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见过。”沈玄轻轻敲着书案,凝视思索:“你容我想想,我肯定在哪儿见过这副图,应该是有人跟我说过,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孙绍不敢打断他的思路。他知道,勾股定理的证明在数学史上是一件大事,就和圆周率一样,别看只是再精确一点的事情,在后世看来也没什么,但是在数学史上,或者说是在科学史上,这一步往往代表了一个时代。他只依稀记得勾股定理是中国人最先证明的,但是是谁证明的,他不清楚,看沈玄这样子,莫非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证明了?
“我曾经听人说过这个,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沈玄苦笑了一声,“这个……很重要吗?”
“很重要。”孙绍收了笔,既然沈玄说有人已经证明了这个,他就没有必要再给沈玄演示一遍了。他很郑重的说道:“你知道步骘这次为什么损兵折将吗?”
沈玄哪里知道,他只知道步骘打了个败仗,如果不是孙绍和卫旌的胜利弥补了他的损失,他现在应该上书请罪了。但他知道,孙绍既然这个时候提这件事,肯定跟这个勾股有关。
“步骘打败仗,原因很多,但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手里的海图有问题。”孙绍把交州的战事简述了一下,然后说道:“要想剿海盗,就必须清醒海盗在哪里,就要提前进行测量。海图不比陆上地图,一旦错了,可能就是致命的,在测量时就要用这个原理。”
“这个我知道,以前测量地亩的时候,也用这个的。”沈玄道:“只是大家都在用,却没有人问过为什么。这些都是工匠之学,学的人不多,大部分只是了解一下而已。”
“但是这个很有用。”孙绍冷笑一声:“说得难听一点,你们都以为董仲舒是圣人,可是在我看来,他的功绩远不如赵过。”
沈玄的嘴角抽了抽,没有兴趣和孙绍争论这个话题。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不值得辩论。孙绍见他那样子,也没兴趣和他讨论,他接着说道:“现在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怎么测量海岛的方位、距离,绘制准确的海图,做不到这一点,想打胜仗恐怕不容易。”
沈玄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眉梢:“我知道以前有一种办法的,叫重差术,是测量舆图时必须要用的一个办法。不过,这样的技术,只有专门搞测绘舆图的人才懂,后来好象失传了。”
孙绍叹了口气。汉朝在西汉时已经有相当高明的地图测绘能力,马王堆出土的地图可以证明,可惜这样的能力并没有持续的发展下去,到了西晋初年,有个叫裴秀的制图专家就以一种很不屑的口气说,汉朝的地图都是垃圾,不值一提。孙绍相信,他应该没有见过马王堆所藏的那些地图,要不然肯定不会这么说。但是,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大汉四百年中,技术的传承远没有经学的传承那么稳定,不仅谈不上飞速发展,甚至还在倒退。
仙洲岛,一个隐蔽的港湾内,数十条船聚集在一起,几十个汉子聚在一起,有的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锦衣,风度优雅,有的穿着短打,坦露着胸膛,有的人随便披了一件衣服,有人干脆只有一件牛鼻裈,他们长得各有特点,有清爽一些的,也有粗壮一点的,但是他们的神情却很一致,都阴着脸,看着蹲在当中巨石上的苏粗腿不吭气。
苏粗腿不说话,他手里捏着一块白色的石头,手指在上面搓着,两只大眼耷拉着,仿佛睡着了一般。几个手下横刀而立,警惕的目光在那几十个汉子脸上逡巡,粗糙的大手握着环首刀的刀柄,不时的松驰一下因为握得太紧而发麻的手指。今天的气氛太紧张,让他们不得不小心应付,一时的松懈可能带来的就是死亡。
这几十个汉子都是东海一带大大小小的海盗的头子或者是代表,他们是来和苏粗腿谈判的。这些人,多的有百十艘船,四五百号人,少的十来艘船,百十人,实力强的超过苏粗腿,但是苏粗腿的手下有不少经过大战的精锐,总体战斗力远超过其他任何一个人,所以他在东海一带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平时说一不二,一般这些人也不敢和他当面较劲,可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大家约好了,一起来和苏粗腿谈。
原因只有一个,刚刚从交州驶来的商船船队。
东海不比南海,各地来的夷商到了南海之外,就分成几路,有的直接入益州,有的入荆州,就算是去扬州的,也分成两路,一路走陆路,经大庾岭一带进入豫章郡,一路从海路。所以东海的海盗生意远没有南海的海盗好,东海一直没有出现南海的催命签那样规模的海盗,甚至连猎头王那样的都没有,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东海的生意有限,养不活那么大规模的海盗。
三百多艘商船,对于东海的海盗来说,是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一块肥肉,足以让任何一个海盗心动,巨大的财富诱惑让平时没少互相下黑手的他们难得的聚在一起,要和苏粗腿交涉。
