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几步,她只低声问:“这里说话安全么?”这些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她也只有一死了。
太子没有说话,只点了头。
她似是放下心来,想了想,开口:“太后一心想要郁后所出的二王子登基,一旦王上驾崩,她一定会趁机夺权。我如今将是西凉皇后,即便她想夺权也不至于把我怎么样,可是殿下就不同了,成王败寇。”
太子的脸色微微变了,依旧没有打断她的话,只听得她说。璇玑盯着他开口:“殿下即便着孙将军回来,固可以与他们一战,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元气大伤不是殿下想要得到的。倒不如殿下给我准备一份毒药,我替你杀了太后。”
那最后一句话,到底叫太子的眼睛撑了撑,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他下意识地回眸瞧了一眼,此刻才想起外头全是他的人,在这里说话,会很安全。额角有了些许的汗意,他迟疑半晌,才开口问:“此事,父王知道么?”
璇玑并不打算隐瞒,果断地点了头:“知道。”
太子却是整个身子都颤了颤,慌忙伸手扶住了一侧的桌子才站稳了身躯。她的一句话,把他内心最后的那一点奢望也打破了。
父王,是真的不会好了。
轻阖了双目,他的薄唇有些颤抖,良久,才吐字:“太后是个精明之人,不好下毒。”
却知璇玑竟是笑起来:“殿下莫不是要我亲自刺杀?呵,实在抱歉,我不会功夫。就算会,刺杀始终不是上上之策。”
他的精神一抖,睁眼瞧着面前的女子,自夏玉将她带来鄢姜之后,他似乎还未曾如此刻般好好地瞧过她。她有着与兴平一样的美貌,可是心智却强了兴平太多太多。兴平很单纯很柔弱,是以从来都是他去保护她,她喜欢夏清宁他也可以成全。这么多年,朝中势力暗涌,从来只他一人独自撑着。身边的忠臣,也必须等待自己的决定。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还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出现,来帮他。
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许,他扶着桌沿坐下来,淡声道了句:“坐。”
璇玑并不拘礼,面对面坐了。太子凝视着她,方开口:“你不是鄢姜人,没必要牵扯进来。”
璇玑轻笑着:“殿下是不信我。”
一语中的,太子的眉心微拧,他的确不敢轻信,夏玉信她,可是他信不了,也不敢信。
璇玑只径直道:“因为我也有事,想要和殿下做个交换。”如此,还不够他信自己么?
太子果然动了容,脱口问她:“何事?”
不自觉地站起来,背过身去,将放在在心里想好的话一一说出来:“将来太子登基,就昭告天下说鄢姜风俗,父王驾崩,兴平公主的婚期延期半年,此为一。鄢姜的事情一了,我回西凉的时候希望能以殿下的名义去会一会襄桓王,此为二。西凉若在半年之内传出内乱,鄢姜不得插手帮任何一方,此为三。”
太子一震:“你不过为孤做一件事,却要孤答应你三件?”且这三件,可都不是简单的事情。
她笃定地开口:“可是我为殿下所做,已是给了殿下所有。”
她的话,不无道理。起身,踱步至床前,他冥思片刻,才又言:“只是婚事延期,与西凉皇帝怕不好交代。”
“此事无碍,鄢姜的事一旦办完,我便会回西凉去,不过戴孝在身,延后半年完婚罢了,我人都在西凉,他们皇上还有什么好说的?也不会违背殿下想与西凉结盟的意愿。”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件事还不是最难的,她知道他会应下。
果然,他很快点了头,又问:“请襄桓王来作何?”
璇玑低声道:“此事我自有定夺,不会妨碍殿下的大业的便是。”
太子沉思了下去,璇玑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守在外头的宫人们个个都提高了警惕,夏玉倚在一侧的柱子上,沉沉地睡过一觉,他此刻却依然觉得疲惫,好几次睡意上来了,他只能强撑着睁开眼睛。照理说,今晚的情形他不该如此,只是这段时间实在休息太少,他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了。
面前的太监前后不停地踱步,手中的拂尘甩了又甩,看得人有些眼花。夏玉才想要开口让他停下来,忽而听得有脚步声亟亟自前殿的方向传来,他的心忽地一沉,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急急跑来的是一个太监,他一见夏玉便急着问:“太子殿下可在里头?”
夏玉只点了头,偏殿的门却从里面被一把打开了,露出太子惊慌的脸:“是不是我父王有事?”
“殿下赶紧随奴才过去吧!”太监满额的汗,慌乱地擦着。太子的脸色骤变,此刻再不做逗留,疾步朝前殿赶去。
夏玉欲抬步,忽而想起什么,回眸之时,瞧见女子正步出来。他似是松了口气,跟上了她的步子,却听她匆匆言道:“夏大人先回府吧。”
夏玉的眉心一拧,急声开口:“臣无碍。”
璇玑脚下的步子未停,只低言着:“回府也是有任务的,殿下说了,要你……”她的声音压低了下去,话语也只他二人听得见。
夏玉吃了一惊,不觉抬眸,朝那边匆匆而去的身影瞧了一眼,却又停璇玑道:“怎么连我的话也不信?”
