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四个人,绝对只四个人,四个曾经苦练过轻功和剑术的高手。
他的掌心沁出了冷汗。
因为他没有把握对付这四个人,如果他们同时攻击他,他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令人想不到的是,脚步并没有一直往这里走过来,远在二十丈外就已停顿。
等到脚步声再响起时,来的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了。
这个人的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比刚才重得多,显见他的心情也很紧张,甚至比小方还紧张。
——如果他是来杀小方的,为什么要一个人来?
——他的同伴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出手?
小方想不通——。
他也没有时候去想了,这个人脚步声已经来到他的窗口。
从高原那边吹来的风吹过这一片富饶而肥沃的土地,窗纸被吹得籁籁的响,却不是被这阵风吹动的,而是被这个人的呼吸吸动的。
他站得距离窗户太近。
小方立刻判断出一件事——这个人无疑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身手虽然不弱,做这种事也绝不是第一次,却还是很容易冲动。
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经过了无数次的出生入死的经验后,小方已经非常明白这八字的要领。
所以他仍然保持安静,绝对安静。
安静不是冷静。
小方也不能保持绝对冷静,因为他本来也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
他的心跳也已加快,呼吸也变得比较急促。
窗外的人忽然叫他的名字:“小方,方伟!”
他虽然在冷笑,声音却已因紧张而沙哑:“我知道你没有睡着,而且知道我来了/
小方保持安静。
“我是来杀你的!”这个人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他问小方:“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小方仍然保持安静。
不仅安静,而且冷静,他已经发现这个人远比他以前更冲动。
苍白的窗纸已经被打湿了一块,而且动得更厉害,因为这个人的呼吸更急促。
——你要杀我,我当然也不能不杀你。
——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冲动,实在不是件很好玩的事。
“砰”的一声,窗户终于被打开,露出了一张铁青色的脸:非常英俊,非常年轻。
“我叫胡大磷!”他说:“我要杀你!”
他用一双明亮锐利却已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小方:“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小方笑了。
“是你要来杀我,又不是我要杀你。”他反问这个年轻人:“我为什么要出去?”
胡大鳞说不出话了。
他已经准备拔剑,已经准备冲进去。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见剑光一闪,他从未看见过如此明亮耀眼迅疾的剑光。
他得后退、闪避,同时也拔剑反击。
他的动作绝不能算太慢,只不过慢了一点而已。
剑光一闪,刺的是他的咽喉,可是忽然一变,就刺入了他的心脏。
这才是真正的要害,必死无救的要害。
你要杀我,我就不能不杀你!
胡大鳞心跳停止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做一个平凡的人,并不可悲也不可耻。
他本来就不该来杀人,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个杀人的人。
因为他太冲动。
——一个本来很平凡的人一定要去做他不该做的事,才是值得悲哀。
风还在吹。
远方的黑暗中,还有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们是和胡大鳞一起来的。可是胡大鳞的死,却好像跟他们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们眼盯着小方。
刚才小方一剑刺杀胡大磷,每一个动作他们都没有错过。
第三十八章 全面行动
过了很久之后,三个人中才有一个人走过来。这个人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
他当然是要来杀小方的。
可是他走过来的样子,却好像是一个学生来见他的师长,不但文雅规矩,还带着一点点畏缩。
小方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人,而且从小就被约束得很紧。
可是从另一方面去看,他无疑又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他的脚步虽然稳重,可是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戒备,随时都保持着一种战斗的姿态,绝不给人一点可乘之机。
他的手臂虽然一直是放松的,可是他的手一直都在他的剑柄附近。
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小方握剑的手。
有很多人都认为高手对决时,一个人如果总是盯着另外一个人的手,绝不是件明智之举。
因为这些人都认为任何人都不能从另外一个人的手上看出什么。
部分人认为决战时最应该注意的是对方的眼神,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最应该注意的是对方脸上的表情。
这些人的观念并不正确。因为他们忽略了几点:
——杀人是要用手的。
一手也有表情,也会泄露出很多秘密。
——有很多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情感和秘密掩饰得很好,甚至把自己变得像一枚硬果壳一样,让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脸色和眼神中,看出任何一点他不愿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但是手就不一样了。
——如果你看见一个人手上的青筋凸起,血管暴露,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情一定很紧张。
——如果你看见一个人的手在发抖,就可以知道他不但紧张,而且恐惧、愤怒、激动。
——这些都是无法控制掩饰的,因为这完全是一种生理上的反应。
所以一个真正的高手,在生死对决时,最注意的就是对方的手。
来的这个人无疑是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高手,不但动作确实,观念也非常正确。
小方也在盯着他,却没有盯着他的手,因为小方知道这种人绝不会先出手的。
小方只问:“你也是来杀我的?”
