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爱儿则取过了古筝,一手搀扶著妩媚起身。
“醉乡路宜频道,此外不堪行……”她收拾起若有所思的神情,再露媚态,笑吟吟道:“我敬大家一杯吧!”
贝勒爷和陈公子轰然应好,唐岭云则是食不知味地干了这杯花雕。
荷香款款飘送,美人巧笑嫣然,有人醉在这样的情境里,有人则是暗自思量……
“媚姊姊。”
妩媚别过头来,卸下一边的红玉耳坠。“嗯?”
爱儿边伺候著她卸下钗钗环环,梳理长发,边偷偷地问道:“我觉得那个唐公子人挺不错的。”
“嗯哼,怎么突然这么说?”她心念一动。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对他和对旁人的神态是不一样的。”爱儿执著玉骨梳,整理著怃媚柔顺如瀑的黑发,微笑道。
“傻丫头,你又精明了?”
“我只是迟顿了些,但是我还是有感觉的,只要是我关心的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底。”
妩媚故意挑眉道:“是呀,他人是挺不错的,可惜身家还是比不上贝勒爷,如果我要喜欢的话,该挑贝勒爷才是。”
爱儿黑白分明的眼眸瞅著她。“你不是这样的人。”
“爱儿,虽然我拿你当姊妹一般看待,可是你说这话足见你还是不了解我的处境。”
妩媚敛眉。“我是个风尘女子,虽然是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但是在旁人眼中,我根本就不是个正经女子……”
“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继续在这种地方待下去呢?”爱儿一针见血。
妩媚一窒,“我有我的苦衷。”
“什么样的苦衷?”
“你不会明白,我也不要你明白。”她倏然摇头,眸中有泪。“听我的,别再问了。”
“媚姊姊……”爱儿低唤著,安慰地环住她的肩。“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只是看不惯你这样糟蹋自己。”
妩媚伸手回拥著她,泪水悄悄滑落。“爱儿,以后我会让你知道一切的,现在你只要陪著我,就够了。”
爱儿点点头,却忧伤地看著她。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著妩媚和一段可能的姻缘就此错过呢?
深夜
爱儿轻轻地走出房间,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楼台边。
事实上,爱儿今晚也是心事重重的。
月色团圆清满,柔柔的光彩洒落在池面上,映照得水底也现出了一轮丰美月影。
晚风徐来,照说这样的夜应该是好入眠的,可是爱儿怎么都睡不著。
她回想著刚才和媚姊姊的一番长谈,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她想起相依为命的爷爷,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爷爷临终前的殷切嘱咐,仿佛犹在耳边……
爷爷说过,宋老爷一家是扬州首富,也是位有名的大善人,书香传家殷实慈悲。可惜在十几年前遭受一群奸人所害,在鳖拜摄政时被诬陷,说是作了一本反清思想的书,有反叛朝廷之重嫌,因此在一夜之间,宋家满门被抄斩!
幸好当时宋家小姐和奶娘正在杭州的姑姑家作客,因此逃过了一劫。
只是在多年后,爱儿偕爷爷寻来了杭州,却发现宋老爷的妹妹全家下落不明,住处早已荒废多年。
宋家小姐,自然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爱儿没有见过宋小姐,可是爷爷从她懂事起,就跟她说著宋老爷对待下人有多么的好,夫人又是多么善良温厚,在遭逢大变之后,宋家小姐又是多么的可怜。
因此爱儿对宋家,自然有一份深切的情感,因此寻找宋家小姐的重任,她咬著牙就挑了下来。
只是她该怎么找呢?而媚姊姊,到底又是不是玉欢小姐呢?
爱儿不禁伤神。
“唉——”她倚著栏干,轻轻地叹了口气。
或者,她该想个法子,偷偷查看小姐的手臂,好弄个水落石出。
月儿高悬,水面清浅微泛波纹,似有鱼儿在底下来回钻动嬉戏著。
远处蓦然传来一阵悠扬清远的笛声,清脆宛转情思动人……
爱儿的注意力随即被吸引走,她精神一振,感兴趣地拎著衣裙往笛声处走去——
“是你呀!”她讶然地发现,独坐在柳树下的,居然是昨儿个在qi书+奇书…齐书曲院风荷、今儿个在花厅见到的唐公子。
岭云惊喜地抬头,却在见到她时有一丝失望,不过他依旧温文地笑道:“姑娘,你不是……”
爱儿眼儿一溜,顽皮地笑道:“我不是我家姑娘,真是抱歉得很。”
岭云被她猜中了心事,俊脸不由得红了。“这……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爱儿,是柳姑娘的丫头。”她不请自来,一屁股跌坐在茵茵碧草上。
深沉的夜,美丽的月光,深情的笛声……
她忍不住转过身去,鼓励地道:“你吹的笛子真好听,怎么不吹了呢?”
“姑娘也喜欢听笛?”
