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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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蛾-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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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阖眼的乌鸦张开眼睛,一眼金黄,一眼白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黄娥哑然片刻,无奈的问。

“无。”乌鸦冷冷的说,但声音却在她脑海里回响,而不是听觉。

这真是命运轨迹最大的偏斜。

黄娥伸手,乌鸦飞入室内,落地渐渐雾化成形,全身着着如羽似丝的轻软长衣,戴着手套,罩着长纱,只露出金银双瞳的眼睛,几乎一点肌肤都看不到。

戴着黑手套的手搭在黄娥的手上,几乎没有重量。“吾乃瘴,毁世之瘴。”

“那您就赶紧去毁灭世界当大魔王。”

“非吾所愿。”那双寒冷又虚无的金银双瞳注视着她,“吾惟愿永世沈眠。无知蝼蚁之辈竟毁吾自封之印!”

“……那也不是我干的。”黄娥觉得有点疲倦,“推土机和炸药都不是我所使用,道路计画也不关我的事情。或许您该去政府机关申请国赔……”

总而言之,那块大石头不是我炸的,拜托您不要托完梦就直接跑来。

“力未迨也。”瘴微微惆怅的说,“至此吾已竭尽所能。此地尚可暂且压抑吾之瘴疠,汝亦略堪侍吾之重任。”

……拜托。我没有想当什么代言人之类的神官!

但这位自称毁世之瘴的某种神灵,却雾化重复乌鸦之身,堂而皇之的住下来。嗜好是吃烤肉,不忌调味料,但拒绝吃虫或腐肉。

更多的时候,都闭着眼睛在睡觉。

……算了。反正照顾起来不麻烦,连话都很少,她也就算了。

一只缄默的乌鸦,沈眠远多于清醒的乌鸦。

大概是见得久了,她拿乌鸦大人当写生对象,练习已经生涩的油画。但在重重叠叠的绘画后,她开始困惑到底在画什么。

等画完以后,她搔了搔头,默然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她默默的订制了一个梧桐木所制的栖架,栖架旁的小皿中放了几个竹子的果实。

瘴猛然的张开金银双瞳,怒视她良久。

最终还是飞到栖架上,仰望着油画里漆黑的凤凰。好一会儿才说,“环渡彼岸者,错视之,吾之过也。”

“……凤凰大人,请您说现代中文,也就是白话文,谢谢。”

“吾非凤,乃被逐之畸秽。”瘴怆然的说,“莫污凤族之名。仅起伏之息,万籁皆殁……非凤也。”

……拜托你说中文啊!!

后来住在一起久了,黄娥才把瘴的古文毛病矫正过来,只是称呼“我”的时候还是自称“吾”,称呼“你”的时候还是说“汝”,完全更改不能。

瘴自言是凤凰一族的畸形儿,光呼吸就能喷出瘴疠,连生母都差点死在他手里。即使身穿封禁之衣,还是会些微泄漏,终于被放逐到人间。

所居之处,无不瘴疠横行。

他自己一再的修炼完善封禁之衣,效果却很短,在一处居住过百年,就会开始疫病大作,动植物无一幸免。

渐渐的,他疲倦了。横渡到隔海的一个无人岛,自我封印在一块巨石之下,沈眠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当中只短暂的被惊醒几次,多半都是天灾崩毁了一点儿封印,他积蓄力量够了,就又把自己封印起来,继续沈眠。

但这次却是很严重的人祸。他没想到整个巨岩会炸成粉碎,瘴疠扩散过广之前,刚刚清醒的他竭尽全力的将自己变成乌鸦,仓促的寻找能暂时压抑瘴疠之处。

很不巧的,离他最近的安全地点,就是黄娥的家。更不巧的是,黄娥刚好是“横渡彼岸者”。

他说,等他力量积蓄够了,就会离开,寻找更无人烟的地方自我封印,不会打扰黄娥太久。

“……也没听说有谁死了。”黄娥思考了一会儿,“我说炸了你睡觉的那块大石头后,没听说有什么灾害。”

“此事吾亦不解。”瘴缄默片刻,“数百年前风灾曾毁封印,吾曾暂居莺歌石,因吾亦受损伤,致使瘴疠微泄……”他垂下眼帘,沈默了一会儿,“死伤无数。此次程度犹烈,何以故……非吾所因,举目皆有瘴气?”

哈?我们就生活在瘴气中?

黄娥想了几天,没想出个头绪,直到有回瘴飞出户外,看她发动机车,不解的问她为何行使瘴气之器,才转头看排气管。

一九九七年,空气污染非常严重的时代。工厂林立,公害横行的时代。大量使用农药,水源污染的时代。

连远古畸凤毁世之瘴都得甘拜下风的大毒物时代。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这个古代凤凰听。尤其是个……这么温柔的远古神鸟。

一定是,非常喜欢这个世界,喜欢得不得了,才会想尽办法,甚至自我封印,不断的沈眠下去,希冀不要伤害任何生物。

“……放心,”黄娥说,“这个时代的生物非常坚强,不会被你伤害到。”她拍了拍肩膀,“跟我去兜风如何?你不是说,我这个横渡过彼岸的家伙,可以压抑你的瘴疠吗?不用担心,来吧。”

迟疑了一会儿,化身成乌鸦的瘴,飞到她的肩膀,眯着眼睛,望着一直不能张望的世界。

就一下,应该可以吧?沈眠的时候,还可以梦见这个鲜艳的森罗万象。一下下就好。

微带昏黄的晴空,白云在他不同颜色的眼睛里不断的变换飘过。

看起来是那么美,那样的美。

续二、支线

晚上八点整,她挽着外套,细肩带上衣,柔软的针织长裤,穿着一双旅狐的黑运动鞋,出现在PUB的门口。

负责盖章的小弟一头庞克,对她打招呼,“唷,娥姐,今天这么早?妳没带妳家小黑?”