“是。”
“你认得我?”
“不认得。”
“我们有仇?”
“没有。”
“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不是个好问题,有很多人杀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小方却还是要这么问,因为他需要时间来缓和自己的情绪,也需要时间来把这个人了解得更多一点。
这个人无非因为同样的理由所以才回答——
“我要杀你,只因为你是小方,要命的小方,你可以要别人的命,别人为什么不能来要你命?”
他反问小方:“这理由够不够?”
“够了。”小方说:“绝对够了。”
说完了这句话,小方就已先出手。
因为这个人是绝对不肯先出手的,他的同伴已经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教训。
他也想学小方,要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只可惜他还是算错了一点——小方动得实在大快了,远比他想像的快得多。、
剑光一闪,鲜血飞溅。魔眼已经刺人了这个人的咽喉。
——剑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完全同样的一剑刺出去,往往会有完全不同的后果。
不是胸膛,是咽喉。
——一个学剑的人如果要想活得比别人长些,就要先学会活用自己掌中的剑。
小方无疑学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活着,他的对手却倒下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已倒了下去。
看着这个人倒下去,小方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跳得比平时快得多。
因为他已看出对方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从未想到自己一剑就能得手。
他出手之迅速,判断之正确,竟连他自己都已经想像不到。
他的剑法无疑已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叹息,就好像掌声那样的叹息,充满了赞赏之意。
“你们当然也是来杀我的。”小方看着站在黑暗中的两个人……,“你们不妨同时出手。”
一个人还是站着没有动,另外一个人却已经开始慢馒的往前走。
他走得比刚才死在小方剑下的那个人还慢。
他没有直接向小方走过来。
小方盯着他,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盯着他一双发亮的眼睛。
忽然间,小方发现自己锗了。
这个人不是来杀他的,另外一个人才是攻击的主力。
这个人只不过在转移小方的注意而已。
他没有剑,也没有杀气。
另外一个人呢!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人居然就已不见了。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绝不会忽然消失的,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对面那个人已经走到一株树下,很悠闲地站在那里,完全抱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在那里观察着小方的反应,一双发亮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种漠不关心的笑意。
这个人虽然是跟另外三个人一起来的,却好像根本没有把他们的死活放在心上,只不过想来看看小方怎么样应付他们而已。
他当然不会是小方的朋友,但是也不像小方的仇敌。
这是种很奇怪的态度,奇怪而暖味,就好像他身上穿着的一身灰色的衣服一样。
小方的态度也很奇怪。
他一直在注意着站在对面树下的这个人,对那个忽然不见了的可怕对手,反而好像并不在意。
他居然还对这个人笑了笑,这个穿灰衣的人居然也对他笑了笑,居然还向小方问好:“你好。”
“我不好。”小方说:“我好好地睡觉了,却有人无缘无故要来杀我,我怎么会好?”
灰衣人叹了口气,不但表示同意,而且还表示同情。
“如果我好好地躺在床上,忽然有三个人要来杀我,我也会觉得很倒霉的。”
“只有三个人要来杀我?”
“只有三个。”
“你呢?”小方问:“你不是来杀我的?”
灰衣人又对小方笑了笑。
“你应该看得出我不是。”他说,“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他们也和我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来杀我?”
“他们是奉命而来的。”
“奉谁的命?”小方又问:“吕三?”
灰衣人用微笑来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死在你的剑下。”
“第三个人呢?”
“第三个人当然是最可怕的一个。”灰衣人说:“比前面两个人加起来都可怕。”
“哦?”
“第一个去杀你的人叫胡大鳞,第二个叫杜永。”灰衣人说:“他们的剑法都不弱,杀人的经验也很丰富,我实在想不到你能在一招内就能取他们的性命。”
他叹息,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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