“嗯,喜欢,你吹得很好啊!”她甜甜一笑,天真地道:“我是不懂得什么名家大派,也听不懂什么曲目,可是我喜欢笛子的声音,无论是欢乐的时候还是难受的时候,听著都觉得心情很好。”
岭云把玩著笛子,微讶地看著她。“是呀,古人形容笛声有云:‘响曷行云穷碧落,清和冷月到帘珑……’在此月下吹笛,实属人生一大乐事。”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三句不离文章。”她斜睨著他笑。“你跟我们家姑娘倒是很像。”
岭云眉毛一扬,充满希冀地问:“真的?”
“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爱儿摇头晃脑地道:“字字珠玑、句句诗篇,姑娘的气质可是一点儿都不输给你哟!她虽是身在风尘,但是她是个最美好、最善良不过的女子了,她的好处,你要用心眼才看得见。”
“你家姑娘……很喜欢看书?”他被她的话眩住了,不禁怔怔地问。
“她很厉害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说看书了,就连作文章也是一流的。”爱儿兴匆匆地道,“像这样的奇女子可不多,我说唐公子……你该不会也喜欢上我们家姑娘了吧?”
“你看出来了?”他一怔。
“呆头鹅,恁谁都看出来了。”
今天在花厅上,他的凝神关注和失魂落魄太明显了。
“我的爱慕之意真有这般露骨?”他羞窘地道。
“还好啦!不过想要赢得我家姑娘的芳心并不简单,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的话……”爱儿神秘兮兮地凑近他。
不知何时,妩媚已披著一件粉色披风,静静地站在他俩身后。
美丽的脸庞上有一抹复杂的神色,唇边惯常挂著的媚笑也已消失了。
不知怎的,风度翩翩的唐岭云和娇俏甜美的爱儿并肩坐在月下,这情景狠狠地刺痛了她。
“媚姊姊,你还没睡呀?”爱儿眼儿一亮,飞快对岭云低声道:“嘿,我制造个机会给你了,要记得感谢我哟!”
她说完一跃而起,笑嘻嘻地往楼兰阁跑,还不忘再抛下一句话给呆住的岭云。
“要记得把握机会唷!”
妩媚也被她突然的举动给愣住了。“这丫头究竟在搞什么鬼?”
不过此刻明月满高悬,花香浓郁,柳树下俊秀的他正深情地瞅著她……
妩媚有些慌了手脚,她心儿枰然狂跳著,直觉就要转过身离开——
“柳姑娘!”岭云情急地拉住她。
“你要做什么?”妩媚手被他一碰,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心慌意乱。
他这才发现自己唐突了,连忙放开手,却是一脸真心。“对不起,请原谅我忘情了……只是柳姑娘能否稍停脚步,听在下一言呢?”
她别过头,声若细蚊。“什么?”
“新月初上,我就来了,一直希望能再见小姐一面。”他深深望著她。
“唐公子,寅夜相见不合礼俗吧?再说,我见客的时间已过了,倘若公子想要再见我,明日再来就成了,妩媚一定备酒相候。”她故意道。
“我要见的不是你装饰过的模样。”
“我不懂公子的意思。”
“柳姑娘,我想要帮你赎身。”他突然道。
妩媚笑了,在莹莹皓月下,她的脸庞清艳若寒梅。“唐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你何必施以这么大的恩情呢?”
“我不是在施恩,而是不忍见姑娘沦落在此。”他凝视著她,“你不该在这里的。”
她微微一震,脸上笑容却不减,“公子说笑了,青楼的女子,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你别这样看轻自己……”
“我没有看轻自已。”她截住他的话头,“我为什么要看轻自己呢?”
“姑娘……”
“我吃得好穿得暖,每天都有客人送银两上门,我只要弹琴作词就能够过活,到哪儿找这么好的日子过呢?更何况,每天都有不同的客人上门,我开心都来不及了……”
“这不是你的本意。”他冷静地戳破她的面具,“你不是贪图富贵的人。”
“唐公子,难道你没有听过,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吗?”她微微冷笑,“你又何必替我开脱?荣华富贵谁不要,你这样说太抬举我了。”
“贝勒爷对我说过,他曾经想替你赎身收做小妾,但是你说什么也不肯,倘若你是贪图富贵荣华的女子,岂有不答应之理?”
“这”切与你无关,我就是喜欢这种送往迎来的日子。再说,赎我回去做小妾?哼,除非元配正室,否则我说什么也不嫁。”她故意道。
“那么我娶你为妻。”他冲口而出。
妩媚瞪著他,好半天才喑哑地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他严肃地道。
“堂堂杭州才子,居然要娶我这个青楼女子为妻?”她按捺下满腔的感动,眼儿带媚道:“我说唐公子,你别逗了吧!”
“只要你愿意。”
他的神情越来越正经,妩媚的心狂跳著,举步就要往回走。“我忙得很,没空陪你在这儿戏耍。”
“柳姑娘……”
妩媚脚步顿了顿,却依然没有回头。
“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他低叹,“我心疼这样的你。”
妩媚几乎是用逃的逃回了楼兰阁。
岭云执著笛子,站在柳树下好久好久……
妩媚拥著红被,仿佛想要藉此把自己紧紧地包里起来,如此就不会受到任何情绪波动干扰了。
只是寂静的夜里,那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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