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给我们一间上房。”
夏玉心中猛地吃了一惊,才欲开口,便被她握住了手,见他冲自己灿烂一笑:“糖葫芦真好吃。”
小二领着他们上楼,又亲自送了茶壶来才关门出去。
璇玑倒是真的坐下来细细地吃糖葫芦,夏玉脸上的绯色褪了下去,只心口还“砰砰”地跳着,迟疑着,才欲开口,便听璇玑问:“外头会有人偷听么?”
他一怔,闭息凝神片刻,才摇头。
璇玑似是松了口气,看来襄桓王这点面子还是给她的。她见夏玉整个人都有些奇怪,便轻声道:“出去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他猛地吃惊:“你怎么知道?”
在襄桓王后来再次请她进去,搪塞她是叫了下人准备糕点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夏玉见她只笑不语,忙又道:“我还和他们动手了。”
“你和他们动手了?”璇玑的神色一变,忙放下了手中的糖葫芦,“可有伤着?”
他摇着头,竟是解释:“原本是买了三串糖葫芦的,中途掉了两串……”眉宇间的川纹有些深,他像是觉得可惜,“是襄桓王的人?”看璇玑的态度也知道了。
璇玑松了口气,蓦地,竟不免好笑,看来襄桓王不在这屋子外头部署监听的人,是知道夏玉会功夫,他也怕将事情弄巧成拙。不过如此,对她来说自然也是有利的。毕竟夏玉不是夏清宁,弄不好,她可就满盘皆输了。
夏玉却是起了身:“为何只要一间屋子,这……这不合礼数。”还有,他总觉得今日,璇玑很奇怪,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但,究竟哪里奇怪,他像是有一下子说不出来。
转身,猛地推开了窗户,下面正是对着大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叫夏玉此刻的心情愈发地烦闷。
身后女子跟着起了身,声音悠悠地传来,不甜不淡:“因为我告诉襄桓王我不爱西凉皇帝,我爱的人是你。”
扶着窗栏的手倏然收紧,夏玉竟是狠狠地一震,霍地回身看着面前的女子。他整张脸瞬间铁青了,薄唇微微颤抖着,半晌,竟道了句:“公主——”
“叫璇玑。”她纠正他。
从鄢姜她开口问新王要他开始,到今日襄桓王府一叙,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如连串的珠子,在夏玉的脑海里呈现出来,他的眼底一怒,举步上前,脱口便道:“你设计我?”
面对他的怒意,璇玑从来不放在心上,她倒是从容地行至窗口,下面是一派和谐的景象,清幽开口:“你都可以将我设计成公主,我为何不能将你设计成公主爱的那个人?”蓦然回眸,低声出笑,“你说是么,夏清宁?”
夏玉心头一窒,竟是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分明是生气的,此刻却又像是理亏。
二人在房里,再无人说话。
璇玑也不管他,自顾倚靠在窗口瞧着,她如今什么都不必做,只管等着,襄桓王信她的那一日,便是恭送她离开之时。
傍晚,让小二送了饭菜进房,夏玉自始至终都坐在桌子边上一言不发。她将筷子递至他面前,自己坐下了,才吃了一口菜,听得面前之人突然开口:“此事你该早告诉我。”
她忽地笑了:“我还以为师父是喜欢惊喜的,否则那日也不会在衡台上突然说我是公主。”
他终是抬眸瞧着她,她的脸上的灿烂的笑,映在他的眼底竟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些疼。面前的筷子没有去拿,他低声问着:“还恨着?”他记得她说,那件事,她恨他。
其实当初将她变成公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任务。恰好她也想着进西凉皇宫,他还觉得自己是帮了她呢。原本他与孙将军来西凉,送了公主大婚,他们便会回鄢姜,从此不再有任何的纠葛,可是命运像是给他们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兜兜转转的一圈,他自己竟也被圈了进来。
知道她把他设计成了弟弟夏清宁,那一刻,他原本是该怒意冲天的,可是在她面前,他并没有爆发。两次,她试图在他人面前装作与自己很亲近,可是为何每次,他都会生气……
猛地起了身,指尖触及了门闩,想了想,也知道此刻出去不合时宜。脚步终究是收住了,深吸了口气,他背对着她。
“师父?”
“我吃不下。”淡淡一句,便再不想说话。
璇玑心中低叹,知他小气,方才还问她是不是还恨着。她一个人坐着,细细地吃。
晚上坐在床边,见夏玉抱着手臂坐在桌边,知道他不会靠近自己,她也不会多言。和衣躺下,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浅色幔帐。窗户紧闭着,十六的晚上,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射进来,在地上晃动着窗花的影。
静静的房间里,忽而响起男子恬淡的声音:“真的不想嫁给他?”