“什么小黑,没礼貌。”黄娥轻轻啧了一声,“说过了,那是毁瘴大人。”

“对着乌鸦喊大人,我可办不到。”小弟嘻皮笑脸的在她手背上盖了个章,“叫小黑多可爱。下次带来哈,我请它喝酒。”

“太便宜的酒就免了。”黄娥笑笑,步下楼梯。

这个PUB位于地下室,座位其实不多。反正重要的不是喝酒,而是跳舞。但场子要到十点靠近十一点才会热起来,所以现在人不多,来的人也多在聊天、调情。

诸般禁锢刚刚松弛崩落的时代,生命力和性开放跟公害同等蓬勃的时代。

她坐上吧台惯坐的椅子上,酒保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外套和钱包保管,笑着问,“今天乌鸦先生没有来?”

呵。只带瘴来几次,倒是PUB上上下下都喜欢上了。大概养乌鸦很稀奇,金银双瞳又更新鲜,而且还爱好喝酒,更是稀奇里的稀奇。

当然也可能是,沈静的毁瘴大人,即使是乌鸦之身,还是能引起人类的好感。

“他在睡觉。麻烦你,可乐娜。”她回答。

酒保把塞了一片柠檬的可乐娜递给她,她仰脖喝了两口。熟悉的冰凉,熟悉的苦涩和微酸。

“其他调酒也是不错的,妳就不打算点看看?”酒保有些不满,“反正妳喝酒是免费的,老板早就交代过。”

“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了,门票和可乐娜都免费已经太好了。”黄娥举了举手里的酒瓶。

酒保摇摇头,“该说妳什么好……今天老板来了。”

“喔。”黄娥又灌了一口,“那个大忙人跑来干嘛?反正PUB是做娱乐的,又不会倒。”

“因为听说妳又回来了。”酒保擦拭着酒杯。

黄娥翻了翻白眼。

“老板说,妳来了又有空的话,就去见见他。”

这家伙。认识那么多年,还是个别扭脾气。她将可乐娜一饮而尽,“嗯,等会儿见。”

长驱直入到后面的办公室,差点被新来的拦下,却被老员工喊住,笑笑的把她让进去。

这家PUB刚开,她就是第一个客人了。算算也七八年的事情了。但是认识陶斯,却是更早之前。陶斯比她大两岁还三岁,她在溜冰场打工的时候,早就混了个眼熟了。

长久的孽缘。

开了门,她的头微微痛起来。墙上悬了几张画,都是仿作,而且仿得很拙劣,简直是再创作了。

她知道,当然。因为那些都是她画的。

面对着电脑头也不抬的陶斯出声,“唷,黄娥。”觑了她一眼,“怎么没把妳的乌鸦带来?我很想看看呢。养乌鸦的蛇头蛾……只有妳才会想养天敌吧?”

“毁瘴大人不是天敌。”她懒得解释,“这些画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卖去旧书摊了吧?”

“从良前,嗯。”陶斯抬头看她,“明明告诉过妳,妳所有的画我都愿意收购。”

“因为这些画得很烂,当壁纸都没价值。”黄娥叹气,“还值得一卖的挂在大厅那儿呢!要不你就把那幅皇蛾买下来?”

“买下来妳就不来了。”陶斯笑着斜睨她,“如何?当初我就说过,妳想从良是不可能的。”

“我可不记得曾经堕落烟花过。”黄娥扁眼。

“对啊,为什么呢?”陶斯沈思,“混冰宫、混溜冰场、混PUB,甚至还混过撞球间。能糜烂的不良场所妳都糜烂遍了……难道还期望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孩子,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糜烂呢。”黄娥点起一根烟,“再说,男朋友和女朋友一大堆的人这么说有立场吗?”

陶斯笑咪咪,“我对每一个都是真心的,而且一定好聚好散。”

“多情是双面刃,伤人必定伤己,就算一开始说得再明白也没有用。”黄娥吐烟,“陶斯,虽然知道你很爱自虐,却不知道喜欢到这种地步。”

“啊啦,我早就戒掉自残的坏习惯啦。看。”他亮出只余浅痕的手腕。

受不了。“走了。”她站起身。

陶斯在她背后开口,“娥,以前我就说过,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别想跟正常人一样……获得正常的幸福。结果妳还不是……回到这里,黑暗中。”

“同类……可能啦。”黄娥把烟扔进烟灰缸。“但我认真试过了,而且几乎成功。”

如果愿意忍耐,或许会成功……吧?其实家居生活真的很不错,她很喜欢。

“处男又怎么样?处女又怎么样?”陶斯嘲笑,“妳选择了一个纯洁的对象用纯洁的身体去换婚姻,结果又怎么样?妳还不如嫁给我呢。”

“你是绝对不可能的。”黄娥回头看俊美的陶斯,皱紧了眉,“我解雇前夫就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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