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出了他话里的一丝不豫,忍不住讶然抬头,“公子,你在生我气吗?”
“我不是在生你气,我只是……”他闷闷地看着她,“我不爱看到你这样贬低自己,你是个很出色很善良的姑娘,否则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嗯?”她好奇地望着他,突然发现他的俊脸变红了,“公子,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还是我又靠你太近了?”
“不,不是这个缘故。”他急急制止她又要拉开距离的动作,太过激动紧张到口水呛住了喉头,忍不住频频呛咳起来,“咳咳咳……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原因……咳。”
“你还好吧?”她很担心,从没有看公子这么失措慌乱过。
他好不容易平抚了喉头的搔痒,深吸了一口气,“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刚刚脑际闪过的认知强烈地劈中了他,教他再也无法漠视忽略心头牵萦多日的感觉……他喜欢阿昭。
是,他喜欢阿昭,千真万确。
否则他想不通究竟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他脑海心底时时刻刻都被这张小脸牵念着、撩拨着,甚至为了她,打破了自己绝不让女子近身的禁令和原则,强忍着打喷嚏的痛苦,还是想要靠她近一点……
除非他突然染上了一种无名的怪症,而这种怪症的解药就是她。
他已经不想去考究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古人不也曾说过: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更何况他已跟她见过四次面了。
他只知道阿昭身上有着一股教他深深动心的天真和善良,他也佩服她在恶劣的环境中依然不放弃希望,一直努力地追求着生命中的快乐和热情,而且是那么懂得满足与感恩。
她甚至为了要喂饱整个梅家班,不惜亲上当铺,把当得的一两银于当作命一样保护,还在不知道他是熊是虎的状态下,气到要跟他把命拼。
这种毅力和精神他从没有在任何女子身上看见过,至少他还没有遇过这种花旦。
阿昭纳闷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一脸沉思的霜节,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而且神情奇特,一忽儿笑一忽儿喜一忽儿思索……
她实在弄不懂他的心思,不过可以跟他一道逛夜市,她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阿昭偷偷地笑了起来,又急忙捂住了小嘴,深恐给他听见。
夜深深,闹热的街道人群依旧潮涌,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大大的灯笼悬在半空中,莹然地映落出一道道身影。
虽然阿昭口口声声说不饿,屋里还有干粮,但是霜节不顾她的反对,依旧买了桂花糕,糖心玫瑰卷,绿豆黄等点心给她,将她小嘴肚子都给喂塞得满满的。
阿昭受宠若惊,点心吃在嘴里甜进了心底,在瞬亮的灯火下,她偷觑着霜节温柔呵护的笑眼,感觉自己仿佛也化成了人口即融的糖霜点心,稍稍一个暖暖的呵气,就会快乐得融化了。
※※※
颜浒脸色惨白地看着儿子戴着厚重的铁枷,嘶号着被人押出大门。
“爹……爹……我不要哇,您救救我啊……”颜勇猛惊恐得面色扭曲,死命地哀号着。
官府的衙役抓着他,有点犹豫地看了县太爷一眼。
县太爷怯怯地看了眼颜浒,“颜老,您确定……”
颜勇猛可说是犯案累累,公堂上积压了厚厚的状纸,县太爷动用一切的力量才勉强压下来,因为颜浒在宝蜜防跌镇可说是跺一脚全镇乱颤的大人物,谁敢不给他三分面子?
可是颜勇猛捅下的楼子一个比一个大,他再遮掩也遮掩不了多久,万一给上头知道了,恐怕连他的乌纱帽也保不住。
所以昨日颜府来人说颜勇猛要投案,县太爷比谁都要高兴,今天一大早,他就客容气气地亲自来“请”,不过心底还是很忐忑,深怕颜浒反悔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他恐怕就是有命来无命回了。
颜浒心痛地望着宝贝儿子,心如刀割,“阿猛,你……你就跟胡大人去吧,胡大人会好好照料你的,爹一定会尽力找最好的状师为你翻案。”
“爹,我不要啊,为什么要我去投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爹,为什么不救我?你算哪门子的老子?”颜勇猛鬼叫狂吼,双目充血地狠狠瞪着他。
颜浒难过极了,老泪纷纷,“儿啊,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你乖,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我发誓,我一定有法子把你救出来!“
“我不要进大牢,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不要……”
颜浒含泪对县太爷挥了挥手,“去吧。”
县太爷抹了一把冷汗,对衙役喝了一声,“你们还拖拖拉拉什么?还不快把颜少爷‘请’回去?”
