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右边走廓,再从那边走廊走回来,目注史双河,倏地道:“送几株给我如何?”
史双河一怔,说道:“你是说这些花么?”
常护花道:“正是。”
史双河笑道:“你若是喜欢,将它们全都搬走都可以。”
常护花道:“你不喜欢它们。”
史双河道:“对于花草树木我完全不感兴趣,鸟兽鳞介也一样。”
他一笑,又道:“我感兴趣的只是一样东西。”
常护花道:“酒。”
史双河道:“只是酒。”
常护花道:“你虽然这么阔气,奈何我那个万花庄离开这里并不近。”
史双河道:“你可以分几次搬走。”
常护花道:“几株已经足够。”
史双河道:“那我就送你几株。”
他半转身子,道:“你等我片刻,我现在去拿铲子。”
常护花摇手道:“我不是现在要。”
史双河道:“哦?”
常护花道:“这里我还有事,现在我还不能够回万花庄。”
史双河道:“什么时候你回去就什么时候来拿好了,这个客栈大概还不会有贼来光顾,就算有也不会打这些花的主意,'奇+书+网'万一真的会,亦搬不了这么多。”
他笑笑接道:“除非存酒全都喝光了,否则我大都不会离开客栈,即使这么巧,你来的时候,不见我,也不必客气,包管没有人将你当做贼来对付。”
常护花尚未答话,杨迅一旁突然插口道:“吸血蛾这件事便真的与你没有瓜葛,这几天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不要走开,官府可能随时传你去作证或者问话。”
史双河道:“还有这么多麻烦?”
杨迅道:“这不能说是麻烦,每个人都有责任协助官府破案。”
史双河苦笑。
常护花亦没有说什么,径自向原路走回去。
杨迅的目光,立时转向常护花,摇摇头,喃喃道:“这个人,实在有些莫明其妙。”
杜笑天道:“他不过特别喜欢花。”
史双河道:“依我看,这一次不是那么简单。”
杨迅霍地回瞪史双河,道:“依你看怎样?”
史双河道:“他似乎对于那些花动了疑心!”
杨迅道:“那些花有什么不妥?”
吸血蛾……十
十
史双河道:“这就要问他了。”
常护花竟全都听在耳里,倏地回头,道:“那些花并没有什么不妥。”
史双河道:“我原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方才看见你那个样子,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疏忽漏看了。”
常护花却没有再作声,一个头亦已转了回去。
史双河只好闭嘴。
郭璞即使存在希望,结果也只有失望。
史双河听说的赫然是事实。
村里很多人都认识郭璞,其中有几个好奇心特别重,一直在留意着郭璞的行动。他们肯定郭璞每隔十天就驾车到来,在云来客栈门前停下,从车厢搬下一个用黑布盖着的笼子,再搬进客栈。
村口茶店的那个婆子还说出郭璞第一次到来的时候,是由一车辆马车送来,并曾经向她打听云来客栈的所在。
那些村人无论怎样看,都只像村人。
他们不像是史双河的同党,因为史双河一走近他们的身旁,他们就恐惧起来。
那种恐惧的表情非常真实,似乎不单止小孩子,连大人都已将史双河当妖道来看待。
他们就像是一般村人,热情而纯朴,对于陌生人,通常都很友善。
行动诡异的陌生人却例外,郭璞正是这种陌生人。
所以他们对于郭璞既深怀戒心,也特别留意。
他们的叙述比史双河更详细,两方面叙述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出入。
他们无疑是相当合作。
因为他们之中不少人进过城,见过杜笑天、杨迅。知道杜笑天是什么身份的人,至少有三个之多。
这已经足够。三个人,三张嘴。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小地方,村人并没有怀疑之处。
杜笑天、杨迅身上穿著官服。
官服所象征的威严,村人都明白。官府的力量,在乡间,尤其显著,更深受重视。
所以村人都有问必答。杨迅最高兴的就是遇上这种人,郭璞似乎讨厌极了。
广丰号的人在郭璞来说更讨厌,那个掌柜一见面,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们回城找到广丰号之际,已接近黄昏,天却仍光亮,那个掌柜并不难看清楚郭璞的面庞。
郭璞一踏进店子,那个掌柜便从柜台后站起身,道:“这位公子就是……”
他一再沉吟,说话还是接不上,显然就认识郭璞,一时间却又想不起郭璞的名字。
杨迅一旁忍不住说道:“他姓郭。”
那个掌柜应声顿足道:“对。就是郭公子。”
他霍地睁大眼睛,瞪着杨迅道:“原来是杨总捕头。”
杨迅道:“你也认识我?”
掌柜道:“总捕头虽然从没有进来,却已不下百次在门外经过。”
门外就是大街,杨迅又何止百次走在大街之上,掌柜不认识他才奇怪。
杨迅当然想得通其中道理,他摸摸胡子,正想说什么,掌柜的话已接上:“未知总捕头这次到来有何贵干?”
