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小心地将太子交给她,孩子落得她的怀中,忽而“哇”的一声哭出来。思昀转在眼眶里的眼泪到底再忍不住,“啪啪”落下来,脸颊贴着孩子的脸,哽咽道:“殿下不哭,殿下不哭……”
一侧,有马车被牵过来,宫人扶了夏玉上去,又回身看着思昀。她不舍地将孩子交给奶娘,才回身上车。楚灵犀忍不住上前:“思昀,当真要走么?”
她吸了口气,才半笑着:“奴婢定要走的,皇上和殿下身边有你们在,也用不着奴婢什么。”卫家有收留了小姐三年的家人,她必须回去替小姐照顾他们。
楚灵犀叹息一声,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她是璇玑的婢女,如今皇上都说放行了,谁也不敢有二话。
……
光启四年腊月底,思昀与夏玉抵达显国青石镇的卫家。先将兴平公主安置在客栈,夏玉才送了思昀前去。璇玑与兴平公主长得一模一样,思昀只怕卫家二老见了,错当她是小姐。
卫府的家丁见了思昀还认得,此刻慌忙跑进去禀告老爷和夫人。
卫家二老忙迎出来,见了思昀,夫人激动地拉着她的手:“真的是思昀丫头啊!璇玑呢?璇玑……没和你一起回来?”卫夫人怔怔地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见璇玑,显得有些失落。
思昀哽咽道:“老爷夫人,小姐当日没选为娘娘,皇上恩典,赐婚给了一位将军。如今随同将军去边疆了,日后怕是回来的机会也没有,所以小姐打发了奴婢回来,代替小姐尽孝!”卫家二老都上了年纪,尤其是夫人的身体不好,思昀想了一路,还是不打算将小姐的事如实禀报。
卫夫人在听闻璇玑赐婚给了一位将军的时候,脸上一阵欣喜,又听闻去了边疆日后都难回来,心里又紧张起来,慌忙握紧了思昀的手问:“你说的是真的么?璇玑她真的和那将军去了边疆?那……那她可有留了什么信笺给我们?”
一连串的问题,倒是叫思昀怔住了。她不免朝夏玉看了看,夏玉也是一脸难色。璇玑又不是真的去了边疆,哪里来的什么信笺?
夫人见思昀沉默了下去,心里越发地着急:“思昀,你实话告诉我,璇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思昀低着头,底气有些不足。
这时,闻得有声音自后头传来:“卫小姐如今是真的成了将军夫人了,本王可以作证。”
众人一惊,回头时候,瞧见显宇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外头。忙都上前行了礼,卫夫人听得思昀唤面前的男子“王爷”,越发地惊讶,忙与卫老爷请了显宇王入内上座。
显宇王走过夏玉的身边时,顿了顿,才言:“夏大人别来无恙。”
夏大人抿唇一笑,拱手道:“王爷看起来不错。”
他“唔”了一声,抬步上前。
因为显宇王的关系,卫家二老对思昀说的话也就深信不疑,此刻也不担心回不回得来的问题了,只要璇玑好,他们二老也就放心了。
显宇王走的时候,思昀出去送他。
外头,只一辆简单的马车,还有几个家丁随从。他亦只一身家常服饰,看来不过是微服寻访。
“方才的事,奴婢谢谢王爷。”
他坐在马车上,却没有下令走,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问:“你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婢女,本王倒是不信,娘娘临终前,会没把你托付给皇上?”
思昀心下一动,依旧低着头:“奴婢只愿回来这里伺候老爷和夫人。”
他低哧一笑,随即又道:“依本王看,怎么也会给你封个郡主之类的给嫁出去,你倒是心平的很。”
思昀略一吃惊,眸光悄然掠过面前男子的脸,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地看过面前的人。因为是兄弟的关系,他和皇上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她只惊讶于众人都道是草包的六王爷,原来竟也不笨。
他忽而又问她:“你叫思昀?”
猛然回神,她忙点了头。
“嗯,本王会记住的。”他的目光,越过思昀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的人,笑着开口,“夏大人既是来了本王这里,就由本王好好招待你一番,如何?”
夏玉近前来,浅声道:“还不知王爷知道我等来了。”
他“唔”了声,才道:“京中早有消息传来,是要本王保护你们安全的。”
“王爷还真是出现的及时。”夏玉话中有话,看来这默默无闻的六王爷也不是个蠢人。
显宇王略笑着:“夏大人不必担心什么,本王请你过王府,不过是寻常的接风洗尘罢了。本王懒得很,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他才是真正想闲云野鹤的王爷,哪怕封地远点儿偏僻点儿,他也不会吭一声。人人都道他蠢他笨,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和明镜似的。他不过愿意装得蠢点儿,他的兄弟们要他去哪里,他也就跟着去凑凑热闹,踩一脚,差不多了,就收拾收拾东西滚蛋。如今他这显国国泰民安,他也乐得逍遥。
夏玉到底淡淡地笑了声,应着说好。
马车从卫府门前离去,车窗被人掀起,露出显宇王似笑非笑的脸。卫府门前那抹娇小的身影,还直直地站着,目送他们离去。
见马车已经渐渐消失在眼前,思昀才略抬眸,看着头顶的天空低语着:“小姐,奴婢到家了,日后,卫家的事,您不必挂心了。”
天色渐暗,外头烟花爆竹声忽而响彻了整个青石镇。思昀才猛地想起,今夜,已是除夕。
这里,一切都是宁和,又是新年伊始,所有的人,都会好好的吧?
