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云执著笛子,站在柳树下好久好久……
妩媚拥著红被,仿佛想要藉此把自己紧紧地包里起来,如此就不会受到任何情绪波动干扰了。
只是寂静的夜里,那扰人心神的笛声又清亮地响起,幽幽然婉转低诉著……
妩媚闭上了眼睛,努力去回想著身上心上的血海深仇,努力不被这样的柔情软化。
第04章
一连三天,岭云都在楼兰阁外的柳树下吹笛,妩媚狠著心不去理会他,不过爱儿倒是同情得很,因此总会偷偷地给他送茶水让他润润喉,并且帮他打打气。
爱儿也设法在妩媚面前说岭云的好话,可是每回看见妩媚的冷漠神情,她的话一到嘴边就不由得吞了回去。
恐怕得等到她心结打开,否则这个痴情书生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爱儿虽然想帮忙,可是却也不知该从何下手才是。
喀什王府
喀什尔搂著十八姨太,正被服侍著喝药汁。“哎呀我的小美人儿,本王今晚就让你伺候,好不好呀?”
妖媚的十八姨太小心地放下了药碗,撒著娇道:“当然好,王爷呀,我说您今后就别到十九妹那儿去了,每回去每回出事儿,我看一定是十九妹有什么不干不净带邪秽,冲撞了王爷。”
“我想也是。”他余悸犹存地道,“明儿个我就把怡红砍了……省得她再给我带来什么噩运。”
虽然已请过道士大师来作过法事了,大夫也给他诊治了好多回,在药物的调养之下,喀什尔原本青白的脸色已经好多了,晚上睡觉也比较没有梦魇缠身。可是他只要一想到那白影儿向他讨命的模样,他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当年他奉了赘拜大人之命,和大学士唐子英,钦差李泰来,镶蓝旗主蒙里汉等四人主持文字狱,雷厉风行地在扬州那个文学思想鼎盛的大城里追查,一共株连了上万名的文人和商人。
在那场文字狱中,死的人真是不计其数……难道是他们其中之一的冤魂来索命?
不,不可能,一定是怡红带给他的霉运,只要砍了她就没事了。
喀什尔脸色又发青了,他颤抖著,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我是奉命行事,他们更是死有余辜,凭什么向我讨命?”
他一点也不敢去想,在那场文宇狱当中,究竟冤枉了多少条无辜人命。
“王爷,你在想什么?”十八姨太黏在他身畔,娇声道。
他用力甩甩头,挥去那层隐隐的恐惧,“没事,我的小美人儿,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王爷我的功力,这么多天没有过来陪我的小美人儿,真是想煞我了。”
“王爷你好坏呀!”十八姨太娇嚷道。
“嘻嘻……”喀什尔淫笑著,伸手就要过去解开她的衣裳。
蓦地灯影一熄,房间倏然暗了下来。
喀什尔心一惊。“搞什么……”
吓,难道又是鬼来了吗?
“啊!有鬼呀!”十八姨太尖叫。
他急急吼著,“来人啊,快点进来保护本王!”
加派重兵驻守的房间外早就布满了侍卫,大伙儿闻声急忙冲人。
“保护王爷啊!”
可是当众人手忙脚乱地点起了灯时,却发现华丽的屋子里压根连半个影子都没有,只是烛台被风吹倒罢了。
喀什尔又羞愧又气急败坏地叫道:“饭桶,统统都是饭桶,还不快帮我把灯火全给点起来?通通给我滚远一点,我见了你们就烦!”
侍卫们被骂得莫名其妙,但是话也不敢吭一声,还是赶紧点亮了灯,然后急急退去。
“可恶,都是你鬼叫鬼叫的,再乱叫连你也砍了。”他余怒未消地道。
十八姨太吓得脸色发白,“是,是……”
怒气和惧意有了发泄的地方后,他这才感到心情渐渐平缓下来。
“自个脱了衣裳,本王爷没心情伺候你了。”他粗鲁地道。
十八姨太却盯著他背后,张口结舌,连动也不动——
“你是看到鬼啦?”他低吼。
她的睑倏然泛青,扭曲起来。“……你,你背后……”
喀什尔背脊阵阵发凉,他缓缓地转过身去,却发现了那道白影又出现在窗前。
“看来你丝毫不为你做过的事有一丝忏悔,恶行更是一点都不改……”那声音依旧飘忽冰冷,“喀什尔,我要带你走了……世上少了你,将会太平的多……”
砰地一声,他身旁的十八姨太晕过去了。
喀什尔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头不知几时已被一条白绫缠住。
那个白影渐渐接近他,手上的白绫却握得更紧。“扬州宋家二十九条人命,今日要拿你的狗命来偿!”
喀什尔惊恐地望著她,眼底闪过了一丝了然的光芒,但是随即而来的紧迫却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白影毅然果断地用力一抽,只见喀什尔的头一歪,顿时断了气。
月光蓦然洒入窗内,映出了妩媚毫无表情的冷艳面容。
她轻松地一收,白绫像是有生命般地回到她手中。
报了仇,她的心情有一刹那的释然,但那只有短短的一下子。
还有三个……
血债血偿,只要杀了这三个恶贯满盈的魔头,她就可以告慰爹娘在天之灵了。
天网恢恢,她相信报应总会来的!