璇玑还以为他是不愿与自己说话的,此刻听他问,竟是吃了一惊。翻身侧对着他,他的双眸阖着,微弱的光线下,隐约的,似还能瞧见那长长睫毛下的扇影。
她不说话,只低低地“唔”了一声。
她曾为那个人倾尽所有,到头来却只换来一生的薄凉。她有一句话,没有骗襄桓王,她不过只是个小女子……
“那为什么还要回去?”夏玉的眼睛微动,心底却是叹息。
那一个瞬间,璇玑一下子想起了太多的人,她有些悲伤地闭上眼睛,樱唇微微颤抖着:“没有退路了。”
卓年的死,她必须要个明白话。
于晋玄王,她此生只想给他一个交代。
而那个人,她也许到最后都不会让他知道她的身份吧。
夏玉呢?
她忽而笑起来:“师父日后回鄢姜,必定前程锦绣。”这次,他也是功臣。
面前之人,却是良久良久不曾说话。
那眉心稍稍皱了些许,这二十多年来,他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清宁说喜欢公主,他说好,他帮他。殿下说二王子觊觎王位,他说好,那防着。奶奶说他弑弟夺爱,他沉默。
比起璇玑,他像是逊色很多。她的事情完了,他回去,继续做他的夏大人,真的是他想要的么?
他像是一下子乱了。
……
夜光朦胧,一室的静谧。
璇玑睨视了那男子一眼,淡淡的月光铺洒在他的周身,他安静得仿佛连呼吸声都淡去了。她翻了身,心下紧了紧,这条路,再没退路了……
…………
五日后,襄桓王府邸,密探匆匆将马交给外头的侍卫,疾步入内。
这日天空飘着蒙蒙小雨,襄桓王恰坐在亭中赏花饮酒,密探快步上前,跪下行了礼,开口道:“王爷,兴平公主喜欢夏清宁的事,鄢姜的人似乎并不知晓。不过有一事很奇怪,当日兴平公主前来西凉时,听闻那夏清宁失踪不见了,直至今日,也不曾回去过。”
襄桓王手中的酒杯一转,眉宇间的踌躇却是淡淡化开,他只挥了挥手,随后吩咐:“来人,备马,本王要去澐喜客栈!”
……
璇玑正把玩着前日襄桓王派人送来的几支玉簪,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夏玉上前开了门,襄桓王毫不客气地入内来,瞧见璇玑手中的东西,忙笑着道:“早知道公主喜欢,本王再叫人多送一些便是。”
璇玑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对了,王爷今日怎的亲自来了?”
他坐下了,才言:“哦,公主想来也快上路了,本王是想着来问问公主,可还短些什么?只管告诉本王,本王立马叫人去准备。”
知他话里的意思,璇玑将手中的东西搁下,才道:“倒是也不短什么,正是今日想要离开,王爷亲自来了,也省得本宫跑一趟。”
襄桓王会意一笑,却又低声道:“公主上回说的事情,本王想了下,也不想公主冒那么大的危险,全城的兵力部署就不必了。本王,只要一处。”瞧见璇玑讶异的眼色,襄桓王笑着道,“郢京之北,有他的一处暗卫部队,多年来由韩青直接统领,本王只要知道那边兵力如何。”
强压下心中的好奇,璇玑点了头:“好,王爷等兴平的好消息。届时,也请王爷不要忘了兴平拜托你的事情。”
“一定。”他爽快地答。
从城中离开,璇玑坐在车中呆呆地想了一路,她不免觉得悬。襄桓王不是真怕她有危险,唯一能说明的,便是他在郢京的密探早已将别处的兵力部署给摸清楚了!到头来,只剩下那最后一处,是探不到么?
她不禁觉出了凉意,好厉害的密探,这么多年,薄奚珩居然都不知道么?
有些坐不住,她不觉掀起了帘子出去,夏玉手执着马鞭,抽打下去,侧脸瞧着她:“你说会不会西凉皇帝已经知道你来了这里?”
她果断地摇头,庆陵王的事情放过,他不会那般明目张胆。襄桓王既知道是她来,定会倍加小心。这一点,她可以放心。
夏玉又问:“襄桓王要你做的事,你以为很容易?”
这回,她却是笑了:“不容易。”但是她倒像是习惯了,两年前,她也为了薄奚珩做过同样的事,再艰难,她也照样做到了。
“我帮你。”
一句话,却是叫璇玑怔了怔,她不知这句话他何以说得这般轻巧。一个不慎,那会丢了性命。
果断地摇头:“不,送我回京之后,你马上回鄢姜去。我答应了王上,还他一个完好无损的夏玉。”她在鄢姜王面前提了那么多条件,可不能再弄损他一员大将。
握着马鞭的手一紧,他到底是不善于死缠烂打的。吸了口气,转口道:“襄桓王答应了你什么?”
“事成之后,让我离开。”
“去那里?”侧脸凝视着她,他似是惊讶,她居然会说要离开。
其实真正的原话,璇玑并未告诉他。只因她不是真的公主,而他也不是夏清宁。
兴平公主应该和夏清宁在一起,可是她是璇玑,他是夏玉。
低下头,蓦地一笑:“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会找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惧了。
有些话,梗在喉咙口,却是问不出来。脱了口,却是问她:“为什么不帮晋玄王?”晋玄王心里有她,他早就知道,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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