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来?
这有违她自己一贯的原则,显得不够矜持,显得过于容易——
可是她来了,站在餐厅门口的路灯下,和第一次和童天杰见面的同一个地方,天气阴阴沉沉的,似乎快下雨了。
会下雨吗?
会和那天一样有个男人过来替她遮风挡雨吗?
下午他打了电话过来,十分有礼地邀请她吃晚餐,她犹豫了好久,却按奈不住心头的那一丝狂喜,答应了他,而现在她站在门口,再度怀疑自己的神智。
电话号码必是从阿俐那里知道的,他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似的。
那么自然,没有半丝造作,不由得不怀疑,他是否常常打电话给陌生女子邀请晚餐约会。
线路上他的声音和唱歌的声音十分神似,仍是具有撼人心扉的巨大磁力,有些不敢相信他会打电话给她,而更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会同意他的邀请。
如果阿俐现在正站在这里,诅咒着自己理智的失职,她必定会乐不可支的。
想想好笑,已是个二十多岁的都会女子了,却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自主行为,这是一向自诩理智的她吗?
不过是一顿晚餐,她不必付出什么,而他更不会因此而得到什么,为什么要让自己变得如此小家子气呢?
就这样说服自己吧。
她推开餐厅的门,里面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不知怎么的,她却是忐忑不安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一种新生的感觉陌生得叫她想逃——
“古小姐?”童天杰含笑站在她的面前,依然是简单的打扮,却看得出他曾用心使他自己看起来更潇洒清爽一些——
“嗨,童先生。”
“我们的座位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入座了吗?”她无言地点点头,对这种尴尬不自然的情况感到痛恨,她为什么要来?
童天杰十分有礼地领她到位子上,替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全然一个标准的绅士风度——
他和她心目中所想的他已有了出入。
“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她歉然地朝他微笑,早已胃口尽失,为了某种莫名的理由,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离眼前这个看似熟悉,实际上却十分陌生的男子。
他竟理解似的点点头,点了两杯饮料。第一次在灯火下细细地审视眼前的女子,就是她了。
魂萦梦牵两个月,现在终于有机会把她看个清楚,看看她是否和自己心目中的想像一模一样。
然后他知道,这——
便是他爱上的女子。
人世间的爱情,有时候是这样定义的:当你苦苦执着、努力追求,最后换来的总是伤心;可是往往就在那不经意地回眸看时,竟发现,爱情原来一直是紧随在自己身后的。
或许这说来有些虚无,但每个人的爱恋、每个人的深情,其实都是很不平凡的。
这世界上只有不存在的爱情,却没有平凡的恋曲。
她有些痴傻地瞪着电话筒,唇角不自觉地泛起淡淡的笑意。
理智?
所有的理智全已淹没在童天杰的双眼里,或许不会再出现了也说不定。
阿俐总爱说她是该死的太理智了,那么现在呢?
她的理智悉数阵亡,只剩下他磁性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践踏着她所有理智的尸体。
这就是恋爱了吧?
在隔离了旧日的伤痛之后,第一次,她承认自己谈恋爱了。曾经一度也会担心,自己似乎过于理智,所有的感情都沉淀在伤痛之中,不复生机;而现在,是那么清楚的知道,在踏入餐厅、看到童天杰的第一眼,命运便已注定无法改变。
可笑吗?
在过去,她会为了这些话感到不屑和可笑,可是现在她是笑了,却不是为了相同的理由,这次是为了:她终于再次恋爱了。
第四章
有些迷惑。
我的天使鱼不开心?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它看起来十分忧虑,别笑我傻,你当我是神经病也好,当我是白痴也好,我只在乎我钟爱的天使鱼。
问过了鱼店老板,笑着摇摇头,告诉我,天使鱼是一种十分温驯的鱼儿,不像一般具有掠夺性的鱼会因为被困住而脾气暴躁。
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它当然不是暴躁,而是忧虑。
鱼也和人一样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吧?
就如同我一样,或者是因为它也察觉了我的烦躁而影响了它,这说来也好笑,可是我是真的认为也许我和我的鱼儿是心灵相通的。
当然这些话我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
人真的是最难懂的,永远不能要求自己的付出会有相同的回报,很多时候自己的付出给别人带来的只是困扰而已。
好难。
唉!或许我对任何事都想得太多了,对天使鱼、对我的感情和对其他的人、事、物。可是又叫我如何不想?人都是贪心和要求平等的,“情到深处无怨尤”这种感觉是真的存在吗?我很想知道,却也很害怕知道。我是个看似勇士的懦夫。
第一天到钟司的新公司上班,带着一点忐忑不安的心情,还有一点点内疚感——
她是不可能爱钟司的,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但要如何告诉倔强的他?
