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说了出来,才又自知失言。
果真,怜羽已轻声问:“皇上为何生气?”
为何生气?
难道她能说她生气完颜宇说要送她美人没送,结果自己回去选秀了么?
“是越皇陛下么?”怜羽见靖儿又同自己说话了,早把之前靖儿呵斥她的事抛之脑后了,问起来更是口没遮拦了。不过她会问及越皇,纯粹是方才皇上提了他罢了。
靖儿却是吃了一惊,涨红了脸回头道:“朕是生气……生气他答应了朕要把天山雪莲让给朕的,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件事她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所以她也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才迁怒完颜宇选秀的事的,对,一定这样的!
靖儿在心里狠狠地告诉自己。
怜羽的眼睛一亮,她似乎是明白为何皇上这段时间这么反常了。她忙跟上皇上的步子,咬着唇道:“依奴婢看,兴许就是越皇在温柔乡里……把皇上的事儿给忘了。”
才走了几步的靖儿听闻宫女这般说,又猛地回头,脸色也沉了下去,皱眉道:“是么?你也这般觉得!”该死的完颜宇,一定是这样的!
……
风风火火地回去,午膳早已经准备好。靖儿没那么多心思用膳,匆匆吃了一些,又传了太医张成浒来。
张成浒背着药箱风风火火地来,瞧见那少年帝王一脸阴沉地坐在桌旁,他忙上前行了礼问:“皇上哪里不适?”
靖儿的眉心微拧,却是道:“父皇的咳嗽可有好些了?”
张成浒一愣,随即低声答:“大约也是换季的缘故,每年这个季节咳嗽都会厉害一些。”张太医霜白的两鬓微微抖动着,他不免伸手捋了把胡须,神色无奈。他蓦地似又想起什么,小声道,“皇上不是说有天山雪莲……如果用天山雪莲做药引……”
“能好,是么?”靖儿不觉起了身,眸中闪着期待的光。
……
烟花三月眨眼就过,四月也过了十多日,可东越那边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承乾宫内室传来“哗啦”的一声响,接着闻得珠帘猛地一阵晃动,孙全与两个宫女抬眸之时,瞧见靖儿阴沉着脸从里头出来。
“皇上!”怜羽追着出去。
湘寻怔了下,随即回头见薄奚漓从里头探出身来,湘寻忙小声问:“世子,皇上怎么了?”
不曾想薄奚漓亦是疑惑地皱眉:“我怎知,不过提了一句东越罢了。”皇上方才还与他有说有笑地下棋呢,一眨眼就全变脸了。
宫人们追着靖儿出去,见她径直奔至宫门口。
宫门口的守卫们瞧见皇帝出来,忙都跪下行礼。
靖儿却是又停住了步子,目光穿过正门口,定定地瞧着。
孙全小跑着上前,轻声问:“皇上可是想出宫去看太上皇?可要奴才吩咐下去备轿?”
靖儿微微握紧了双拳,她是挺想去看父皇的,可是每回去,父皇总是用最灿烂的笑脸对着她。她知道那是父皇不想她担心,可是她又不是三岁孩子!
最可恶的还是那完颜宇!
靖儿的牙齿咬得咯咯的响,全天下就她最傻最天真!完颜宇还当着她的面儿说她天真,她却还相信让他回去了他还会记得他的承诺!若是再让她瞧见他,她非得狠狠地揍他一顿不可!
“该死!”咬牙切齿地骂着。
身后的宫人们都吓了一跳,哗啦啦跪了一地,齐声道:“奴才(奴婢)该死!”
靖儿睨视了底下的人一眼,心觉好笑:“你们有什么该死的?”
底下众人被问得一阵语塞,个个面面相觑着,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靖儿又冷笑一声,转身道:“替朕传丞相来!”
孙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瞧见面前之人抬步离去,他才愣愣地应了声“是”。
薄奚漓从承乾宫出来时,远远地又瞧见皇帝去了御书房,他不免伫足观望了一阵子,湘寻便轻声道:“世子殿下,您不回北苑么?”
薄奚漓笑了笑,淡声道:“这便回了。”
他转身,又淡扫了那边远去的身影一眼。
……
隔日,宫中传闻皇上要南下微服视察。
怜羽沏了茶递给靖儿,小声问:“皇上既与丞相大人说苏大人的差事办得好,那您怎的还要亲自去?”
靖儿轻呷了一口茶,浅笑着答:“耳闻不如目见。”
简短的话,仿佛是叫怜羽恍然大悟。
孙全匆匆入内,禀报着:“皇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您……当真不告诉太上皇么?”
“嗯。”靖儿搁下茶杯,笑了笑,“朕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不必要父皇操心。怜羽,伺候朕更衣。”
“是。”怜羽恭敬地应着,随着靖儿入内。
说是微服出巡,便只带了孙全一人。
薄奚漓闻讯赶来,正巧见靖儿跨上了马背。薄奚漓疾步上前,道:“皇上三思啊!”
靖儿勒住了马缰,嗤笑着开口:“朝中有丞相替朕总理内务,而世子负责朕的安危,朕有什么不放心的?”
薄奚漓被她说得一阵发愣,随即听她又道:“朕此次微服南下,第一站就去显国如何?”
