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按照贾大哥以前给的地址,我来到这个干休所的正门。
面前是一墙高高的,厚厚的铁门,两边的岗亭里是哨兵,只见他俩站得笔直,钢抢扛在肩上,双眼平视前方,神情肃穆。
我扫了哨兵一眼,没敢再看,心中已开始发慌,心里直嘀咕,这可怎么进去呀?
我在大门前转悠,哨兵的眼球也跟着我转悠。
噫!岗亭后面有一个小铁门,黑夜中看不清楚,好像是开着的,我大喜,急步往那里去。
“站住!干什么的!”哨兵钢铁般的噪音吓我一哆嗦。
“找……找人!”在他的气势压迫下,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找什么!!?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赶快走!”他已经盯我半天了,又看我穿着普通,于是冲我大吼。
“我……我找贾庆国!”我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鼓起勇气说道。
哨兵没说话了,只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我。
“到接待室开一张通行证,我们才能让你进去。”另一个哨兵指着大门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平房,说。
我恍然大悟,迅速冲到接待室里。
隔着玻窗,一个士兵很客气的问明我的来意后,就开始拔打桌旁的电话。
“您好,首长!这儿有人找您!……好!您稍等!”士兵把话筒递给我,我接过话筒,轻声说道:“是贾大哥吗?我是周晓宇!”
“是小周啊!你的伤好了吗?大哥这几天事忙,都没空去看你。”话筒里传来贾庆国关切的声音。
“谢谢大哥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上次多亏了你,我今天想去你那里玩会儿,行吗?”我委婉的说道。
“是这样啊!……”语音停顿了,似乎他在犹豫。
“不方便吗?”我知趣的问。
“说起来,你是球队里唯一没有到过我家的人,欢迎还不及啦!”他爽朗的说道:“你把话筒给卫兵,我给他说。”
“是!明白了,首长!”士兵恭敬的放下电话,问清我的姓名,证件和单位后,很迅速的开好两张通行证。
“这一张是给哨兵的,这一张是进首长家要用的。”卫兵耐心的解释。
……
贾庆国的家很好找,前面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后面是林木葱笼的云雾山,一栋三层高的红色别墅在灯光掩映下,独自伫立在其中。
四周是高高的院墙,铁门边又有一个岗亭,持枪的哨兵接过我的通行证后,就开始拔打电话。
我的心开始回忆跳动起来,马上就要见到传奇中的人物,我第一句话该怎么说呢……
一个中年妇女开了铁门,当看到我时,一脸诧异。
跟着她,我进了院子,心,怦怦直跳;手心,开始冒汗……
“梅妈!梅妈!是谁来啦?”还未跨进房门,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一个小男孩!”那声音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兴奋。
我定睛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约模十三、四岁的样子,正瞪大眼睛打量我。
“什么小男孩!我年龄可比你大。”这应该是贾庆国的女儿,我以前听他说过,我有心逗逗她,也借机缓和一下我紧张的情绪。
“比我大?!胡须没多少,口气倒挺大!”她指着我唇边淡淡的绒毛,傲慢地说。
我气得恨不能狠狠揍她一顿。
“妮妮,怎么这么没礼貌,快叫叔叔!”贾庆国出现在她身后,规劝道。
“叔叔!叫哥哥,我都嫌吃亏了,要不是看他长得还可以,我才懒得跟他说话。”她小巧的鼻子往上翘,转身进屋了。
我靠!这是什么话!我差点背过气去。
“真是……不好意思!”贾庆国歉然说道。
“没事!小女孩嘛!”我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故作大度的说道。
“小周啊!你稍微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先送女儿去学钢琴,这老师特倔,不肯来家教,说是要尊师重教,我很快就回来,到时咱哥俩再好好聊聊。”贾庆国拍我肩膀,说道。
“你先忙你的吧。”我忙说。
“梅妈!好好帮我招待客人!”贾庆国回头喊道。
……
贾妮妮跟在贾庆国后面往外走,还不忘朝我恶狠狠的做个鬼脸,我不甘示弱的竖起拳头。
他俩这一走,这个巨大的客厅更显得空荡荡的,坐在真皮沙发上,我感到一丝冷清寂寞。
“梅妈!是准来了?”楼上传来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我心头一凛。
“是少爷的客人,首长!你准备吃药了吗?”梅妈恭敬的声音。
“我不吃!我想下楼坐一会儿。”那声音显得有些生气。
楼梯响起脚步声。
我内心既兴奋又紧张……
他终于来了……
第五卷 第十二章
眼前只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老人,穿着没有肩牌的粗布旧军装,唯有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透出的威仪,让人觉得他不同寻常。
“……首长!“我慌忙起身,拘谨的说道。
“你是庆国的朋友吧,坐!坐!不用紧张,放轻松点,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他在梅妈的搀扶下,坐到另一张沙发上,然后和蔼的对我说。
“是!”我答道,可依旧是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前。
“庆国和妮妮呢?怎么没见他俩?”他问梅妈,梅妈低声告诉他,他叹息一声,说:“这孩子,好不容易在家落脚,又走了,咳!”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恭敬的望着他。
他端起茶杯,大口喝茶,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落幕。半天,他才又意识到我的存在,随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晓宇!首长!”我立刻干脆的回答。
他好像对这个名字已完全没有印象,他摆摆手,说:“不要叫首长!太难听了,就叫伯伯吧。”
“是!”我机械性的回答。
他摇摇头,抬头对梅妈说:“去给这个小鬼弄点水果和糕点来。”
“谢谢首长!我不用了。”我赶紧说道。
“放松些!我贾彪又不是什么妖怪,既没有三头六臂,又不会七十二变,有那么可怕吗?”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眼中却闪过几丝童真的光芒。
我忍不住想笑:“明白了,伯伯!”我说道,心情略微放松下来。
“这样就对嘛!”他宽慰的笑了:“你是哪里人啊?”