清风徐来,白影倏然又消失在窗口。
深沉沉的黑夜,空气中弥漫著层层凝重与恐惧的气息——
年幼的玉欢躲在夹壁中,嘴巴被奶娘紧紧捂著,连动都不能动。
夹壁一片漆黑幽暗,她几乎看不到东西,但是她还有耳朵,听得见外头官兵的呼喊狂笑声,还有姑妈和姑丈的惨叫声。
那些原本是她熟悉的声音,现在都寸寸化做了恐怖的尖叫哀号。
一声声,凄厉哀绝,小玉欢整个人都惊住了。
惊骇和恐惧紧紧地揪住她的心……
不要,不要……她只能无声地哭泣著,泪水狂奔。
尖叫和浓浓的血腥杀戮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就在她整个人儿都要崩溃的前一刻,四周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玉欢深深地掐住奶娘的手臂,瞪大的惊恐眼睛充斥著泪,心里想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做错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姑妈和姑丈在惨叫?为什么血腥味飘散四处?
奶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外边寂静良久,她才缓缓地放开手掌,老泪纵横地道:“小姐,幸好你没事,幸好他们不知道有夹壁……”
“他们是谁?姑妈怎么了?我要出去——”小玉欢挣扎起来。
“小姐,可怜的小姐……”奶娘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真是作孽呀!老天爷,您开开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呀?”
“奶娘,我要出去……”她疯狂地挣扎著。
直到奶娘悄悄打开了夹壁,小玉欢触目所见的尽是一片鲜血……深红色的血……染红了地上所有曾经熟悉的身躯。
“不要,不要啊!”她飞快摇著头,整个人冲伏上姑妈的身上。“我不要不要……”
奶娘拭著泪,陪著呆了好半天。
直到一声慈悲的佛号悠悠响起,她俩才含泪愕然抬头。
一位慈眉善目的白衣女尼看著她们,眼中充满著悲悯和怜惜。
“阿弥陀怫。”
佛号像是从迷雾中敲醒了玉欢,她眨动著盈盈眼眸,无助地望著女尼。
黑夜,骤然透露出了几点莹然月光。
女尼对她伸出了手,脸庞充满了慈祥与感慨——
妩媚挣扎著,紧闭的眼眸充满回忆和痛苦,纠缠著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梦魇像是影子般紧紧追随著她不放,令陷入睡眠中的她不能安枕,颤抖和恐惧深深缠绕。
爱儿轻轻来到她的床沿,紧张忧心地摇晃著她的肩,“媚姊姊,你醒醒呀!”
受到外力碰触的妩媚本能一惊,歼手一翻,将爱儿的手紧紧扣住——
爱儿痛呼了一声,“噢!”
妩媚倏然醒来,愣怔著望著爱儿。“你……”
“媚姊姊先放开我啦!”她龇牙咧嘴地呼著痛,眼儿瞪大。“看不出来你的力气这么大,差点儿就把我的手拧断了。”
她连忙放开了爱儿的手,抱歉连连地道:“哎呀,对不住,我弄伤你了吗?”
爱儿摇摇头,苦笑著道:“不要紧,你刚刚是做了噩梦吗?怎么好痛苦的样子?”
“我又作噩梦了?”妩媚低问著,“我已经很久没有作噩梦了,为什么又作噩梦了?”
除掉了一个魔头,替亲人报仇,为天下苍生除害,她应当要好睡得很才对呀?
为什么她又作了那个梦?
不,死了大魔头,她应该欢呼庆祝!
“你没事吧?”爱儿关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冷汗湿透了手掌。“哎呀,我得去找大夫来才行,你脸色好难看。”
“等等,我没事。”妩媚已经镇定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现在几更天了?”
“天刚亮。”
“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爱儿不敢说自己是故意早起,想溜过来偷瞧妩媚的手臂的。“听见你在叫嚷著,所以就赶紧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真是对不住,我吵到你了。”
“千万别这样说。”爱儿掏出了手绢儿,细心地替她擦拭汗水。“反正我也该起来打扫了。”
“那些交给仆妇去做就好,我说过,我拿你当妹妹看待,所以这些琐事你就别弄了。”妩媚微笑道。
爱儿甜甜一笑,“反正我闲著也是闲著,不帮忙全身会觉得不舒服的,没法子,我是天生劳碌命。
妩媚被她逗笑了,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我也该起身了,对了,今儿个咱们关上门休息一天,无论是谁下拜帖都不要开门。”
“为什么?”
妩媚笑得很神秘,“这你就不用多问了,还有,今儿个我让襄子带你到城里头逛逛,看看热闹繁华的杭州城。你可以为自己买点喜欢的小玩意儿,顺道去缝制几套新衣裳……还有,为自己打几支钗环,银子我待会儿拿给你,玩得开心点!”
爱儿睁大眼儿看著她,讶异极了。
媚姊姊今日怎么这般好心情?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吗?
妩媚抿著嘴微笑,“照做就是了,还有,晚上我让陈嫂多煮几样好菜,咱们‘楼兰阁’今儿个要好好热闹一番。”
“咦?”爱儿可真是一头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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