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变态又如法炮制,往另外好几条无辜的青春期的鱼肚子里塞满了传单,像怀了孕一样,直到陈胜说主人回来了,吴广才慌忙拴牢罾的绳子,在鱼们的怒目而视下逃离现场。
当天午后,戍卒们的炊事班班长从大泽乡城内的农贸市场买回来几条大腹便便的鱼——鱼们一边喘着气,一边打着饱嗝,要吐的样子。班长心说:“这是吃了什么污染物啊?”
打开鱼肚子,他就看见了传单。一连几条都是如此。传单是用红笔写在丝帛上的,是小篆,三个大字:“陈胜王”。这是天帝给陈胜的委任状,派鱼使者送来了。炊事班长连忙给朋友们传阅,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真品,因为笔画弯弯绕绕,像鬼画的符一样。
正在迷惑不解的时候,日影慢慢偏斜,直到斜成了斜阳。斜阳又很快熄灭下去。
夜里,陈胜睡不着,望着如烟的夜色,就对吴广说:“我们在这里清宵独坐,良夜孤眠,也不是办法啊。”他又“怅然”上了。
吴广说:“那咱们出去找地方唱歌吧。”
“好的。老吴,我听说你会口技,我教你说几句话。”
于是吴广打了个火折子,像黑夜飞行的大黄蜂那样跌跌撞撞闪进军屯附近一大丛祠堂废墟里,准备去唱鬼歌。淮北夏夜的菊科植物们散发出浓郁的馨香,正像一条小河,在淮北平原余热未退的风中,流淌着。吴广点着一堆柴禾,一边驱赶蚊子,一边拿出了自己自制的古代扩音器。
吴广的口技非常厉害,他给动画片《狮子王》配音准成!他最擅长的就是模仿狐狸叫了。他捏着古代扩音器,呜呕呜呕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像狐狸那样叫道:“大楚——兴——陈胜——王——呜呕——呓——王——呜呕——陈胜——大楚呜——兴——”
他这么对着月亮一叫,军屯里的人都听见了,心说是了,这是白天天帝送完了委任状,怕我们没收着,又派狐狸使者亲自来宣布了!
吴广在野外喊了一宿,过足了配音的瘾,直到开始有真的狐狸跑来围攻他,这才黑着眼圈,浑身是蚊子包地回来了。
士卒们次日清早纷纷传说:“陈屯长要被天帝挑出来当王了!”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指着屯长办公室的方向。
我们说,从黄帝时代起,三千年来统治中国的都是血统高贵的大家族。夏王大禹的老爹鲧原本是高级干部,鲧家族是华夏的贵胄,据说是黄帝的后代;商汤是商诸侯之长,祖先一直是商族领袖,甚至最早是尧舜时代的高级干部;周文王、周武王也是方国领袖,祖先是赫赫有名的后稷等人;秦皇帝的祖先,也是夏商时代的贵族或诸侯领袖——总之都是蛮有地位的贵族,或贵族子弟。而陈胜以为凭着自己一个匹夫的实力也可以称王称霸,这种思想在当时是非常叛逆,非常有创意的。
普通民众,没有知名的祖先而能为王为侯,还没有先例。你必须有个好祖先才行,当时的人都崇拜祖先。于是陈胜想,虽然我没有可以傲人的祖宗,但是我可以借助天命啊,于是鱼腹藏书、狐狸夜语,也就是编造了一个天意。陈胜以自己的天命理论,去弥补自己祖先的不足,也是有识者啊。
揭竿而起
当时打仗的时候,各郡县都要出兵,由县尉带兵。县尉是仅次于县令的第二把手,专管军事,俸禄为二百石至四百石左右,高于屯长二百石。
凡是县尉(四百石)出去带兵了,就改叫将尉。这次在大泽乡带队的将尉有两个,分别叫作将尉甲和将尉乙。这天中午,俩将尉找来陈胜、吴广他们喝酒,准备饱餐一顿之后,择日拔营启程北上。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明早可以出发不?”将尉甲问。
陈胜说:“准备倒差不多了,但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比较怅然,还是让吴广先说吧。”(他已经跟吴广编好了一套激怒将尉的词。)
将尉甲转看吴广,并奇怪地叫道:“咦!吴广,你的眼睛怎么看起来像不新鲜的鱼眼?”
是啊,夜里装狐狸叫,能不死鱼眼吗?
吴广说:“我眼睛肿胀,是因为最近身体不好,我不打算去渔阳戍边了,我明天就回家养病去。”
“你是当真的吗?现在是在军中,不是在县里!吴广,虽然你是我的老下级,但不能像以前那么乱开玩笑。”
“我很认真的。我这么体贴又顾家的男人,不在家照顾老妈和老婆,而去戍守什么破渔阳,岂不是大材小用!”
将尉乙过来,一脚把他踹倒。将尉甲举起竹板,照着吴广的屁股结结实实就是连击七八下子,一边打一边还喊:“我叫你养病!我叫你养老!我先打你一顿,病就好了!”