“是!”衙役们迫不及待应道,呼喝着把颜勇猛拖了出去。
这个宝蜜防跌镇的毒瘤恶霸,人人早就看不顺眼了,巴不得他有这一天,所以衙役们一出了浒弄镖局,就立刻对颜勇猛又踢又踹又是吐口水。
“畜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我表妹全家都给你害死了,现在也该是你偿命的时候了,哼!老天果然有眼。”
颜勇猛被踢骂得怒火狂起,对着众衙役大叫道:“你们别嚣张,我一定要叫我爹把你们统统杀光,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你爹?恐怕连你爹也救不了你了。”有人幸灾乐祸的说。
颜浒绝望地看着儿子被押回县衙,他紧紧地抓住一旁的石柱,用劲之大竟狠狠地抓下了一把石粉。
“总镖头,真的要让少爷……”一旁忠心耿耿的副总镖头迟疑地问。
“阿钟,去请最好的状师,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让阿猛平安回来。”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阴沉。“还有,发我的拜帖给云南白家,一拳镇关西铁和尚,花花毒公子,虚心姥姥,请他们尽速赶到宝蜜防跌镇来,我有要事相求。”
副总镖头钟年仁愣了一下,戒慎地道:“这些都是有名的凶神恶煞或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你请他们是为了……”
“他们是声名的煞神,也是唯一可以用钱买得动的杀手,向来都是认钱不认人。”颜浒阴森地道,“这件事一定要办得隐寄,绝对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否则咱们都会有天大的麻烦,懂吗?”
“呃,是。”钟年仁担忧地瞥了他一眼,心头突然闪过一抹不祥。
颜浒眸光落向远方,声音冷到了骨子里,“我不甘心,我绝对不能眼睁睁放过那人,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了独生爱子,他不惜跟恶魔交换条件。
第七章
接下来的两天,阿昭的表现真是出人意表,不是唱得太烂,而是好到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简直可以到达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境界。
若照这样下去,恐怕十天戏唱完,他们赚到的赏钱足以维持五年吃穿不用愁了。
阿昭简直成了戏班里的活仙姑,人人都恨不得拿香拜她,求,她这好嗓子跟好水准维持一辈子。
满面春风的阿昭根本没有发现大伙的意图,她只觉得每天都过得好快乐,飘飘然宛若在云端,就像在做梦一样。
只是她希望这个好梦永远永远都不要醒。
这些日子以来,霜节每晚都到百花戏楼捧她场,用那一双含笑的深邃眸子紧紧地跟随着她的每一个身段,每一个眼波轻扬。
白天她独自到溪边练嗓子的耐候,他也会出现在她身边,带着各色可口精致,她连见也未曾见过的好吃甜点,在一旁等地唱累了后好填饱肚子。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吗?
阿昭觉得自己比祝英台还要快乐,比杜十娘还要幸运。
只是她知道幸福的日子太短暂,很快的就必须面临痛苦的分别。
她没有忘记唱完了今天和明天的戏以后,她就得跟着全班和贵人移师到遥远的影城去了。
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徇徇儒雅,温柔倜傥的他,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砍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不断地往外溢出,那股撕裂火烧的痛楚怎么也抑止不住。
怎么办呢?
阿昭坐在草地上,心乱如麻地抚着温润的玉锁,仿佛渴望着玉锁可以告诉她,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可以不失去这一切。
“爹,娘,我该怎么办呢?”她痴痴地抚摸着玉锁,隐隐心痛。“我好喜欢好喜欢公子,可是我拿什么身份和借口留在他身边?而且我是梅家班的人,大伙都需要我,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啊。”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梅家班的每一个人已有深厚的感情,每个人都是她的家人,教她怎么舍得离开他们?
“唉!”突然间,她再也没有心情练唱下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这两天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即将来到的旅程,每个人都很兴奋且迫不及待,相较之下,她显得太不合群了,只要——听到“离开”两字,一股酸涩就占据了她的心头,鼻端发酸,眼眶发热,如果不赶紧控制的话,眼泪就会自动自发的掉下来。
太可怕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茅屋,总算记得在踏进门前先探吸一口气,小手捏了捏僵硬的脸颊,硬挤出一朵笑来。
“我回来了。”她才一踏入茅屋,立刻呆住。
咦?耶?
阿昭揉了揉眼睛,眼花了吗?
霜节一身淡紫长衫,荚姿飒爽、儒雅翩翩地伫立在茅屋中央,其他人跟他浑身夺人的光华一比,立刻变得黯淡无色。
“阿昭,快来见过马霜节公子,他就是我们的贵人哟!”梅友用习惯地拉过她。
霜节唇边的笑意更深,只是眸光在瞥见梅友用手牵住她的手时,情不自禁闪过一丝嫉妒和杀气。
可恶!他怎么可以摸阿昭的手?
阿昭傻傻地望着他,“马公子?你就是那个马公子?可是你明明就是马公子啊……怎么会是那个马公子?”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邢大娘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轻点下她的额头,“傻瓜,你在说什么呀?什么这个那个马公子的,教谁听得懂呢?”
“可是……”她睁大亮晶晶却茫然的眼眸,怀疑又困惑地道:“可是马公子……可是……”
霜节轻轻跨步向前,低头对她浅笑,“对不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就是那个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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