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抽手,他握得很紧,她也便没有勉强,开口道:“王上不会了解的。”
他不甘心:“你告诉朕,朕不就了解了么?”说出来,他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璇玑无奈一笑,那么多的事,要她怎么说呢?他永远不会了解她三度入宫的那种心酸和无奈,谁都不会了解的。她也不想说,谁都不想告诉。
声音是低低的:“王上还是放手吧,从我成为兴平公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我不可能。”
身后之人依旧直直开口:“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为了她,如今人都在西凉了,还会在乎她口中的那些所谓的身份和规矩么?
璇玑是真的没想到这次他来会是为了带走她,时隔三年,竟仿佛又将时光给倒退了回去。自嘲一笑,她到底是转身正对着他:“王上,强扭的瓜不甜。”
他拧起了眉头开口:“当年你要朕答应你的三个条件朕都做到了,朕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是这次的事,朕有朕的打算。”言至此,他握着她的手到底是松开了。西凉皇帝要留她,她不愿,时隔三年,不还是封了她做贵妃?再坚强的女子,也总有软弱的一面的,他不信他的坚持会感动不了她。
璇玑本能地抚上自己的手腕,被他握得有些微微的疼,她抿唇一笑:“看来王上是不打算让我离开了?”
他凝视着她,低声开口:“到时候,随朕一道入宫便是。”
璇玑也不多言,只转身推开了房门抬步出去。
外头,不愿处瞧见夏玉那身纳白的衣衫。房外的两盏灯笼在寒风里微微地摇晃着,连着地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晃不止。
他见她出去,迟疑了下,才抬步上前来,低声唤她:“璇玑……”
璇玑没有止住步子,一面走一面开口:“给我准备的房间在哪里?”
夏玉似是猛地一震,忙伸手一指:“在那里,我带你去。”
璇玑没有拒绝,见他迈大了步子行至她前面,他高大的身影将一侧回廊上的灯遮住了些许,璇玑不免抬眸凝视着这个男子,不觉无奈一笑,三年了,他果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的门口,早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守着。此情此景,倒是叫璇玑无端地想起了如今被软禁在宫里的兴平公主,心底不免一笑,她到底也被人看管起来了。
夏玉帮她推开了房门,她走了一步,却又回头看着他,小声道:“师父不进来么?你我三年未见,就没有话要与我说的?”
夏玉被她问得一愣,脸色略变,见面前的女子已经转了身,他迟疑了下,终于还是跨步入内,顺手将房门带上。
璇玑抬步上前,见桌上摆放着茶水,伸手碰了碰,竟是热的。她也不拘礼,倒了两杯茶,径自坐下了,才将另一杯推给夏玉。
夏玉只怔怔地看着她做这一切,他却没有坐下,半晌,才愣愣地开了口:“我因为你会怪我。”因为他在皇陵的时候没有与她说清楚王上也来了,当年她明确地告诉他不愿跟他回鄢姜的。三年过去,夏玉却依旧深信璇玑还是三年前的那个璇玑,她所坚持的东西不会变。是以,这次哪怕是王上亲自来,也不见得就能带她回去。
璇玑只端起了茶杯轻呷一口,低笑着:“我有什么立场责怪师父,师父不过是忠心为主。”她算他的什么人?不过是半个徒弟,一枚棋子罢了。
此生她也唯有与夏玉之间,算是恩怨两重,却是谁也说不清究竟是哪个更多一些。
夏玉显得有些吃惊,片刻才坐下,低语着:“你既也是不愿留在西凉皇帝身边的,我此番带了你出来,你倒是也可以考虑考虑王上的话。”
璇玑好笑地看着他:“弄了半天,你是要进来做你们王上的说客么?”
她的话,说得夏玉一怔,他的脸色有些尴尬,竟是低下头去,低低言了句:“也不是……”
璇玑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凝视着面前的男子。来的路上,她原本是打算告诉他夏清宁出事的事情,只是她不曾想到,鄢姜王居然也来了。此刻,那件事倒是不能说了,因为牵涉到兴平公主。少煊既然是瞒着她这件事的,必然有所考虑,这口气她必须沉一沉。好在那最后的期限没有到,夏清宁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夏玉见她此刻不说话了,他忽而转了口问她:“这三年,你真的不在郢京么?”
璇玑却反问:“这是师父自己要问的,还是替你们王上问的?”
他一怔,才言:“自然是我问的。”
她点了头:“真的。”
“那是为何?”既然都走了三年了,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她又好端端地要回来。也许,她不会来,王上也不会念着她,也就不会来西凉了。他也不必冒险去将她带出来。
不知为何,方才王上让他退下的时候,那一瞬间,他的心下竟像是慌了。他竟在心里问自己,将璇玑留下究竟是不是对的?
