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落实党中央“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光辉指示,研究生会主席团决定,在学术报告厅召开一次题为“‘与时俱进’跟党走、‘科学发展’奔前程”的座谈会,还象征性地请来几位兄弟院校的代表进行主题发言;当然,吸取了前几次类似活动门可罗雀的教训后,此次政治任务特地规定各班“务必按比例派人参加”。于是乎,这些本来与经世济民没什么直接联系的小语言学家们也投身到了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热潮中。尤其值得大书特书的是,为体现组织关怀,研院党组常务副书记钟教授也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亲临现场、与民同乐。
会议刚刚开始那会儿,气氛还算融洽,稀稀落落的掌声中,各项议程得以平稳地顺利进行。可是,当研会主席那份“压轴”发言行将结束时,形势却突然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闭嘴吧,不要再粉饰太平了,”众人惊诧的唏嘘中,一位身材瘦削的热血青年从后排站了起来,大家认出,此君正是上回卡拉OK大赛中拔得头筹的博士哥哥,那位来自革命老区的阶级兄弟:“你到下面农村去走过么?”
“我,我…”脑满肠肥的学生领袖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手中那份刚从“改革三十年成就展”上抄来的材料,他显然没能预料到,居然有谁胆敢对此妄加质疑:“我这都是有根据的!”
“请问主席大人,你知道有多少农民无地可种么?有多少年轻姑娘到城里当鸡?有多少男孩子小学没毕业就……”
“住口!”领袖定了定神,竭力扭转着可能失控的局势:“你不能以偏盖全,你这是,这是……”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不住朝四下张望着,好像在等待从天而降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来把这不知无产阶级专政为何物的土老冒押将下去,却只见到那几位来自兄弟院校的嘉宾正幸灾乐祸地津津有味着。
“是奋斗总要有牺牲,”正当主席同志孤立无援得手足失措的时候,另一个富于磁性的男声坚定地响起,领袖先是一惊,以为又来了个“逼宫”的;还好,乍听上去,这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似乎是来“护驾”的,至少暂时如此:“变革时期难免会对基层有些冲击,从长期看,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枕流回头一看,还真不是外人,正理直气壮地侃侃而谈着的就是魏丹那位绯闻男友,据说名叫段青,今年博二了。
“如果妻离子散的是你们家,”一时间,率先发难的那位似乎有点儿腹背受敌,但他却越战越勇:“你大概就不这么说了。”
段博士冷冷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相信,社会有能力把这些个别现象消化掉。”
坐在不远处的石立深深地点了点头,对此,他大概比谁都有发言权。石班长原先教书的那个山旮旯便是远近闻名的“寡妇村”,之所以会得此诨号,还是托那些漫山遍野的小煤窑之福。自从这个曾长年靠吃国家救济维持的贫困县开始把采矿业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当地GDP始终以年均20%以上的速度突飞猛进,不用说,人均收入增速就更快了,每年百十来口子被压在破煤窑底下,连计划生育问题也都一并解决了。每逢出事,自认晦气的矿主在指天骂地之余,总难免要给死者家属一笔在当地人看来相当不菲的“封口费”、将重大安全生产责任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乎,这个本不为人知的小山村便多了“一宝”——揣着抚恤金的俏寡妇。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有个手气格外壮的女人连续中了两次头彩,村里人说她克夫,尽管嫁妆颇丰,却没人敢要。知识改变命运,信奉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石立老师当然明白“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道理,他不顾乡亲们善意的谆谆劝阻,毅然决然地“消化”掉了这个“个别现象”。后来发生的一切充分说明,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石立还在忙里偷闲地回顾着自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壮举,场上的肉搏已经进入第二回合。
“不患贫、患不均,现今中国的基尼指数(表示收入分配的公平性)已经达到了0。48…”发言的是位个子不高的小眼镜,一脸苦大仇深。
“不平等不是改革造成的,恰恰是由于我们的改革还不够彻底,没有触及到根本问题。”中国人管辩论叫“抬杠”,借力用力是咱祖传的诀窍。
“继续私有化、自由化?你还嫌贪官污吏不够多么?”
