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的观察起他来。
他吃的很简单,桌上的餐点很丰富,他却只吃白吐司和黑咖啡,吐司甚至连奶油都不抹,而咖啡则喝得很凶,佣人已经在他杯里添第三杯了。
啧啧,长期下来,他的胃怎么受得了?酒喝那么多,咖啡又喝那么大量,他真的应该节制一点……
“冯老师。”
寂静之中忽然听到他开口叫她,绿芽本能地吓了一跳,一颗心不自觉的加快了跳动,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现象。
“有事吗,霍先生?”她听到自己偏高的怪异音调,双颊还难以自我控制、该死的微微红了起来。
“待会请到我书房来一下,我想跟你谈一谈。”他淡淡地说,沉郁英俊的面孔上可以说是没有表情。
绿芽的心还是跳得很快,但她压抑住心跳,优雅得体的微微弯起唇角。“好的,霍先生。”
现在的他跟昨夜深情又痛苦的他判若两人,他知道自己醉后的模样吗?卸下阴郁保护色的他,竟然是那么脆弱,连见多识广的她都感到惊讶,也莫名的对他好奇了起来,这实在不是她平时唯我独尊的作风啊!
“那么,慢用,我先进书房了。”他对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之后离席,留下忐忑不安的她。
事情不妙,他要跟她谈什么?他该不会什么都记得吧!
这么一想,她就无心吃早餐了,心里像吊著一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最后决定立即与他面对面弄个清楚,就算他真的记得那又如何?错的也不是她啊,她有什么好不安的?
不过,为了不想让他觉得她很心急,她刻意又按捺了十分钟才去敲书房的门,这已经是她耐性的极限了。
她清了清喉咙,扬声清脆道:“霍先生,我是冯绿芽。”
“进来。”
她转动门把走进去,扑鼻而来是一股难闻的烟味,她本能的反应是皱起了眉头。
他相当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呵,才刚吃完早餐就马上抽烟,她下意识的看向烟灰缸,居然已经有三根烟蒂了。
“听说你昨天打了美桑?”他凝视著她,开门见山的问,顺手捻熄剩下三分之一的烟。
虽然美桑和管家都异口同声这么说,但他要听她亲口证实。
绿芽打从心里松了口气,原来他要谈的是这件事啊。
“没错。”她直认不讳。
她的没有否认令他俊颜一沉,口气跟著严峻起来。“冯小姐,我付你两百万,不是为了让你打我的女儿。”
她敏感的注意到他对她的称呼从冯老师变成了冯小姐,这是不是代表著知道她打了他的宝贝女儿之后,他不再认同她老师的身分了?
这么一想,她的口气也强硬了起来。“恕我直言,霍先生,有些过度顽劣的人就是不打不成器……”
“美桑并不顽劣。”他截走了她的话。“她只是……”
“只是有点不受教而已?”她抢回发话权,扬了扬眉毛,讥诮的问:“你可是要这样说,霍先生?”
蹙起浓眉,霍极鼎沉吟了下,决定不再与她唇枪舌战,因为那是件愚蠢至极的事,而且对他们要谈的事没帮助。“总之,我不希望美桑再受到暴力的阴影。”
“放心吧,令媛绝不至于那么脆弱。”她用著嘲弄的口吻说,只要一想起那个小恶魔昨天对她的大礼伺候,她就忍不住变成毒舌一派。
霍极鼎因她的评语拉下俊睑。“冯小姐,口舌之争没有益处,我希望你不是浪得虚名,而是有真材实料,能够把美桑给教好,否则我会非常后悔雇用你。”
绿芽的火气瞬间被他点燃了。
他在说什么?
她可不是对每个学生都来打这一招的,若不是霍美桑早已被宠上了天,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先以打来制伏她。
而他,这个姓霍的居然暗讽她只是浪得虚名,这对向来重视名声的她而言,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霍先生,你想知道你的宝贝女儿昨天对我做了什么吗?”她用一双喷火的眸子瞪视著他,声音因气愤而急促响亮。“她在门上放水桶,淋得我一身湿,她在课本里夹蟑螂尸体,吓得我差点呕吐,她故意打翻饮料杯子,让我的白裙变红裙,我只打了她一下,她却哭天抢地的引来是非不分的管家助阵,她年纪小小,但演技实在高超,令我打从心里佩服!”
听完她激动不已的一席话,他微微一怔,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不相信美桑会做这些事。”
“或许吧。”她不怒反笑,嘴角上扬的表情却极尽讽刺之能事。“令媛在你面前可能表现得只是有些骄纵罢了,但事实上,她会演戏,她很滑头,她的心眼绝不像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她早就已经失去纯真,她懂得怎么激怒我,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惺惺作态的一个小孩子,她长得很漂亮,心肠却扭曲极了,她不值得任何人由衷的疼爱她,因为她丝毫没有可爱之处——”
他的眉头随著她的话越蹙越深,像一潭不见底的井,她本能的住了口,蓦然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过火了。
老天!她在干么?