这是第一次,他对王上的命令有了迟疑。
置于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三年没有她的日子里,他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时每刻都只有平淡。也许,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可是他却想得起,那些他与她相处的时光,多少次,她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叫他的内心漾开层层涟漪。
那时候他不曾去想过,可是璇玑消失的那三年,他的心就像是死寂了三年。
直到,那次王上召他入宫,说是璇玑回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那一次,除了惊讶,他的心里居然有一丝的开心,随即,竟又是彷徨。
“我有我必须回来的理由。”
思绪,被她的话猛地带回,夏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的问题,只换来如此一个似答非答的答案,他却是并不想去深究了。
两个人面对面又坐了会儿,夏玉才缓缓转了身:“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不必想着逃,也逃不出去。”
“那师父会帮我逃出去么?”她跟着起了身,淡淡地问。
步子微微怔住,心仿佛在一刹那又乱起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身后的女子却是低声而笑,轻言着:“师父也早点去休息吧。”她想她其实不是真的要为难他。
其实她在皇陵的时候选择跟夏玉走,一来没有想到鄢姜王也会出现,二来也是想利用夏玉带走她的机会在郢京散步她被劫走的谣言。只因她心里无比清楚,这件事,少煊只会封锁,他一旦封锁,薄奚珩又怎么知道她被人劫了呢?又怎么的他安排在少煊边上的刺客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呢?是以,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但是现在所有的事都出乎了她的意料,鄢姜王也卷进来了,她的那件事必须缓一缓。万一薄奚珩真的派人来找她,让少煊和鄢姜王之间因为她生出了间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离过年还有时间,她只能另找机会。
再次坐下了,目光落在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上,脑子里竟是怔怔地回想着今日鄢姜王对她说的那些话。
夏玉出了璇玑的房间,急急走了几步,心跳得仿佛越发厉害了,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竟难受起来。他不免探上了之间的脉,略一蹙眉,也不像是病了,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说又说不上来。
他猛地回眸,目光怔怔地看向身后的房间,难道是因为璇玑么?
“夏大人,您没事吧?”外头之人见他的脸色煞白,忙问了一句。
他慌乱回神,急急开口:“没……没事!”脚下的步履如风,那道身影匆忙消失在夜幕中。
…………
思昀在钟元宫等着璇玑回去,却是一直没有等到,后来又听闻皇上已经回宫了,可是自家小姐却一直没有来,思昀到底是觉得奇怪了。不过她也不敢贸然去皇帝宫里要人,只能想着,也许小姐跟皇上在一起。
少煊回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去,孟长夜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皇上不肯回,是他与将士们逼着回的。心头叹息,他也知道这次办事不利,是准备受罚了。
是以,才入了乾承宫的大厅,他便利索地跪下了:“属下自己请罪!”璇玑的事情,前两次,他都没罚他,可是这一次,却是叫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耻了,像是不罚都不行。
少煊的脸色极为难看,从璇玑失踪到回宫,这一路上,他都是紧抿着唇一言未发。
孟长夜瞧瞧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又道:“属下已经派人出去找人了,城门已经关闭,如果他们进城的话,一定可以找到。城外,也已经设置了关卡,周边的城池以及小镇,都会有人去找。孙将军也已经调集了人手,属下特意交代了,这件事先不张扬……”
他亟亟地说了一大堆,却见面前的男子仿若未闻,依旧只定定地盯着那红木窗台看着。
“皇上……”
他又叫了他一生,才见他的眸光缓缓转回,却是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茶水,低声道:“今日皇陵守卫森严,来人功夫虽好,可只要她叫喊一声,那人必然不能轻易带她离开……”
孟长夜倒是吃了一惊,撑圆了双目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件事,他是来请罪的,怎的皇上的话,倒像是在为自己脱罪解释一般?他茫然了,带着不解。
见少煊忽而起了身,撑在桌沿的手略微收紧,此刻瞧过去,竟仿佛可以瞧见那森森白骨。
眼底升起了一抹雾气,他漠然阖上了眼眸,启唇道:“除非是她自愿走的。”
所以有人进入皇陵,可以那般悄无声息,她亦可以半点声音都不发出来。今日她一反常态说要跟他去皇陵的时候,他其实就该想到的。皇陵,有她需要祭拜的人么?
既是没有,她跟和他去作何?
他只是不愿往那方面去想,因为他相信她的那句“不走”,这段日子,竟要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生活就该如此平静地过下去,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天荒地老。
所以,她才说不带思昀,因为人多了,怕到时候走不了,是么?
他心里难受,她的身份,他从来不去计较的,那为何还要丢下他不管?
胸口烦闷得似乎让他透不过气,如今他坐拥西凉天下,可是唯一一个小小的女子身上,他竟找不到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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