这个原因也很简单,商船中有个孙绍,孙绍手里有一块苏粗腿的海盗旗。几个月前他南下的时候,就是挂着苏粗腿的海盗旗一路招摇过市,东海的海盗看在苏粗腿的面子上,都没有去动那笔生意。可是现在这块肥肉太大了,任谁也不能心平气和的让他们这么过去。
苏粗腿的面子是要给的,可是他的面子不值这三百多条船的价值。
大家的意见只有一个:请苏当家的体谅一下,兄弟们也要生活。
苏粗腿当了这么多年的海盗,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海盗当面叫阵。就是他刚到东海的时候与其他海盗火拼,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一次,东海有头有脸的海盗都来了,如果真要打起来,他的手下再能打,也不可能打赢这么多人。
苏粗腿的手下也有些怨言,上次放过孙绍也就算了,多少算是给关羽一点面子,可是你给什么海盗旗啊,这不是违反职业道德吗?现在好,你不仅不能动手,还拦了人家的财路。人家现在逼到门口来了,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你不答应,可能立刻开打,答应了,那你的面子也就算完了,以后他们尝到了团结起来的甜头,肯定会不断的再这么干。
苏粗腿也十分为难,他倒不是后悔海盗旗的事情,他是觉得孙绍这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你有我的战旗,你是安全的,又何必跟那么多人扯在一起?这不是招惹目标吗。
“当家的。”军师魏平见苏粗腿不说话,知道他在为难,可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一件事啊,难道要留这些人吃晚饭?
“这样吧。”苏粗腿抬起头,扫了一眼众人:“承蒙诸君看得起我,来给我报个信。不过呢,关将军是我的故主,我不能不顾道义,所以这一趟,我不参加了,你们想去打渔,我也不拦着,毕竟这是大家活命的营生。粗腿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诸君多少给我的点面子。”
众人见他松了口,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知道苏粗腿的实力,如果真要开打,当然能打赢,可是那样损失肯定不少,能和平解决,当然是最好了。
“请苏将军明言当面,只要不妨碍我们活命,都好说。”一个穿着锦衣的长脸汉子很客气的说道。他叫周群,庐江人,诨号混江龙,是这伙海盗里面仅次于苏粗腿的,手下有八十几船,近四百户人。为人阴险,颇有些计谋,这次合作,也是他领头的。他现在很高兴,这次能把苏粗腿压制住,带着大家发一回横财,他的威望将迅速提高,压过苏粗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苏粗腿看了他一眼,嘴一歪,笑了一声:“三百多条船,足够你们吃了吧?”
周群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足够了,要不是这笔生意太大,兄弟们也不至于让将军为难。”
“粗腿领情了。”苏粗腿将白色的石头收起来,抬起头看着其他人,拱了拱手:“三百多条船,你们想必也不差一二十条。孙将军那二十条船,就算我苏粗腿的份子,还请大家多少给点面子。其他的,我也坚决不碰,如何?”
周群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那些人互相看看,都没有意见。以苏粗腿的实力,他要独占这二十条船,别人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既然他自己愿意放弃这笔生意,别人也不好勉强。他们都冲着周群点点头,下意识的已经把周群当成了新的老大。周群十分满意,很客气的笑了一声:“苏将军义气,我们十分敬佩,我在些向苏将军保证,那二十条船,绝对毫发无伤。”
“多谢。”苏粗腿点点头。
“不过,”周群话风一转,又很郑重的说道:“有一句话,我们还是当面和将军说清楚比较好。”
苏粗腿有些不快,沉下了脸,直视着周群。周群眼神一闪,本能的想避开,可是随即又强撑住了。他强作镇静的拱拱手:“想必将军也知道,孙将军手下有几百官兵,是这些人中武力最强的。我们可以听将军的不去惹他,可是,如果他要强出头,不自量力,非为那些商船提供保护,那……可就不能怪我们了。我们总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吧,苏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粗腿犹豫了一下,脸色一变:“你们敢动我苏粗腿的生意?”
“不然。”周群迎着苏粗腿凶光外露的目光,抗声道:“如果苏将军能够保证他不惹事,我们肯定不会动他一下,但是如果他要攻击我们,那我们也不能光挨打不是?要不这样,请苏将军出马,带领我们去打这趟渔,到时候你拦住他,其他的,我们负责。”
苏粗腿愣住了,周群这句话说得很实在,道理也不算过份,如果孙绍出手,他总不至于让周群他们打不还手吧。可是,让他出马去对付孙绍,不管是什么形式,好象都不合适,孙绍的面子他可以不给,可是关凤在船上,他不能去对付关凤。
周群见占了上风,更加不肯让步,示意众人一起说话。众人见苏粗腿不吭气,胆气也壮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表示对周群的支持,苏粗腿有些所料不及,想发火可是又觉得理亏,他想了半天,只好摆摆手:“我会派人去通知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