照理说,他是可以不信的。却不知为何,他却是想信一回。步子,到底收住了,没有再跟上前,应了声,转身离开。
璇玑侧脸,回望着那急速离去的身影,广袖中的手不免握紧了双拳,这天还未亮,可是鄢姜王室的人怕是个个都要醒了。
入内之时,见太子焦急地等候在屏风外,她上前,小声问:“去请太后了么?”
男子的神色凝重,到底是点头。璇玑又道:“郁后和二王子那边,这消息要封锁好了,父王若是此刻不好了,也不能叫他们知道。”
“这个自然。”太子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意,抬手掬了把汗,他稳了这么久,成败在此一举了。
传信的太监才至太后宫中,便被宫女拦下,说太后早已睡下。太监附于宫女耳畔低言几句,宫女的眼眸撑大,此刻再不敢耽搁,忙回身冲进去与太后禀报。
太后其实并未睡,王上大限也就这几日了,她必须时刻保持着警惕。此刻听闻前面有太监来传话,她才由宫女扶着匆匆出去。太监跪下了才道:“太后,王上怕是不好了,太子殿下让奴才来请您过去,也要让太后见见王上最后一面。”
略皱了眉,她以为她从太子那里收到消息必然已经是王上驾崩之后了,却是不想竟来叫她去见最后一面。太后终归是意外的,莫不是太子自知敌不过她,故此向她示好了?若真是这样,日后郁后的儿子登基,她倒是还能留他一命。这样想着,她心下有些得意,忙挥手让人准备了轿子过前面去。
……
二王子府邸,有侍卫来禀,说是王上怕是不行了,太后却封锁了消息,自个儿过王上寝宫去。寝宫里,自然还有太子和兴平公主。
二王子这才意识到不妙,太后不是一直站在他这边么?如今整个时候,照理说王上即便真的要驾崩了,太子也不会请太后过去才是……莫不是,在外头盛传的太后想扶太子登基的话是真的?他一惊,不过此刻也不好轻举妄动,倘若他此刻挥军入宫,那就是谋反的大罪。
只得叫了人进来,先入宫将此消息传给郁后,请她定夺。
……
太后抵达鄢姜王寝宫时,他早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她只见太子与公主伏在鄢姜王床边哭着,她略一怔,也忙跨步上前去。
璇玑给她让了路,太后低唤一声“王上”,整个人已经扑到下去。倒是真的有几颗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太子哽咽地与太后说着话,璇玑趁机悄然退出来。在偏殿换了宫女的衣服,匆匆出宫去。
只因太子说,毒药在宫中是违禁物品,匆忙之中,她也只能去找夏玉。
敲开了夏府的大门,掌灯的丫鬟出来开了门,待看清楚了外头之人,那丫鬟惊恐地瞪着她,呼道:“公主!”
璇玑一惊,这才想起出来的急,忘记戴上面纱了。兴平公主心仪夏玉的弟弟,夏府的人会认识公主也不奇怪。此刻也来不及解释,只问:“你家大人呢?”
丫鬟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那态度更为恭敬了,忙侧身让开,一手指着夏玉的房间,道:“大人在房里。”
璇玑点了头,二话不说便抬步往前。丫鬟匆匆关了门,慌忙追上来:“公主,容奴婢先去通禀一声。”
“不必了。”话出口,瞧见丫鬟更为错愕的神情,璇玑才知她定是会错了意。她堂堂一个公主,夜闯大臣的卧室,确实有诸多不妥,只是现在哪里还管那么多繁文缛节?
丫鬟见璇玑脚步匆匆,她小心地替她掌灯,也再不敢开口说话。
夏玉的房内还亮着灯,她直冲过去,一把推开他的房门。丫鬟惊呆了,脚步收在了门口,见房门已经被面前女子合上,她在看,也只能瞧见里头那抹模糊的影。她似想起什么,慌忙背过身去,也不知公主是否还要人伺候,掌着灯,她竟是不敢走了。
可是,公主原先不是与二少爷走得近?后来公主远赴西凉和亲,二少爷突然失踪了。如今她回来,怎的与大人又走得近了呢?
丫鬟咬着唇,实在是想不通。
璇玑进去的时候,瞧见他依旧穿着外衣,趴在桌上睡了。面前,还摆着好多的宣纸,蘸了墨水的笔掉落在地上,他的指缝间还蘸着墨汁。她上前,小心地抽了一张纸出来,见上面标注着路线,还有岗哨……
皱了眉,又伸手去取另一张,腕口突然被眼前男子狠狠地扼住,不自觉地嘤咛一声,手中的纸再无力握住,从指间滑落。
眼前的容颜从朦胧缓缓变得清晰,夏玉吃惊不小,忙撤了手:“臣不知是公主,公主恕罪!”他说罢便要跪。
璇玑忙拦着他:“师父,这在你府上。”
提醒着他,他这才像是回过神来,面上稍稍带了些尴尬,回眸之时,瞧见依旧立于外头的丫鬟的身影。他这才想起什么来,却听璇玑问:“怎生的睡在桌上?”
夏玉已经弯腰将地上的纸捡起来,一面道:“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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