好一句显国,她分明还是不信他。特地来告诉他,意在警告他,若是显宇王有异动也多悠着点。薄奚漓心底一叹,这样的皇上,他还担心什么!
才想着,面前之人已经骑马离去。
孙全已跃上马背,追随着前行。
二人一前一后直奔出了郢京城,已是连着几日没有雨,马蹄过后,全是一片尘土的味道。孙全开口道:“少爷当真去显国?”
靖儿用力挥着马鞭,畅怀地笑:“孙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那么老实!苏赢既已将我交的差事办得那么好,我还去做什么!”
孙全被她问得一怔,忙脱口:“奴才愚钝。”
“嗯,你是愚钝得很。驾——”马鞭狠狠地挥下去,她的声音隔着空气传来,“孙全,你说越皇这段日子是否舒坦极了?”选了秀,定是天天睡在美人怀里吧?
太监的脸色大变,这才反应过来,忙急急追上,忐忑地问:“少爷您……您要去东越?”
靖儿的嘴角一勾,她是要去东越,拿回她该拿的东西!
朝中有丞相,外头有苏赢,显国的人也不敢动,此刻不去更待何时?
再说完颜宇那小子是爽歪了,整个就是见色忘友的东西!
抽打在马臀上的马鞭,就像是用力抽在完颜宇身上一样的泄恨。
孙全的老脸惨白着:“少爷使不得啊,谁知那东越人存着什么心思,您乃万金之躯,怎能这般前去?”
“万一东越人起了歹心可怎么好?”
“少爷……”
规劝了一路,仍旧是毫无用处。
孙全说得声音都沙哑了,终是等来靖儿回头说了一句话。竟是:“这样挺好的,免得你的声音太过特别,叫人起了疑。”
都说这少年帝王心智异于常人,孙全跟了她这么多年,也终究是习惯了。皇上认定的事,他是再劝不回来了。他叹了口气,咬咬牙,只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护得皇上周全。
虽是快马加鞭,可至东越皇城时已是四月底。
正是百花齐开的季节,牵着马走在大街上亦是能闻到那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花香味。靖儿微微颔首,深吸了口气,顿感神清气爽。
孙全见她站住了步子,忙道:“还是先找了客栈住下吧。”来了东越,可要见东越皇帝毕竟不容易。瞧皇上的样子也不会上来就自报身份吧?
孙全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素衣少年,心下喟叹着,即便皇上说明身份,这样的情况下怕是也不会有人信吧?
靖儿睁开双眸,却是笑道:“不必找客栈。”
孙全惊道:“少爷您进不了皇宫的!”
靖儿斜睨着他,反问道:“谁说我要进宫?”再次迈了步子上前,她说得自在,“见不着他,见徐一晟还是好办的。徐大人的府邸,随便拉个人一问便知。”
完颜宇身边的红人,在皇城谁人不知呢?
果真如靖儿所言,随便拉上个人,一听是打听徐一晟的住处,那年轻人就乐了:“你说徐大人啊,哈哈哈——那可是个有福气之人!”
“怎说?”对方笑得太过夸张,惹得靖儿不免好奇起来,问到了住处,又顺道想问些别的。
年轻人啧啧地开口:“皇上宠爱徐大人可是天下皆知的事,你居然不知?”
宠爱?
靖儿的眉头紧蹙,不知何故她就想起苏赢曾跪在她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只为男子动心的话。怎的这完颜宇也……
“少爷。”孙全见问路的年轻人都走远了皇上还发着愣,只能小声提醒着,“徐大人的府邸就在前方不远处,可是现在就过去?”
“啊……去。”
远远地瞧见徐一晟那雄伟的府邸靖儿也已经相信那年轻人的话了,完颜宇当真是宠他得紧,一个大臣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府邸,那得住进去多少人啊?
孙全也是吃惊了,他西凉的丞相府邸也不见这般奢华的!
“干什么的?”
他二人尚未近前就被拦下了,徐府的家丁也嚣张得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不走远点!”
孙全才要说话,瞧见面前二个家丁的脸色一变,忙推了他们至一旁叫着:“闪开闪开,别挡着我们夫人的路!”
夫人?
靖儿心头一惊,莫不是她想错了,不然徐一晟怎已有了妻室呢?
正想着,身后那轿子已经缓缓落下,丫鬟挑起了轿帘小心地扶了里头女子出来。女子身着了一袭绛紫罗裙,唇红齿白,倒是个标致的美人坯子。靖儿微微讶异,瞧见那两个家丁已经笑着上前道:“八夫人您回来了?”
女子哼了声,也不多说,径直入内了。
靖儿微微张了嘴巴,脱口道:“八夫人?”疑惑地看了孙全一眼,靖儿想问这真的的徐一晟的府邸么?可徐一晟不像是会有那么多妻妾之人啊!
最后塞了银两一问才知,徐一晟何止八位夫人啊。
那家丁说得眉飞色舞:“八夫人还不算最美的,我们十夫人的美貌那才叫一个赞啊!那都是皇上赏赐的,还专门赐了这座大宅给我们大人呢!谁不知道什么大人是东越第一宠臣啊!谁见了都得给三分面子啊……”
家丁得意洋洋,靖儿铁青着脸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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