗面吃吧!
餐简单的打理好,她又闲着没事做了。奇怪,为何会突然空出这么多时间?
打个电话和罗娜聊聊吧!上次的凌虐事件,那位林姓雇主私下表示愿意和解,最后罗娜拿了一笔赔偿金,在另一家仲介公司的安排下继续留在台湾工作。
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如何了?衣丝碧把朋友的电话号码翻找出来。
叮咚!门铃骤然轻响。
奇怪,余克俭已经出远门,谁会选在这种时候来访?
她端着满腹的好奇,前往应门。
“陈总管?”管家神色凛然地站在门外,让她心头生出一股不祥感。“余先生出差去了,您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有事要找你谈谈。”陈总管面无表情。
她立刻有所警觉。“是关于哪方面的事?”
“我不清楚,你自己去问老夫人吧!”陈总管让开一步,身后跟着一名司机和长工。
这样的阵仗,是做什么呢?她迟疑着。罢了!她自认为没有做任何亏心事,不怕去见老夫人。
只是……老当家选在余克俭离开的第一天,立刻找上门来,会是巧合吗?
来到大宅子书房里,场景与两年前老夫人派她到俭园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回缺少了恕仪,却多了两名不相干的男人。
一位是上回曾经出现在俭园的管区警察,另一位——竟然是她仲介公司的负责人。
他们为何出现在此处?衣丝碧心中惊疑不定。
“老夫人,您找我?”她垂首敛眉,恭谨地立在老夫人身前。
“你的工作契约再一个月就到期了。”余老夫人沉坐于大橡木桌后,一脸端凝。
“是。”她都忘了这回事了。
“余家今年起,就不再跟你续约了。”老夫人淡淡指示。“克俭这回到日本去,一个月以后才会回来,既然俭园里没有人可以让你服侍,你就先离开吧!最后这个月的薪水,我会如数付给你。”
衣丝碧脸色一变。“老夫人,不用了,我可以等俭……余先生回来!”
“等?有什么好等的?”老夫人冷冷端起瓷杯,啜了一口。“合约既然到期,你合该离开,没什么好拖拖拉拉的。”
“余先生知道您想遣走我的事吗?”她情急问。
砰!瓷杯重重放下,在空旷的室内荡起一阵又一阵的回音。
“笑话,我处置一个宅子里的菲佣,难道还需要向孙子请示?”老夫人冷笑。“什么都不必多说了!你今天晚上就跟仲介的方先生离开,你的行李我一早就叫人送过去,明天下午你就可以离开台湾了。”
这么快?虽然早已意想到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老夫人会找她铁定没有好事,却没意料到会是这样的驱逐令。
“你不可以这么做,俭打电话回来找不到我,他会担心的。”她急道。
老夫人白眉倒竖。
“‘俭’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吗?以前那个惠美已经够不知好歹了,好歹来不及做出什么羞人的事,就被我辞退。而你呢?一个女孩于家不懂得洁身自爱,厚着脸皮和男主人勾三搭四,还有脸去说人家会不会担心?你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吧!”
“我的斤两并不比任何人少,包括您。”
“你这种低三下四的菲佣,算什幺东西?你敢拿自己跟我比!”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菲佣又如何,菲律宾人也是人,女佣也是一份正常职业。至于我和俭的关系,更是正常的男女相悦,没有任何让人瞧不起的地方。我和您最大的不同,只不过是银行存款和年龄而已,其他的没有一样比您低下。”她心一横,全豁出去了。
“你……你……”老夫人怒发如狂地指着她。“你们看看!我说她不知羞耻,冤枉了她没有?她厚着脸皮勾引我孙子,现在还恃宠而骄,想爬到我头上来!这种女人,再留她在余家,将来怎么得了?”
方先生当机立断,两个老少女人之间。
“衣丝碧,和你签约的人是余老太太,不是余先生,既然老太太不想续约了,依法于合约期满,你必须回菲律宾去。”
“我不走!到期日还有一个月,日子没到之前,我绝对不离开台湾。”她大喊。
陈总管向在插的长工和管区示意,几个人男人突然出其不意地包围上来,一把就将她紧紧扣住。她努力想挣开,可是一介女流哪来的蛮力和人家硬拼!
“住手!放开我!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她激烈挣扎着,两只脚硬抵在地毯上不肯走。
“雇主如果不满意你的表现,有权利提早解约的。”管区冷冷的说。“今天晚上你就回仲介公司的安置所去,明天一早,自然有专人送你上飞机。”
“俭爱我,我也爱他,你凭什么分开我们?要叫我走,除非是他亲自开口!”她回头对老夫人大喊。
“我是他的奶奶,知道什么事对他最好。像你这样的女人,离他越远越好。”余老夫人简直无法忍受。这种女人,凭什么口口声声对她喊爱与不爱的?
“你哪里是对他好!他的健康如此之差,还要拖着病体替你做牛做马,你根本就不是爱他,只是在利用他!”她激亢的情绪几乎让几个大男人压制不住。
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