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英,你怎么来了?”孙登愣了一下,一只脚踩在门里,一只脚踩在门外。这些天被孔竺收拾得晕头转向,孙登都忘了周家的事,也忘了要和孙绍争风吃醋的本意。
“我听到一个消息。”周循起身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特地报与太子。”
“什么消息?”孙登恢复了太子的气度,走到主位上坐下,摆摆手,示意周循坐下说话。周循很拘谨的坐了,沉默了片刻,这才慢慢说道:“日南郡出了事。”
“日南郡?”孙登一时没想起日南郡是哪个郡,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日南郡出了什么事?”
“日南郡有个商队在扶南国被抢了,死了两个人,消息报到日南太守魏平处,魏平处置不当,与扶南国发生了冲突,眼下扶南国纠集三万大军,正在围攻西卷城。”
“魏平?”谢景想了想忽然说道:“是不是那个由越王推荐的日南太守?”
“正是。”周循点了点头,然后不吭声了。
谢景眼珠一转,看了一眼孙登,孙登正在想为什么吴国的日南郡发生战事,却是越国先知道,听谢景这么一提醒,他才会过意来,原来这个日南太守居然是孙绍的人。他见谢景用眼神提醒他,不免有些好奇,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多谢伯英,我知道了。令弟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很顺利,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礼了。”
“那……越王会回来吗?”
“会的。”周循笑得有些勉强,周胤结婚,从越王到太后,基本上钱唐城里有点身份的人都赶来庆贺,可谓是风光无两,而他成亲的时候,孙权根本连面都没露,只派孙登出面意思了一下。
“那好,到时候我们也去叨扰一杯酒喝。”孙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模样,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周循暗自叹了口气,却没有起身,他再行了一礼道:“太子,日南郡是吴国交州所属,大王接到消息之后,必然会派人询问太子的意思,请太子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那伯英有什么建议吗?”孙登见周循似乎有话要说,不免好奇起来,一面招呼人上茶,一面挤出笑容问道。周循看了一眼面露不快的谢景,却当没看到,他很谨慎的说道:“太子想必知道,朱崖自产的粮食有限,大部分粮食都要靠外购,而日南便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粮食采购点,即使现在合浦、交阯诸郡也向朱崖售粮,日南也能占到朱崖所购粮食的一半份额。”
孙登眉头一颤,有些不快,随即又会过意来,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真诚了许多。
“除了购买粮食之外,西卷城还是扶南国与往来朱崖的夷商交汇之处,每年的商税为交州六郡之首,虽然魏平是越王推荐的人,隐匿了不少税收,可是这几年交上来的赋税仍然非常可观。”周循的声音铿锵有力,语调越来越稳定,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光芒,平时那种谨小慎微的神情也消退了不少,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太子,日南如果受损,九真、交阯必然收到波及,而这三郡的商税占到交州六郡的五成,交州的商税现在是吴国不可或缺的一项,如果交州不稳,则吴国的实力将大受影响。”周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孙登,又说道:“如果吴国不发兵,臣担心越国会趁虚而入,将此三郡收入囊中,进一步独占南海的商业。”
孙登的眉头一颤,眼皮一抬,两道犀利的眼神一闪而没:“越国会出兵?”
“会。”谢景抢了一句:“不夺回日南,朱崖从哪里购粮?没有了粮,朱崖的繁荣就会成为往日云烟,不可复得,所以越王一定会不惜代价的夺回日南。”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有了机会?”孙登笑了,笑得十分轻松。
周循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孙登会是这个反应,他明显的犹豫了一下,原本很刚毅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他放在大腿上的手下意识的捏了捏,这才又开口道:“太子,臣以为,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是太子和越王并肩作战的好机会。”
孙登露出诧异的神情,刚要开口询问,周循却又接着说道:“如果吴国不出兵讨伐扶南,那越王从扶南国手中夺回日南之后,这日南还是交州的吗?”
孙登原本很恼怒,他说的机会和周循说的机会显然不是一个意思,他是想趁着越国南海用兵的机会讨要百姓户口,就算讨不到户口,他也要获得一个比较有利的条件,这样才能回交差,而周循却建议他和孙绍一起出兵交州,并肩作战。这个时候还并肩作战个鬼啊?一看到周循,孙登就想起周玉,孙绍连我的女人都抢了,我还和他并肩作战?