她怎么可以跟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计较?还非常没有度量的细数她的劣行,并且是在那小女孩的父亲面前。
唉,她完了,可能真像她的好友韦凌珊所说的吧,平时她是一个善良富有同情心、随和又好相处的人,可是一旦有人攻击她,她会比谁都尖锐。
而现在,她显然已经尖锐过头了。
可是怎么办呢?覆水难收,难不成要向他道歉?
她挣扎不已的看著他,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坦然的开口说声对不起,她看到他微微牵动了唇线,已经有心理准备要接受他的炮火抨击了。
“如果你有把握让美桑变成一个值得人疼爱的孩子,我就不再坚持反对你使用体罚。”
她愣住了。
他居然没有发火?!
她的心滑过一丝奇异的感受,这个男人,他太护短、太阴晴不定,也太古怪神秘,但是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他没有在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之后对她得理不饶人。
“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的。”虽然两人之间的战火熄了,但她心里还是像卡著一颗石头般,感觉怪怪的。“那么我出去了。”
她转身退出书房,举止间幽然飘来一阵仿佛揉合了柠檬与桃子的花果香,这淡淡的香味令他微微怔忡。
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好像昨夜曾出现在他的梦中。
荒谬。
他摇摇头,挥掉脑中荒唐的想法。
昨晚他喝太多了,根本就什么事都不记得,还梦见了舒屏,甚至在梦中深吻了她。
可是,当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醒来,才失笑的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切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幸好没有被人看见他的失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不能从舒屏带给他的伤痛里痊愈,成功的事业无法带给他慰藉,他知道自己内心的那个破洞,始终在滴血,也始终在影响著他对美桑的教养态度。
他知道美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的错,过去多年来,他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忽略了美桑的成长,也忽略了她需要爱,当他发现小小的她人格已经扭曲了之后,他从讶异到自责,但却不知如何补救。
现在他只希望回台湾这个决定是对的,是对美桑有帮助的,而奕宁所大力保荐的这个冯老师真的可以让美桑的心态恢复正常。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取一个正常而快乐的女儿,包括牺牲他自己的幸福,在所不惜。
当绿芽第二次走进霍美桑的房间,这才发现小恶魔的房间简直比公主还公主,全部是柔美的粉红色,不过这显然对于陶冶她的性情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从宴会礼仪教起,并在桌上摆了一副标准的刀叉汤匙,但是她很快就发现霍美桑的心不在焉,或许是故意跟她作对吧,她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摆出一副不想听的嘴脸,高高噘起的唇角没有半点受教的样子。
“难道我们不能开冷气吗?”绿芽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要求。
霍美桑胜利的微微一笑。“不能,因为我怕冷。”
绿芽蹙起了眉心。她才不信小恶魔的鬼话,因为这小恶魔明明也一头一脸的汗,甚至整个背后的衣服都湿了,却坚持不开冷气,在这酷热三十七度的夏暑时分,分明是故意整她。
好,不开就不开,既然小恶魔挺得住,她就跟她拚了,不吹冷气不会要了她的命,她就使出冯家道馆的忍字诀,看看谁先中暑!
一个小时之后,霍美桑突然站起来。
“我要上厕所!”
她没到得绿芽同意就迳自跑到卧房附设的浴室去,一去不出来,直到绿芽完全失去再等她的耐性,她大步走到浴室前,隔著门板倾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霍美桑,你在干么?”她连续拍打著浴室门。
没有人回应。
“霍美桑,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喽!”
她语带威胁,却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索性推开浴室的喷砂玻璃门,傻眼的看到小恶魔躺在干净的大型浴缸里睡得香甜,身上还盖著雪白的浴巾,浴室的空调是独立的,她还开了冷气,看起来舒适极了。
好极了,她真是会享受!
不怒反笑,绿芽拿下架上的莲蓬头,把水力转到最大,方向对准小恶魔的身体,水龙头往上一扳,强烈水注瞬间往霍美桑的身上乱喷。
“哇!”霍美桑吓得醒过来,她故意睡在浴室里,就是要让这个讨厌极了的女老师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居然用水喷她!
“清醒了?可以继续上课了吗?”绿芽毫不手软的把莲蓬头的方向对准霍美桑的脸,喷得她几乎快睁不开眼睛。
“你是老巫婆!我讨厌你!”霍美桑狼狈的从浴缸里跳起来,暴跳如雷的扑向绿芽,死命扯著她的衣服。
“想打架是吗?没问题,不过如果谁向你爸爸告状,谁就是香菇,你敢吗?”说完,绿芽挑衅的看著张牙舞爪中的她。
“我打死你!”
霍美桑奋力扯住绿芽的头发,绿芽也扯住她的,霍美桑张嘴咬了绿芽的手臂,绿芽也皎她的,两个人都痛得哇哇大叫,而那支还没关掉水的莲蓬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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