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他就去找别人吧。
「当然有。」偏偏嘲风就是不如他所愿,笑咪咪地对他摆上了一张天下过度太平的笑脸。
「嘿嘿……」冷汗暗暗流在心底的土地公,脱身不成之际,只好乾乾地陪他笑了起来。
嘲风怱地收去脸上所有的笑意,眉一扬、眼一瞠,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手勾住他的颈项,使劲地将他给扯过来。
他压低了音量,「神界知道我待在这了吗?」无论是在何处的土地公,全都是神界特意布在人间的探子,他躲在这座破庙裏这事,想必这个大嘴巴的土地公老早就已经向神界打过小报告了。
「不知道。」土地公也卸去了一脸的伪笑,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语气跟他一样低得半斤八两。
他示威性地亮出一口闪亮的白牙,「真的?」
土地公连忙举高双手示诚,「我一个字也没敢说!」在听说过他吞了三名天将的光辉事迹後,他哪敢说呀?要是不小心触怒了这只兽,搞不好下一个被吞掉的神差就是他。
嘲风徐徐缓缓地摇著头,「我不相信。」只要是神界之辈都知道,土地公和灶君爱告状是最出名的,全神界的神都可信,就唯独这两尊信不得。
「不相信你要怎么办?」无奈复无奈,哀叹再哀叹的上地公,眼下实在是找不著任何证明清白的法子。
「用刑。」嘲风说完便飞快地抢手他手中的神杖,将它转了个圈後,一把将尖锐的杖尖直抵在他的喉际上。
土地公差点瞪凸了眼珠子,「什么?」
「酷刑之下必有真言,书上是这么写的。」他洋洋得意地露出他的招牌白牙,「我已经把山神藏冬给我的书仔细看过了。」
「然後?」默默地在心中记下罪魁祸首的名字後,他边流著冷汗边看著戳在他喉际的杖尖。
「然後我决定拿你来体验体验凡人的生活。」早就想这么做的嘲风,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书裏写的那些对待人犯种种五花八门的手法。
他哇啦啦地大叫起来,「凡人的生活裏哪有这—项啊?」普通老百姓不会做那种事吧?
「这是书裏写的。」做过功课的嘲风慎重地点点头。
「慢著!」土地公抬起一掌大喊暂停,「你有没有看错书?你该不会是不小心看到大内秘辛那类的吧?」
「我没看错,我正在体会人间的人性黑暗面。」他说著说著便把身上的书册,以及他藏放在庙裏的其他书册全都扔给土地公。
七手八脚接来满怀私人著作的土地公,当他将怀中的书册放在地上一字摊开後,他的表情是愈看愈惨烈,雪白的脸色几乎与他脸上的白须融成一色。
瞧瞧这些书名,山神是给他的脑袋裏塞了些什么东西呀?人间特选官场秘录、人间刑法入门导读、吏上百大酷刑全览……必克土地公基本手册?
该死的老山……没事给他读这种东西做什么?这下梁子结大了,他不但会牢牢记住这个助纣为虐的山神藏冬,若是有机会,他一定要跟上头的老大们参藏冬一笔!
当他犹在喃喃愤咒山神之际,嘲风扳了扳十指,自指尖伸出锐利的长爪一把捉住他,再自神案底下拿出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粗绳,将怔愕得不能言语的土公仔细架在神杖上捆绑好,接著他自内堂拿出一张凳子,坐在他的正对面。
回想起书裏严刑酷吏们给犯人所安排的大规模阵仗,再低首四下看看临时凑数弄出来的刑房後,嘲风拍著脑袋诚心诚意地向他致歉。
「抱歉,好像简陋了点。」下回他会做好事前准备,用心一点布置的。
「不,够正式了……」遭人五花大绑後被推坐在地上,身後还插了根神杖的土地公,委屈的老脸上挂著两行清泪。
「那咱们就正式开始吧。」他两手一拍,很快地就进入状况,「告诉我,神界真不知我躲在这?」
「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你混进了人间而已。」还在为自己不幸的遭遇哀悼的土地公,其实也不怎么把他的刑求放在心上。
「他们知道我吃了三名天将吗?」嘲风微扬起剑眉,弯下身朝他伸出两指,拈起数根他最为自豪的绵长白胡。
土地公犹豫了一会,「呃……」怎么办?该说实话吗?