…………
……
(尾声)
光启十九年,十一月初。
一匹骏马驰骋在平坦的草原之上,马背上的少年眉清目秀,乍一眼,说不出的灵动。
他的身后,几个人坐在马背上直直地看着。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过,窗帘被人掀起,里头之人闻声瞧去,远远地,瞧见那马背上之人。里头男子蓦地一颤,恍惚中,似是看见记忆里那熟悉的容颜。
“夏大人。”一侧,有人低声道,“王上让您打探西凉的消息,您真的……”
他抬了抬手,嘴角浅笑:“打探了,什么都不曾探得。”记不清多久之前,曾有个人,在他面前狠狠地骂他愚忠。
而如今,他也许有些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王上有野心,一直对西凉虎视眈眈,可是他想通了,不想让两国百姓处在水生火热之中。况且,这西凉天下的安宁,是璇玑用命换来的,他此生,都不会去破坏。
“这……”对面之人一脸无奈,只能点头称是。
夏玉不免再次看了那远处的少年一眼,竟是有些想笑,如此一个陌生人,他竟会觉得和她像……哪里像,可笑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
同年十一月中。
仁孝端康皇后的陵墓前,男子明黄的身影也不知已经站立了多久。孟长夜忍不住上前道:“皇上,天冷了,还是回吧。太子殿下不是该回了么?”
光启五年,孙连正亲自请命带兵驻守边疆时,皇上做了个惊人的决定。竟是要年幼的太子随行,托付给孙将军教导。那一年,原本打算长居郢京的秦先生竟也同行。而如今,一晃十五年过去,殿下也该回来了。
少煊缓缓睁开眼眸,却是浅声道:“不必了,朕告诉靖儿,进城之后,先来皇陵看看她母后。”
孟长夜一惊,倒是不想,原来皇上早有安排。只是……他又回眸,看了看身后周围,皇上一早就遣退了所有的侍卫,此刻皇陵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显得越发地静谧了。
这些年,他每逢璇玑的忌日才会来这里,每一次,也总待得不久,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也不说话。今日,孟长夜看他像是高兴了一些,是因为殿下要回来么?
不过看见皇上高兴,他心里也高兴。娘娘走后,皇上的生活看似与之前无异,可是他与灵犀清楚着,到底是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这些年,秦先生走了,殿下也不在,皇上身边,也只有他与灵犀。
寒风吹上来,卷起了地上的一丝尘埃。
面前的香也已经燃尽了好几次,少煊都只命人再点上。
二人又不知安静地站了多久,忽而,空气里传来一阵凌厉的声音,孟长夜心下一惊,“锃”地抽出长剑,只听“叮”的一声,一枚飞镖被挡开,直直地插入一侧的树干上。孟长夜脸色大变,慌忙挡在少煊身后,大叫着:“皇上,有刺客!”
少煊却是没有回身,嘴角露出难得的笑。
一个身影忽闪,几个起落,立于孟长夜的面前。孟长夜看清了来人,惊恐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哆嗦着唇,一个字都再吐不出。
面前之人笑着晃上前,开口道:“你是……孟叔叔?”她在边疆的时候,时常听秦先生和孙将军说,父皇身边那最喜欢板着脸的人就是孟长夜。他几十年就那几个表情,从未变过。
孟长夜听她开口,自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只是,他没想到今日,皇上会让她穿了女装前来。太子乃女儿身的事,他也是光启五年秦先生起身去边疆的时候才知道的。原本,她换女装,也不至于让他惊愕至此,只是……只是……
“咣当”一声,手中的长剑没有握紧,竟是一下子落了地。
少煊这才回眸看了他一眼,便闻得清脆的声音扑面而来:“父皇!”
少煊抬眸,见靖儿飞奔着过来,那一个眼神交汇,他的脸色蓦地变了苍白!
“父皇?”靖儿的眉心微拧,“您怎么了?”
少煊蓦然回神,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的墓碑。
“父皇?”靖儿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怎的父皇和孟叔叔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还笑着绕至少煊面前,轻笑着,“怎么?是您说要靖儿换了女装来祭拜母后的,现在,认不得了?”
他们父女虽是十五年未见,可是父皇对她的疼爱,她一直是知道的。隔三差五的信件,吃穿用度的东西,只要是她的东西,他从未落下过一件。而画师也会隔段时日便画了她的画像给父皇送来,虽都是男装的画,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好不容易盼到长大,想着来父皇的身边,可是他为何见了她,却是这种表情?
那一个瞬间,少煊像是明白了一切。
身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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