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抽了手,力气大不过他,她也没有抬眸,目光依旧是柔柔地落在夏清宁的脸上,低声道:“夏大人还拦着我做什么?清宁走了,我已毫无眷恋,你让我跟他去吧。”
夏玉心头一痛,清宁出事,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很悲痛!那种近在咫尺却救不了他的感觉,谁也不会明白他!
忍住悲哀,他咬牙道:“清宁希望公主好好活下去!臣应下了,就不能看着公主伤害自己!”清宁都不曾入土为安啊,他难道要他死不瞑目么?
兴平公主的眼泪滴落下去,颤声开口:“夏大人以为没了清宁,我还能好好地活下去么?”从离开苍都的那天起,清宁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他们两个早就分不开了,如今他走了,她怎么可能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苟活!
夏玉一震,竟是半句话都再说不出来。
她又怔怔地开口:“夏大人放手吧,让我和清宁一起走,我会感激你的。到时候,选一处静僻之地,将我与清宁合葬在一起。”
夏玉却不放手,清宁的话还犹若再而,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放手?他将公主托付给他,他就算自己出事也不会让公主出事。
“夏大人,这是命令!”这句话,以娇弱的声音吼出来,她的眼泪到底是疯狂而涌。
夏玉却是蓦地跪下了,声音沉痛:“公主是君,我是臣,公主的命令臣也不敢违抗。可要公主好好活下去是清宁的临终遗言,他现在尸骨未寒,公主忍心叫他死不瞑目么?公主若是执意要与他一起走,就先杀了臣!”没有救回清宁,他也很自责很痛苦!
兴平公主握着簪子的手一颤,叫她先杀他,她怎么下得去手!
……
楚灵犀回乾承宫的时候,恰巧在外头碰见匆匆而来的孟长夜。她忙叫了声“师兄”,孟长夜的身影一震,只沉了声:“你往哪里来?”
楚灵犀“哦”了一声,才道:“从翠羽轩过来,谁杀了夏清宁?”
她的话,说得孟长夜的脚步一滞,他今夜也不曾见到什么夏清宁,倒是见了夏玉。蓦地,竟又想起他策马追出去的时候,像是瞧见璇玑身侧倒着一人,莫不是那是夏清宁?
握着长剑的手一紧,他只道:“韩青!”
楚灵犀“啊”了一声,见面前的人已经径直上前。苏公公进入禀报了一声,很快,便请他进去。
皇帝一脸倦意地从内室出来,孟长夜不必问,也知定是贵妃娘娘在里头。皇上出来说话,必然也是怕吵到贵妃娘娘。他也刻意将声音压低:“属下来请罪,没能追上!”他其实是追出一段路,又想起怕是对方的调虎离山,想着皇上还在后头,又只能掉头回来。
孟长夜去了那么久才来,其实少煊心里已经清楚,他今夜整颗心都在璇玑的身上,如今璇玑和孩子都没事,那些事他都可以先放一放。
点着头道:“明日再派人去找,将韩青的画像贴出去,就说朝廷要缉拿罪犯。”如今薄奚珩手里再没什么把柄,他也不怕惹怒他们。薄奚珩的画像不能贴,是以,只能贴韩青的。
孟长夜点着头,又迟疑着问:“贵妃娘娘……没事吧?”夏清宁的事,他是不问了,方才灵犀说人都死了。
少煊“唔”了一声,才道:“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从乾承宫出去,楚灵犀忙迎上来,未开口,便闻得孟长夜道:“先回去再说。”她一怔,只能点了头跟上他的步子:“师兄还好么?”黑夜里,她也看不出他身上是否受伤。
孟长夜心头沉闷了整夜,此刻听得她低柔的关怀声,到底是笑了笑,伸手圈住了她的小手:“我没事。”话出口,他又突然想起皇上还受了伤,脚步略略停滞,想着乾承宫那么多人,也必然是不用他操心。
少煊再回至里头,见思昀已起身过来,小声劝着:“皇上也换身衣服吧。”他的龙袍全是血。
少煊点点头,见她取了常服过来,却转了口道:“不必了,直接换朝服吧。”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该上朝了,他此刻也睡不着。
思昀听他如此说,也拒绝不得什么,只能应了。
苏公公也入内替他更衣,脱下龙袍的时候,见他中衣的胸口竟也渗透着一圈血,思昀还不曾注意,倒是苏公公轻呼了一声:“皇上,这……这……”他吓得汗都出来了,今日大家都惦记着贵妃娘娘,他倒是忘了皇上身上的伤了。
思昀这才意识到这竟是皇上自个儿的血,将他的中衣和亵衣都褪下,才见是胸口一个不大的伤口。少煊低声道:“无碍,不必伸张,给朕上了药便是。”伤口一点也不大,只是他将折扇掷过去的那一刻运足了力,是以血又回了出来罢了。和璇儿比起来,他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能让璇儿不吃苦,他宁可自己的伤再重百倍千倍啊!
