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诺勤于制造话题:〃把你经营的花圃告诉荷生。〃
荷生抬起眼睛,这倒是一个风雅的嗜好。
言诺说:〃我来讲也一样,不对的时候你更正我。〃
烈火笑,〃少年时的玩艺儿,好久没去花工夫了。〃
荷生好奇,一定是个玫瑰花圃,现身说法。
〃来,烈火,带我们参观一下。〃
花圃在烈家后园一角。
小言说:〃要不是父亲逼着他去念商管,或许烈火会成为植物学专家。〃
在言诺眼中,烈火没有缺点。来源http://009bbs。/read。php?fid=19&tid=660
第二章
车子驶抵烈府,这是荷生第二次来了。大宅静悄悄,烈火带着他们自后门走,花园对着山下蔚蓝的大海,面积比荷生想象中的大。
她没有看见嫣红姹紫的花圃。
荷生不动声色,她知道言诺与烈火在考她。
她慢慢走到石栏杆处靠住看风景。
她听到烈火轻笑。
荷生低下头,发觉左脚踩住一棵草本植物,茎是方形的,卵形叶子对生,被她踏碎部分发出一股清凉的香气,荷生低头摘一片叶子揉碎嗅一嗅,觉得沁人心脾,顿时凉快不少,她诧异地说:〃薄荷。〃
烈火笑,〃被你猜中了。〃
荷生大感兴趣,〃其余的是什么?〃
看仔细了,她发觉有许多种植物,大半拥有貌不惊人的小叶子,言诺一一为她数出来:甘草、天麻、地黄、黄连、艾、菖蒲、茯苓……
荷生高兴到极点,蹲下来逐一细赏——〃艾叶与草蒲在端午节燃烧薰屋,传说可驱邪除病〃,〃甘草是中药中的百搭呢。〃
她忽然看到角落有两株绿茎碧叶的白花,花形像牵牛花,但是比牵牛花大,于是问:〃这是什么?〃
烈火答:〃曼陀罗花。〃
〃什么,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地狱之花?〃她后退一步。
吉诺说:〃它也是一种药用植物。〃
烈火笑,〃是一只为盛名所累的麻醉剂。〃
荷生惊叹,〃我可以在此地研究一整天呢。〃
佣人捧出冷饮,烈火与言诺走到泳池旁的太阳伞下去。
荷生抬高头,正在欣赏一边墙上爬得满满的长春藤,忽然之间,她后颈那股麻痒的感觉又来了。
荷生吓一跳,猛地转身,一边用手去拂扫,却看到二楼露台长窗内站着一个人。
那人随着荷生的目光隐失。
荷生惊疑地搓揉着后颈。
小言在那边招她,〃过来歇一歇,当心晒坏。〃
荷生坐下喝一口冰茶。
刚才谁在窥望?
她听得烈火说:〃父亲的意思是叫我留下来,明年待你毕业,我俩全力出击。〃
言诺说:〃我这边一点问题都没有。〃
烈火答:〃祝我们前途似锦。〃
荷生忽然问:〃烈风今天在不在?〃
言诺连忙说:〃不,他不住这里,他另外有个家。〃宛如烈家的发言人。
荷生实在忍不住,〃那么,〃她伸手指一指,〃谁在那个露台上?〃
吉诺看一看,〃有人吗?〃
荷生笑,〃你让烈火回答我好不好。〃
烈火却已经走进屋内。
言诺按住女友的手,〃荷生,他们家事比较复杂,我们不便问及。〃
〃对不起。〃
言诺想一想,还是透露消息,〃他有两位母亲。〃
啊,多了跟少了都不美,荷生缺父亲,烈火多出一个母亲,只有言诺最幸福,一父一母,恰恰好。
看样子他们两兄弟同父异母。
言诺又说:〃只有烈云是他亲妹妹。〃
荷生见吉诺代烈火遗憾不已,便安慰他说:〃这样的家庭也常有常见。〃
〃烈火不这样想,不是他父亲追他,他才不肯回来。〃
荷生说:〃我们也该告辞了。〃
言诺点点头。
刚走近长窗,就听到重物堕地声。
言诺像是知道发生什么事,立即冲入书房,荷生跟着进去,发觉言诺已紧紧抱住烈火,不让他动弹。室内凌乱,一张红木茶几掀翻在地,另一头站着烈风,手中抓着一只椅子当武器。
烈火狠狠地说:〃你给我滚出去,以后都不准你进这间屋子来。〃
烈风冷冷地答:〃笑话,这间屋子是我外公的物业,跟我母亲的名字叫琪园,我不把你轰出街已经很好,明明是你霸占我的产业,你倒恶人先告状。〃
言诺功道:〃一人少一句吧。〃
谁知烈风指着他骂:〃姓言的,你父亲忘恩负义,枉周家栽培他成才,到头来倒戈相向,有老奴才就有小奴才,这里容不下你说话。〃
吉诺脸上变色。
烈火大力挣扎,〃你还不松手让我赶走他。〃
荷生站在一角急得好比热锅上蚂蚁。
烈火额上青筋绽现,〃你听着,再被我见到你缠着烈云,我发誓杀掉你。〃
荷生不顾一切,走向前对烈风说:〃请你先避一避。〃声音里充满恳求。
烈风先是瞪着荷生,不知怎地,大力扔下椅子罢手,转头走开。
言诺松开烈火。
烈火还想追上去,荷生挡在门口,无论如何不给他过关,烈火这才倒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荷生过去蹲下劝他,〃喊打喊杀有什么好?像我们,想要有个同胞手足还不能够,你俩却互相作践。〃她管这桩闲事,像是管定了。
烈火用手捂着脸,荷生有荷生的牛脾气,硬是要扯下他的手,吉诺在一旁急得要命,他怕烈火怒气冲天,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得罪了荷生,以后无法弥补。
但是没有,烈火渐渐静下来。
室内三个人,都紧张得叫汗湿透了衣裳。
佣人到此时才敢探头进来查看。
荷生同言诺说:〃我们走吧,让他休息。〃
离开大宅的时候,荷生没有法子不再留意门旁琪园两字。
她看言诺一眼,这里边的故事,小言当然是清楚的,言家与烈家的交情恐怕不止二十年,烈老爷怎么起的家,同两位妻子的轇轕,言诺统统知道,不过他不说,荷生不会去问他。
烈家的司机赶出来,〃言少爷,烈先生叫我送你们。〃
荷生讶异,〃烈先生在家?〃
〃是,他还说,谢谢夏小姐调解纷争。〃
家主在家!