“重庆的,伯伯!”
“重庆?!”他想了想,说道:“那是个好地方!那里的火锅和凉粉很好吃!”
“伯伯,你去过重庆?”我轻声问道。
“去过!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啦……还是陪彭总去重庆进行三线建设的时候……”他拄着拐杖,眼神中充满追忆。
我没说话,静静的望着他。
“唉!老了!经常走神……”他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我,叹道:“你父母是干什么的?”他又问。
“哦,你父亲是个军人!来,小鬼,给我谈谈你的父亲。“他忽然来了兴趣。
“我父亲是60年代的军校大学生……”我缓缓的叙述父亲的经历,父亲在军队的三十年,是无私奉献的三十年的,幼时的我对这一切都不懂得,也不理解,当我来到军校后,逐渐了解到当一名军人的艰辛,回想父亲所走过的坎坷,才深深体会到他是多么不容易,扎根在山区三十年,始终保持着对党对军高度的热情和忠诚。渐渐的,我的话语流畅了,感情像涓涓细流,注入其中。
贾老静静的叫着,神情有些动容。
“位卑未敢忘忧国!位卑未敢……”他将拐杖重重往大理石地板上柱了几下,激动的说:“小鬼!你有一个好父亲!他是一个好军人,是党的好儿子啊!……”
我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情潮澎湃:爸!你听到了吗!听到贾老所说的话了吗!对于经历坎坷,受尽委屈的你,这应该是最高的褒奖吧!
“来,小鬼!吃点水果!”贾老的话变得客气了许多。“你是个学生吧?在哪里上学呀?”
“南方军医大学!”
“哦!你也是个兵!”贾老显得有些兴奋:“父亲是个军人,儿子也是个军人,好!好呀!上阵父子兵嘛!……”突然间,他停住话语,好像想到了什么,喃喃说道:“可惜,庆国这孩子,打死他也不参军,可惜……”
他又走神了,幸好,我已不像开始那样拘束,借机打量一下这里的环境,沙发对面墙的正中挂着一个很大的相框,吸引住了我的眼神:里面是一张放大的,经过彩色处理的黑白照片,照片正中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军人,旁边是美丽文静的妇女,抱着一个二、三岁的男孩,两人身前还站着两个十三、四岁大的男孩,一家人对着镜头甜蜜的笑着,那军人应该就是贾老吧,贾大哥是三个男孩中的哪一个呢?他可从来都没说过他有兄弟?我仔细地辩认着照片。
“这张全家福是建国那一天拍的……”贾老的声音有些苍凉,有些感伤……我意识到自己太过专注看照片了,急忙将前倾的身躯恢复正位,贾老没有看我,呆呆地望着相框,锐利的眼睛变得混浊。
建国那一天拍的!那么,那个二、三岁的小男孩应该是贾大哥吧,他的两个哥哥呢?还有贾老的夫人呢?我心中充满疑惑,却没敢问。
贾老像一尊经历风吹雨打的厂像,一动不动的坐着,被岁月刻满苍桑的脸上罩着浓浓的哀伤,此刻的他哪里是驰骋疆场的英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独老人……
……
此时的气氛好压抑,原本就较拘束的我更觉得不自在了,我鼓起勇气,说道:“伯伯,听说你原来是四野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哦!……”他回过神来,叹道:“是啊!小鬼!”
“那你一定跟钟伟将军很熟吧?”我趁机追问一句,同样都在四野,又都是55年的少将,应该很熟吧。
“钟大胡子?!”他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我和他可是多年的好友啦!”
“是嘛!听说他在解放战争中虽然仅是师长,可打起仗来,连林……林彪都敢指挥。”我不知道他对林彪的态度如何,都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建国前的大功臣,建国后的大罪人。
“是有这回事!三下江南的时候,林彪命令各纵队去包围敌人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