思昀与苏公公对视一眼,见他叹息着去外头取了药进来,宫女小心给他上了药,待换好朝服,见他又转身在璇玑床边坐了。动了动唇,她也不好说什么。
手握住她的,此刻总算不如先前的冰凉,微微地有了暖意。少煊心里略略舒了口气,目光落在璇玑的脸上,他忍不住俯身,亲吻着她的额角,低语着:“璇儿,要快点好起来,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他的身子略靠近了些,迟疑了下,将大掌小心地贴在她的小腹,嘴角微笑,“我们的孩子还在,你听得到么?璇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一天一夜,他担惊受怕着,可是现在,竟像是幸福得有些不像样子。他竟然要当爹了!他竟然快要当爹了!
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收紧,是这个勇敢坚强的女子给了他现在的一切,爱情,孩子……
紧蹙的眉心微微地舒展,试问自己此生还求什么呢?
“璇儿,璇儿,璇儿……”轻伏在她的身侧,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是叫上百遍千遍都不够。
叫一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思昀站在帘子外,看着床上的二人,不免落下泪来。她回头,望着见见放亮的天空,心里祈祷着,老天爷啊,不要再让小姐受苦了,这么多年,她吃了那么多苦,还不够么?
苏公公过来的时候见她哭了,他怔了怔,却是问:“思昀姑娘不回去休息么?”
她摇头:“不了,一会儿皇上上朝,我要留下守着小姐的。”
苏公公本来想问皇上真的不休息,不过想了想,到底是缄口了。贵妃娘娘昏迷不醒,皇上又怎么能睡得着?哎……
…………
翠羽轩内。
兴平公主一脸凄凉地看着夏玉,他还是不肯松手,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这动作好久好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天渐渐地亮了,阳光照在紧闭的窗户上,依旧在内室染起了层层的光晕。
里头,仍然是一室寂静。
不知又过多久,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却似乎是往西侧去了。那是夏玉的房间。
隔了会儿,那脚步声又往这里来,来人立于门口,小声道:“公主起了么?奴才来找夏大人,公主可知夏大人去了哪里?”
夏玉这才松了握着公主的手,淡淡地出声:“何事?”
外头的苏贺明显一震,这……这夏大人怎么在公主的房内?不过他也不会深究,只道:“皇上说,夏公子是娘娘的救命恩人,他的后事您想如何办,只管开口。”
夏玉不免回眸看了眼床上的人,却见兴平公主猛地起身握住他的手,皱眉问:“夏大人,清宁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清宁变成了璇玑的救命恩人?
夏玉一怔,其实当时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他根本未见啊!
面前的女子竟是脸色都变了,是璇玑么?她说会救清宁,要她安分地待在宫里,可是现在,清宁还是死了,却是为了救她?!
抓着夏玉的手蓦地松了,她颓然退了一步,身子抵在床沿,她真真是傻,居然会相信璇玑的话!
“你去回你们皇上,本宫要将清宁葬在西凉!”
夏玉吃了一惊,忙回眸看着她,却见女子的眼睑覆下,只落在夏清宁的脸上。她又缓缓坐下去,握住他的手:“清宁,我会回来的,很快会回来的!”
【宫闱血】38
夏玉有些吃惊地看着兴平公主,他方才没有听错吗?她居然说要将清宁葬在西凉?难道公主不跟着他回鄢姜么?
“公主……”
才来了口,却听兴平公主道:“清宁也不会愿意回鄢姜去的。”她并不曾抬眸,依旧是怔怔地看着床上之人。
夏玉怔住了,蓦地想起清宁说不要将此事告诉奶奶的话来。
兴平公主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道:“公公请去回话吧。”
苏贺在外头怔怔地站了片刻,只能应了声出得翠羽轩去。其实皇上要他来传话,他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什么夏公子,夏公子难道就不是夏大人么?不过此刻听着,倒真的不是了。摇摇头,这些事他想不通也就罢了,他只需要好好伺候皇上就是。
回乾承宫的时候,皇帝已经下了早朝,孟长夜取了韩青的画像来给他看,他只瞧了一眼,点着头:“此事你下去办,也不必问过朕了。”
孟长夜应着,迟疑了下,才又道:“皇上,翠羽轩那边……”
少煊明白,他顾忌的,必然还是夏清宁的事。他也没有回头,淡声开口:“此事朕已经让人去问他们的意思了。”他的脚步略略一怔,回头道,“对了,此事秦先生若知道了,也转告他不必入宫来了,秦先生年纪大了,这些事也不必他再来操劳。就告诉他,朕会处理一切。”
孟长夜忙跟着他站住了步子,见他又转身上前,他才应下。手中的画像微微握紧,他又回眸朝翠羽轩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话都不再说,回身出宫去。
思昀坐在璇玑床边,闻得外头传来了声响,心知必定是皇上回来了。她也没有出去,外头自会有宫人伺候皇上的。
只片刻,便见少煊入得内来,他身上的朝服早已经换下,内室因着璇玑还昏睡着,满满地置了暖炉,少煊此刻穿得不厚,大步入内。思昀起身行礼,却被他拦下了,压低了声音道:“醒过了么?”
思昀叹息一声,随即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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