吴广说:“不要啊!不要啊!打死军官是犯法啊!”他的士卒们也赶紧跑来看,但见吴广左右躲滚,被打得像一条冒着烟儿的旧军毯,灰尘四溅,嘴里兀自还疼得“缩缩”地叫,像是吃了什么烫的东西。
正在这时,将尉甲由于打得太卖力了,身子甩动太厉害,他的佩剑从剑鞘里滑出了小半截。吴广见状,躺在地上,来了一个“猴子摘桃”,捉住将尉甲的剑把,抖腕抽出,寒光向上一刺,剑尖“咯吱”一声从将尉甲的后心穿出。将尉甲倒退一步,倒在地上连连吐血。
陈胜捡起宝剑,先补了几下子,把痛苦的将尉甲的痛苦结束了,再与吴广冲出去,并力与将尉乙战斗。将尉乙未走几招,被双剑穿身而死。陈胜帮着吴广,就这样把两个将尉都给杀了。
陈胜当即召集自己的徒属都过来,也就是这帮戍卒,陈胜说道:“尔等听着,这段时间天一直在下雨,雨水耽误了我们的行程,现在跑到渔阳那里都已经失期(迟到)了。失期,按照法令,应当斩首。即便就是不斩首,在外边守边,那也是十分之六七要死。而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就要以死谋求自己的大名!王侯将相,难道一定非得是有这个种才能当上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今天就此起大事,尔等只消不计生死,斩将夺城,略地成功,我陈胜计功授封,若不能保你们名忝王侯之位,身列将相之行,我陈胜有如此柱!”说完,一剑向帐门的柱子击去,劈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众徒属先是被陈胜说他们统统要死的话吓住,随后被陈胜的号召和赤诚所感染,于是众徒属无不雀跃,齐声高呼:“敬受命——”
于是众人设坛而盟,皆“右袒”(袒露右肩),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同时对外自称是公子扶苏与项燕,以从民所欲。
就这样,屯长陈胜在大泽乡外的军营里振臂一呼,九百戍卒与随后的天下豪杰奋起响应,云合雾集,随风飘荡。他们从此走上了一条激情燃烧的澎湃人生之路。
陈胜对众戍卒们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并不是要绝了王侯的种。实际上,目前秦王朝已经绝了王侯的种了。王是指诸侯王,类似从前战国时代的齐国、赵国、楚国这些国家都有王。侯则小得多,也不是行政官职,而是爵位,享有一个乡或者县的民户作为他的食邑,这些民户交的租税,都给他家,归他家世袭享用。
现在的秦王朝,是一个诸侯王都没有了,而侯呢,秦也是很吝啬,开国武将功臣,都很少有被封侯的,丞相李斯,是被封侯的,有食邑,算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之一。
陈胜喊的这个口号,“王侯将相”,反映了当时普通布衣普遍地渴求发达。陈胜主张“大楚兴”,那就是要给从前的战国诸侯王国楚国复国,那么复国后,就要有楚王,下面有侯和将相(将相可以指中央朝廷的将和相,也可以指诸侯王国的将和相,诸侯王国内部,最大的官也是将和相)。
而如果继续打到别的地盘,比如从前赵国的河北地区被占据以后,也要恢复赵国。陈胜的许诺是,你们跟着我造反,你们这些有功的战将,将来就可以择出个为赵王,下面有侯,如此等等。
不说这么多了,公元前209年七月,陈胜、吴广带领着九百戍卒,正式起义了。他们使用的据贾谊说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粗劣(但是非常环保)的木质武器,首先去攻大泽乡,把大泽乡拿下来了。
大泽乡并不是个自然村,当时是县、乡、邑三级编制,乡和邑也都是有城墙的,五千户以上为大的乡,五千户以下为小的乡。大泽乡隶属于蕲县的,是蕲县的下一级。
那么,陈胜九百人攻大泽乡这个有城围的地方,使用的会是大棒子和竹竿吗?
其实,九百戍卒前往渔阳边境,县里应该自备甲具武器,随队伍运送北上。所以我们估计这九百人,应该是被武装起来的。虽然不至于像美国大兵那样武装到了每个牙齿,但拎着纯环保的木头棒子,似乎也并不必要。
贾谊在《过秦论》中说陈胜的戍卒“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又说他们使用的都是鉏(chú,锄头)、耰(yōu,无齿耙)、梃(tíng,木棍子)什么的。木棍子也就罢了,锄头、无齿耙纯粹是无稽之谈。这帮人是集结起来北上的戍卒,随身携带着锄头、无齿耙干什么呀!
贾谊是个汉朝文人,和所有文人一样,写文章喜欢制造强烈对比,他故意把起义军武器装备写得很差,目的不外乎是想说,秦还是那个秦,为什么前边那么强,后边如此弱呢?都是因为秦“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建朝以后不修“仁义”了。为了构制对比,贾谊故意把陈胜的装备写得很差。唉!这大约就是以文害意吧。
不管到底是不是木棍子,起义军攻下大泽乡之后——又“收而攻蕲”。收,显然是收了大泽乡的人(或者兵,包括兵器),然后很快从大泽乡出发,又攻破了大泽乡所隶属于的蕲县的城墙。攻击蕲县县城,靠着木棒子就更不可能了。
进入蕲县以后,他们打开蕲县里的兵器库,这帮人总算可以把自己充分武器起来了,不至于再被贾谊笑话了。陈胜给自己弄了一套最精良的皮甲,非常坚固,又弄了一柄锐利的大戟,叫副官给他拿着。这就是史书随后所说的陈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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