总担心伤害到别人,总害怕使别人心痛,似乎活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的,她有些茫然了。
在所谓的对错、伤害与爱情之间,选择少得可怜,却是没有选择的必须选择——
站在公司的门口,她叹口气,克制住自己转身而去的冲动,仍推开门走了进去。
宽敞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她四下望了望:“有人在吗?”
“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自后面传了来,不久,一个娇小甜美的女子端着一杯热茶走了出来,甜甜地对她微笑:“你是古凯波对吗?”
“对。”
女子将热茶放在桌上,走了出来:“我是辛可人,你好,钟司告诉过我,你今天会来上班。”
看着辛可人毫无心机、诚恳的笑容,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你好,以后请多指教。”
可人笑意甜美:“来,我带你到你的位子上去。我是钟司从总公司带出来的,我跟他一起工作很多年了,一直都是他的助理,以后这份工作就交给你了——”
“什么?”吓了一跳,她猛然停下脚步:“钟司的助理?”
“秘书也可以。”
“他没——”话才出口,她立刻停住,这是她和钟司的事,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应该是下午吧,早上总公司有个会要开,他大概会等到开完会才会过来。”
凯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抬头看着辛可人:“既然你当他的助理已经那么多年了,你们彼此之间的默契该已经培养得很好了才对,为什么你不继续做下去?”
辛可人拉了张椅子坐在她的面前,甜甜的酒窝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会烦啊,这么多年了,我也真的想换换胃口、做做别的事,而且啊,侍侯钟司烦得不得了,他又老是说我笨,所以喽,既然他有了你,那我当然是乐得轻松啦。”
既是如此,那为什么在她说这些话时,她的眼神竟闪着些许的落寞?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灵敏的,望着辛可人带些稚气的笑脸,她知道,这是另一个女子的爱恋。
而钟司那个大傻瓜,必仍是什么都不知道。
唉,怎么说呢?这个世界——
“很少看你这么开心,你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吗?”邵天琪疑惑地望着他,童天杰竟难得的有了笑容。
“没什么。”
“这是全世界男人的通用语吗?每次问话回答的第一句一定是;没什么。如果真的‘没什么’,那你干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似的?”
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点点她的鼻尖,对待孩子似的:“问这么多做什么?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时候?什么时候?”她半开玩笑地盯着他:“你可别告诉我你想结婚了吧?”
“难说。”
这样的答案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这不是过去的童天杰会说的话。
这更不是她所要的答案。
完全无视她的震惊,他微微地笑着:“我很喜欢她,这样说你也许不会相信,可是这次我是真的心动了,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你就是为了这个而跟我要房俐华的电话?”
“有关系,但不是她。”
天琪垂下头,努力镇定自己的心神:“是古凯波?”
他没有回答,眼神里却已明白地写着答案。
她还真是自作自受,她自嘲地想着:苦苦等待七、八年,结果居然是自己当了他的月下老人。
“怎么不替我开心?”
她微微苦笑,怎么开心?这么多年了,当他兄弟、当他朋友知己,永远是第一个为他喝彩的人,永远把他当成地球的中心——而现在,他问她为什么不替他开心。
他是个该死迟钝的男人。
“当然替你开心,我乐歪了。”她淡然地回答,咬紧牙根不让泪水落下。
“天琪?”
“别理我,我只是心情有点恶劣而已。”
他不解地望着她有些苍白的脸,伸手探了探她的头:“不舒服?”
“没有。”声音已有些哽咽。
他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她的关心与怜惜,他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温柔地待她,而那却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有谁会相信她苦苦等候阿年,为的只是一份友情?
飞了出去,再飞了回来,他一直是她最终的归处。一直相信,终有一天,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现她的存在,发现她的另一面。
“天琪?”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扮起笑脸,就如同她过去所做的一样:“没事啦,我失恋不行吗?你爱上别人我当然要伤心一下罗,哭一下不过分吧?还有为了失恋而自杀呢。”
童天杰愕然了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邵天琪的话永远真真假假让人弄不清楚状况,总像个淘气的孩子似的:“你少捉弄人,被你捉弄了八年还不够?”
“是,是,是,不捉弄你,要不然你要让凯波嫂来骂我吗?”
“什么话,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和她认识才多久?说不定我这是一相情愿。”他似乎十分潇洒地耸肩说道。
邵天琪一阵心痛。
这是童天杰吗?
这是一个内敛、不做没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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