可是周循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吴国如果不救日南,那日南就再也不是吴国的了,更严重的是,以孙绍的性格,完全可能驱虎吞狼,将九真和交阯一并收入囊中,再加上已经被他强要过去的南海,那交州的一大半可就是他的了。吴国虽说跨有扬州、交州,但是扬州的大部分都被诸将瓜分了,只有交州主要还是控制在朝庭手中,一旦交州被越国鲸吞,那无吝于雪上加霜。
一想到后果的严重,孙登不禁头皮发麻,再看向周循的眼神就变得和善多了,同时还有一些感激。周循是忠臣,他的弟弟在越国做卫尉,他还有为吴国着想,不忘自己的本份。本来以他这个尴尬的身份,他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在孙绍面前留个好印象,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不仅告诉他消息,而且冒着惹他发火的危险点明其中的要害。
孙登的神色变化落在周循和谢景的眼里,周循松了一口气,施礼退去,谢景的脸色却变得阴晴不定。当孙登转而向他寻求建议时,谢景笑了一声,反问了孙登一句:“太子,你还记得辽东之战吗?”
“记得,当然记得。”孙登不解的看着谢景,不知道他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提起辽东之战。
“太子,辽东之战,太子只是从旁辅助,已是惊险之极,这次如果再去交州,太子还能坐享其成吗?且太子与越国势成水火,他肯定不会再象以前一样照顾你了。交州凶险,步使君征战十多年,才勉强稳住了交州,太子去,打赢了,你还是太子,打输了……”
谢景无声的咧了咧嘴,没有再说下去,可是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让孙登不寒而栗。谢景的话很实在,你现在已经是吴国太子了,打赢了你也不可能再升,打输了呢?轻则于名声有损,重则丧命。说到底一句话,这样的事情不是你一个太子应该做的。
孙登左右为难。
“还是上报给吴王吧,想来再过几天吴王应该就能收到军报,太子只需要把越王可能的反应奏与大王便是了,至于请战之事,臣以为……不妥,大大的不妥。”
孙登点点头,脸色阴沉,很难看。他立刻给孙权写了急信,同时把消息报给了诸葛瑾,三天后,诸葛恪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钱唐。一见到诸葛恪,孙登吓了一跳,诸葛恪眼圈发黑,一脸的尘土,走路都有些走不稳,两条腿直哆嗦,显然是一路策马狂奔而来。
“元逊,你这是?”孙登和谢景都十分诧异。
“太子,交州的消息属实?”诸葛恪哑着嗓子问道,眼睛中透着焦急的光。
“属实。”孙登点点头,他已经通过孔竺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孔竺受孙绍的指示询问孙登是否有意一起南征,孙登没有给他确切答复,只说要请示一下才能决定。
“太子,我已经把你给大王的上书扣下了。”诸葛恪一屁股坐在席上,举起案上的茶壶,先往嘴里咕咚咕咚的倒了一肚子凉茶,这才一抹嘴道:“如果是真的,必须争取出征的机会。”
谢景的脸色有些怪异,他看看诸葛恪,又看看孙登,沉默不语。诸葛恪胆子也太子了,他居然敢扣压孙登报给孙权的消息,而且是这种军国大事。孙登却是面不改色,眼神也很从容,似乎觉得诸葛恪这样做并无不妥之处,他静静的等着,直到诸葛恪说话,他才笑着问道:“元逊想出征?”
诸葛恪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先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太子,你觉得我吴国目前会有战事吗?”
孙登缓缓的摇摇头:“弭兵大会之后,天下百姓都希望和平,四王又都在忙于恢复实力,三五年之力应该不会互相攻击。”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放弃这次交州的战机?”诸葛恪老实不客气的质问道:“太子已经十五,很快就要行冠礼,大王的身体一直不安,留给太子的机会并不多了。吴国的兵权都掌握在诸将手中,他们与大王的君臣关系与其说是君臣关系,不如说是主从关系,正如当初讨逆将军留下的人马不愿意臣服于大王一样,现在这些将军臣服的也是大王,而不是吴国。太子如果继位,吴国必然危如累卵,魏蜀越只要稍加挑动,吴国就可能四分五裂,化为乌有。”
“有这么严重吗,元逊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谢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叔发,你这些天都在想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没看出来?”诸葛恪扭过头,声色俱厉的斥道:“吴国的危机你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吗?越王欺我,为什么大王到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他要整顿吏治,结果张温却反其道而行之,弹劾丞相,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丞相不是江东人吗?江东、淮泗之争还只是文臣之争,武将呢?武将的情况更严重,他们坐拥重兵,与越王多有交接,不愿意与越国开战,而大王徒有吴王之名,也只能忍气吞声……”
诸葛恪没头没脑的冲着谢景发了一通火,不仅谢景被他骂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就连孙登都有些坐立不安。谢景和诸葛恪是他身边的两个重要的谋臣,相比于诸葛恪的文武全才,谢景更注重谋略,这次到钱唐来,没有带诸葛恪,只带谢景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没想到诸葛恪当面指责谢景失职,从某个角度来说,也是在指责孙登识人不明。
但是不得不说,诸葛恪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如果不说越国这个上下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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