他为什么不露面?
身为家长,应当出来镇压场面。
吉诺拉拉荷生的衣角,低声说:〃烈风与烈火无日不吵。〃
两人上了车。
小言又说:〃两兄弟的心病不止一朝一夕了。〃
荷生有一点点同情烈风,但眼见吉诺与烈火站同一阵线,不便发言。
半晌她问:〃园子里有没有金鸡纳树?〃
外表粗犷的烈火竟会有心思经营一个中药植物花圃,真是不可思议。
到了家,小言没有送荷生上去,她另外有约,一班女同学要与她出去跳舞。
小言叮嘱她,〃看到英俊小生,不得目不转睛,不可与他说话,不许与之跳舞。〃
荷生问:〃那么,能不能与他私奔?〃
小言睁大眼睛,作一个狰狞的表情。
荷生笑着逃上楼去。
她心里却有点凄惶,到了家门,把身于靠在墙上发呆,出去几个钟头,像打过一场仗,累得说不出话来。
隔一会儿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躺在藤榻上就睡着了。
人影,有一个人影,轻轻地走过来,〃荷生,荷生,随我来,荷生,我唤召你,随我来。〃
荷生惊呼:谁,谁?
〃荷生,荷生。〃
是她母亲推她,睁开眼,天色已暗。
明明已睡了好些时间,为何恍似一刹那?
〃同学打过电话来催,叫你准时到。〃
荷生点点头。
夏太太喃喃道:〃真热,汗出如浆,让我关上窗门开冷气。〃
荷生坐起来,藤榻上浅浅一个汗印。
荷生怕她整个人会热融掉化成汗水。
天空闪起霍霍电光,雷声隆隆,刮来一阵雷雨风,夏太太忙到露台收衣服。
大雨忽然倾盆倒下,哗喇哗喇,四周只余雨声。
夏太太问:〃有没有人来接你?势必不能穿白皮鞋了。〃
荷生站在露台边,抱着手看景,一片白濛濛,气温顿时下降,凝得一屋雾气,她拂一拂脸上的水珠,回到房内淋浴装扮。
珠灰色晚服是早就预备下的,荷生来不及吹干头发就套上裙子。
雨没有停,荷生也没有期望它停下来。
穿上楼空鞋,她走到门口,回头一望,发觉她母亲在卧室内看电视,荷生微微一笑,下楼去赴约。
大雨中车子与街灯都只是一团光,荷生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样才能抵达目的地,可是也不在乎。
她站在檐篷下,原来手上连雨具都没有。
〃好大的雨。〃身后有人问。
荷生抬起头,并没有惊讶,宛如她一早知道他会来,她似在等他。
脚背早被雨溅湿,她没有退后。
荷生看向雨中,他站得离她很近,手臂与手臂之间像是没有缝隙,但又好像隔着一线天,荷生动都不敢动,也不能动,她已被点了穴道。
脖子后边那股酥麻的感觉又来了,这次,她肯定是他在呵气。
前有水,后有火,荷生不知如何抉择。
过了很久很久,荷生听得他说:〃我会同言诺讲。〃
荷生落下泪来。
〃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天空上雷电交加,传说人若做了亏心事,天雷会转弯搜他出来打。
荷生幼时怕行雷闪电,此刻她觉得最可怕的是她旁边那个人,不不不,最可怕的是她自己夏荷生。
他像是已说完要说的话,缓缓转身,走向雨中,双手插在袋里,调过头来,看住荷生,笑一笑,消失在雨里。
荷生独自站着落泪。
不知过多久,才有一辆计程车驶进来,有人落车,荷生才上去。
晚饭已吃到第三道菜,女主角方姗姗来迟,女同学起哄。
荷生嗫嚅地解释,〃大雨叫不到车。〃
〃小言不是你司机吗?这回子又找什么借口。〃
有人替她叫了一杯白兰地来挡挡湿气。
〃生辰快乐。〃大家举杯。
还是同一日?荷生不能置信,感觉上像已经过了一年,两年,甚至十年,她对时间有点混淆。
有人替她拨一拨湿头发,荷生如惊弓之鸟般弹起来,恐惧地看住那只手。
女同学笑着问:〃怎么了?〃
她连忙呷一口酒。
靠着酒力,渐渐松弛下来。
〃荷生,有什么愿望?〃
愿望,呵是,愿望,荷生用手撑着头,〃我要三个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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