杨迅道:“查案。”
掌柜一怔,道:“我们这里没有事发生。”
杨迅道:“这件案也不是发生在你们身上。”
掌柜道:“那发生在谁身上?”
杨迅道:“这位郭公子。”
掌柜奇怪地瞪着郭璞。
杨迅接问道:“你是如何认识这位郭公子?”
掌柜道:“他是我们的顾客。”
杨迅道:“是不是熟客。”
掌柜想了想,道:“要是我没有记错他只是来过一次。”
杨迅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掌柜道:“大约是两三个月之前。”
杨迅道:“到底两个月之前,还是三个月之前?”
掌柜道:“这就记不清楚了,广丰号并不是做一个人的生意。”
杨迅道:“你对他的印象,是不是相当深?”
掌柜道:“对于与我们有过大交易的客人,我们通常都尽可能记下他的容貌,以便第二次到来的时候招呼,务求给客人一个良好的印象,这是做生意的一个秘诀。”
杨迅道:“那一次他与你们交易的数目是多少?”
掌柜思索道:“三千两银子。”
杨迅点头笑道:“很好。”
掌柜奇怪道:“什么很好?”
杨迅道:“这证明这件事并非完全出于虚构。”
杜笑天一旁接口道:“如果想进一步证明,却非要弄清楚确实的日期不可。”
掌柜道:“杜捕头?”
杜笑天道:“你有没有认错人?”
掌柜道:“惊动到两位捕头,这件事相信非常严重。”
杜笑天道:“所以你们最好能够尽量帮忙。”
掌柜道:“这个不用说,我们也晓得应该怎样。”
杜笑天道:“尚未请教……”
掌柜道:“姓汤,这里的掌柜。”
杜笑天道:“汤掌柜,关于日期那方面……”
掌柜抢着应道:“其实也简单,翻阅这两三个月的账薄,就可以查出来。”
他一顿又道:“当然最好就有那张银票来照对。”
银票早已交还史双河。
史双河并没有跟他们进城,不过票号与银票开出的日期,他们都曾经过目,都稳记心中。
银票开出的日期是十二月十五,票号是丰字二百肆拾玖。
汤掌柜翻查十二月十五日的账薄,再对照丰字二百肆拾玖那张银票的存根。
一切与史双河所说的符合。完全事实,并非虚构。
郭璞的确在十二月十五日的那天到广丰号,兑了那张三千两银子的银票!
账薄存根在柜台上摊开,杜笑天、杨迅眼底分明,常护花同样清楚。
郭璞也没有例外,他面色惨白,目光已凝结,呆望着柜台之上的账薄与存根。
杜笑天、杨迅的目光却开始移动,移向郭璞。
常护花不约而同,目光亦转了过去。
郭璞仿佛完全没有感觉。
杨迅一声冷笑道:“你看到的了。”
郭璞颔首。
杨迅冷笑着又道:“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郭璞道:“我无法解释。”
杨迅道:“你认罪?”
郭璞摇头道:“我没有犯罪,这是一个预布的阴谋,他们阴谋陷害我!”
杨迅道:“他们?谁?”
郭璞惨笑答道:“我希望自己能够知道。”
杨迅道:“你已经知道,他们其实只是一个──你自己!”
郭璞惨笑不语。
杨迅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郭璞无话可说。
杨迅连随一声呼喝:“来人!”没有人来。他话刚出口,才想起身旁只有杜笑天一个手下。
杜笑天应声上前,道:“什么事?”
杨迅挥挥手,道:“将他抓起来,先收押牢中。”
杜笑天一笑。
他一直就抓住郭璞的肩膀,现在却并不是在衙门之内。
杨迅这下亦想起自己仍然在广丰号,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案件真是把我弄胡涂了。”
常护花淡应道:“这件案也实在令人头痛。”他的目光仍留在郭璞的面上。
郭璞也正在望着他,眼神异常复杂。
常护花试探若问道:“你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郭璞道:“只有一句话。”
常护花道:“说。”
郭璞道:“我并没有杀害崔北海。”
常护花凝望着他。
郭璞没有回避常护花的眼光,从他的表情看来,并不像说谎。
常护花轻叹一声,缓缓道:“到这个地步,我实在难以相信你说的话。”
郭璞没有作声。
常护花接道:“不单是我,任何人只怕也一样,一件事,两件事都可以说巧合,事事巧合这就说不过去了。”
郭璞仍然没有作声。
常护花又道:“即使真的是冤枉,在目前,也只好暂时委屈,待查清楚的确与你无关,官府方面一定会将你释放。”
郭璞叹了一口气。
常护花还有话说:“是这样或是那样,事情始终有一个明白!”
郭璞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正义的剑客!”
常护花无言。
郭璞徐徐接道:“我并无他求,只望你主持公道。”
常护花颔首。
一行人离开广丰号,回到衙门之际,黄昏已逝去,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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