“所以呀,想要根治腐败,光靠党内监督完全是扯淡,你见过能自己开刀的病人?走议会民主之路是必然和迟早的,”以逸待劳的“改革”派得意扬扬地站了起来,显然,对手已经掉进他精心设计的捕鼠夹里:“党外无党,帝王思想!”这位“中国叶利钦”大概不知道,最后那句响当当的一锤定音,其版权所有者恰恰是刚被他熊了个狗血喷头的中国共产党之创始人陈独秀。
《亮剑》中那位在朝鲜战争中指挥过一个军的孔杰曾总结说美国军人最大的缺点便是战斗意志薄弱,也就是贪生怕死。印象中,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本为游牧民族后裔、向来以性格剽悍勇猛著称,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反倒比农耕为生的中华儿女更加胆小如鼠呢?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真正“不怕死”之人,更多的不过是“不知死”而已,因此,往往是那些文明程度较高的群体显得软弱些。倘若你不信的话,可以先看看“西藏事件”后宣布抵制北京奥运的原开幕式总导演斯皮尔伯格拍的《拯救大兵瑞恩》、《兄弟连》里那些血腥场面再说,这小子不地道,咱们却有以德报怨的胸怀。推而广之,如今那些张口闭口大骂社会主义的“革命者”们中究竟有几个真正了解马克思、共运史?地摊儿上听了几耳朵民主、自由便跟着瞎起哄,其实他未必了解“左”和“右”究竟怎么回事,说到底还是无知者无畏。当然,想改掉这个毛病绝对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坚信上辈子给丘比特当过秘书的红男绿女们不经常自以为是地朝三暮四么?其实,“鸡狗不到头”的原因常常并非要去追求真爱,恰恰就是因为不懂得什么是爱。
“仅仅进行经济改革无异于隔靴搔痒,造成当今中国所有弊端的总根源就是一党专政……”显然,在这一轮PK中,“激进派”已然占据了上风,对台戏变成一言堂,“叶利钦”们开始进入大联唱的华彩乐章。
人们常说,女人的衣服永远挂在商店里,这山望那山高是中国人自古以来的通病,其实,任何灵丹妙药都不能置之四海而皆准,南橘北枳的道理本无须多说。在当今中国这样一个价值观极不稳定的社会中,“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之类的怪现状比比皆是,商业化的言情小说反倒登堂入室、成为文学主流,台下十年功却不如台上三分钟;倘若真仓促实现了选举政治,当国家主席的说不定就得是某位沐猴而冠的炒作大师。
“好了好了,”眼看逐渐升温的局面濒于失控,“改革者”那一片片平日里不起眼的小根据地有要同流合污、蔚然大观的危险,始终眉头紧锁地高坐在主席台上的院党组钟书记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大家要注意尺度了啊,言者无罪,但不能违反四项基本原则。”据他自己说,此君曾在当年“**”乱局中临危授命,负责与研院“学自联”代表谈判,深入虎穴、单枪匹马,凭一己之力震慑敌胆、不战而屈人之兵。
“什么叫言者无罪?你们这是强奸民意,”段博士毫无惧色,率领虾兵蟹将们继续乘胜追击:“言论都不自由,谈何民主?”
“怎么能这么说呢?”年高德劭的钟书记显然担不起“强奸”重任,他一脸无辜地辩白着:“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改革成果举世瞩目,我国经济……”
“可问题是,你们这种所谓的改革符合马克思主义原理么?”本已偃旗息鼓的“左派”死灰复燃,也冲“当权者”发难了,见着怂人压不住火,这是咱们中华儿女的传统美德。
“当然,马克思主义不是僵化的,是与时俱进的!”被晾在旁边许久的研会主席觉得自己似乎该声援一下,难怪人家官运亨通呢,如此乱象中还没忘了今天研讨会的主题是什么。
“进个屁!瞧瞧,这就是你们的改革总设计师。”看来,保守派果然是有备而来,一位高高瘦瘦的小平头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扬起手中的杂志,上面转载着当年美国《时代周刊》两幅以邓小平为主题的封面,曾多次被不学无术的境内媒体拿来作为中国之国际地位迅速提升的标志,一幅头像上的主标题赫然写着“MovingAwayfromMarx(离开马克思)”,另一幅更吓人:“BanishingMao’sGhost(赶走毛泽东的阴魂)”:“你们有谁去过伦敦郊外马克思的墓地么?”其实,“小平头”自己才是个如假包换的“土包子”,别说伦敦,考上大学之前,他连省城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那里络绎不绝的游客中惟独没有中国人,尤其没有中国领导人!”事实上,只要你对欧美国家稍加了解便会知道,任何“伟人”的墓前都不可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无论他生前何等荣光,这是对逝者最起码的尊重。只有像“小平头”这种“生不逢时”的“红卫兵余孽”才会把和女朋友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定在毛主席纪念堂,害得人家姑娘连续几天食不甘味,好像吃什么都有一股福尔马林味儿,不用说,这段本就没有开始的“恋情”也被殉了葬。如此也好,怎么都比等到“小平头”在新婚之夜像当年跳忠字舞的“革命群众”那样一边奋力“耕耘”、一边高呼“毛主席万岁,万岁,万…”时再后悔强。
“这,这是污蔑,是别有用心的离间,”面如土色的研会主席活像只上足了发条的兔子一样挥舞着肉乎乎的手臂,而身后钟书记那赞许的目光显然就是为他锁定充足电力的“聚能环”:“我们决不会被反动宣传所蒙蔽,”上了“环儿”的兔子毫不气馁地孤军奋战着。
“还用得着别人离间,”枕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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