就在他迟疑的那一刹那,嘲风眯细了眼,出手极快地迅速扯下手中的白须,霎时疼得他泪眼汪汪。
「那件事又不是我告状的!」为心爱的胡须心疼不已的土地公,实是委屈至极。「凶手是皇城裏的那尊老土!」地盘不同嘛,那晚见到他行凶的见证人是皇城裏的土地公,跟他这尊县城真的根本就打不著关系。
「神界有什么反应?」宁枉勿纵的嘲风,边说边再扬指捏紧了另外几根白须。
「现下神界已经在通缉你了。」知道不招实话将会有什么可怕後果的土地公,为了自己留了好几百年才有这等成果的胡须,当下变得句句吐真言。
「上头的人想怎么处置我?」他很好奇自认为是他顶头上司的那些神,会想些什么名目来对付他这个根本就不属於神界的兽。
土地公胆战心惊地轻吐:「不知道……」
手臂一扬,嘲风再度不留情地扯下了几根白须。
「别拔了!」疼得眼泪齐飞的土地公,极度心酸不平地扯开了嗓子大嚷:「我说的本来就是真话!我的官太小了,上头打算拿你怎么办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好吧,那就问些你知道的。」善解人意的嘲风立即转了个舵,问起他今日会把土地公叫出来的主要目的,「喜乐去找的那个人是谁?」
知不无言的土地公立即把他要的消息吐出,「那个人名叫胡思遥,祖上世代行医,是个邻里有口皆碑的大夫……」
他板著脸,「他与喜乐是什么关系?」
「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自小就待喜乐不错,也时常送饭给她吃,喜乐每个月都会固定上他那喝药。」
「喝什么药?」嘲风没注意到自己又开始把两眉皱成一条线了。
「不知道……」欲哭无泪的上地公,有先见之明地恳求他,「拜托你这回就行行好别再拔了,这种小事我是真的查不出来。」
嘲风垂下手臂,窗外反射进来的光影映照在他的脸上,明亮了他一半的脸庞,另一半,则有些阴暗看不清。
在来到人间的这段时间裏,他学了不少东西、识了不少人,可无论他去哪裏,他都会紧跟在喜乐的身後。
当他对未来感到一片混沌之时,是喜乐出现在他的身边,领著他,一一去认识这个华丽而又繁杂的世界,每每他对人间有所疑惑不解,喜乐会耐心地解释给他听,当他寂寞地独坐在檐上远望时,是喜乐陪在他身旁与他分享同一阵清凉的夜风。长久和喜乐处在一块,他渐渐地将一些以前不曾有过的依赖之情放在她身上,将她视为最亲近之人,可是他从没想过,她不是全然属於他一人的,她也不是只关怀他而已,她也会把她的目光分享给其他人。
今日站在大街远处探看时,他隐隐地察觉到喜乐还有一片他没有参与过的世界,他这个晚到者,却来不及加入其中,看著他们俩亲昵熟络的模样,这种单独被排拒在外的感觉,令他心头没来由的闷郁难受,尤其每当他忆起喜乐看向胡思遥时,那种目光,和看向他的目光是不同的。
喜乐给他的眼神,像是看待兄弟姊妹般,有纯粹的关怀,但却不够贴近,不似胡思遥,她给胡思遥的,是种孺慕,是种微妙的情氛,这令他的心房像条打了结的绳,正遭人缓缓拉紧,这份感觉来得太快、太陌生,而他,不知该怎么去将它拆解开来。
「嘲风?」坐在地上看他发呆的土地公,有些担心地看著他阴晴不定的脸庞。
嘲风眨了眨眼,捉回自己最近常漫飞的思绪。
土地公叹了口气,「别继续在人间流连了,上头正派人四处寻你,你得快回你的本位才行。」
「因为祝融到处肆虐?」他振了振神智,大抵也知道神界会这么急著寻他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你知道,还不快想想办法阻止他。」分明知晓,却仍旧置身事外,他怎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百姓受苦?
嘲风冷淡地扬起眉,「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土地公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那是你的使命啊。」都在檐上蹲了千年,他还问这句话?
「这是谁立的规矩?」他弯下身子,将脸逼近土地公的脸庞,一字一句,问得极为不甘。
「呃……」一时之间,上地公还真想不出他们为何会把嘲风兽守护人间这事,视为是他应尽的职责。
掩藏了千年的不满跃上他的面容,他敛眉怒视,那久久隐而未发的委屈,在他炯亮的眸心裏流窜。
他是龙之子,不是神界之辈,千年前神界趁他心智未开时,私自将他囚禁於檐上,要求他代神界守卫人间。千年来,他默不作声地蹲踞在檐上,依著他们的话去保护人间之人,然而每当他想问问,为何他得如此耗尽心力地尽这份他完全不明白的职责时,却从没人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只是把他的尽责视为理所当然,而他最憎厌的,就是他们的理所当然。
「无论是神界还是人间,我已经摸清楚你们所谓的规炬了。」他扬起下颔,闪亮的黑眸昭示著他的决心。「从现在起,我也有我的规矩。」他已经不是昔日阿蒙了,在人间多留一日,他就多懂一分,他不会再像初来人间报到时那般地好骗。
「你有什么规炬?」愈看愈觉得不对劲的上地公,不禁不安地开始揣想种种不妙的状况。
他露出一笑,「我的规矩就是下再听任何人的现柜。」
土地公直在心底大喊不妙,要命……这下惨了,骗不回去怎么办?
「有人回来了。」原本还在烦恼这下该怎么办的土地公,怱地抬起头两眼直视著庙门外。
「你快回本位去。」嘲风回首看了外头一眼,弯身拎起他,将他推往神案的方向。
「慢著……」土地公忙著想抗议,却被他以蛮劲给塞回木雕的人形塑像裏。「嘲风?」一脚踏进庙门的庙爷爷,满脸意外地看著他,「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喜乐呢?」他们俩不是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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