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那个妖女身边最得意的宫女,这一举一动,端庄娴雅,中规中矩,却又自有一股媚人的风情体现,比许多宫妃还要妖娆惑人。这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吧?凤逸在心底冷笑。果然,和那个妖女在一起的,也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刻意让她跪久一会,直等看到那举着托盘的一双玉臂开始瑟瑟发抖,他才抬手,施恩似的道:“免礼,平身。”
“谢皇上。”粉衣宫女缓缓起身,端丽的脸上挂着终年不变的清丽浅笑,莲步轻移,来到凤逸跟前,将碗递到他鼻子底下,躬身道,“皇上,该喝药了。”
刺鼻的中药味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孔,凤逸不觉皱眉,身体后仰,嫌恶的别开头。
“搁下吧,朕等药凉了再喝。”他随手指指身边的茶几,敷衍的道。
宫女却是摇摇头,再次举高药碗,坚定的道:“回皇上,太后吩咐过,奴婢定要亲眼看见皇上喝下这药方能离开。”
凤逸面上一冷。两道寒光划过,消失在空际。
不情不愿的伸手接过药碗,神色复杂的看了那黑漆漆的东西几眼,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闭上眼,暂停呼吸,几口将那碗黑乎乎的东西灌进嘴里,再将空碗扔到粉衣宫女面前,狠狠的瞪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喝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粉衣宫女却还是摇摇头,脸上挂着一贯的得体微笑,徐徐道:“回皇上,太后娘娘还说了,请您务必将那最后一口咽下。要知道,这每一味药都是由药奴的血汗浇灌长大的,再由太医辛苦筛选熬制而成的结晶,哪怕只是浪费一滴,那也是莫大的罪过啊!”
凤逸薄唇紧抿,双手在袖子里握得关节突出,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似乎在强忍杀死某只妖孽的冲动。
良久,仰头,他咕咚一声将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小口药吞下,再张开嘴,将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腔展示给她看,冷着脸道:“朕喝完了。敢问绿玉姑娘,这下母后还有何要吩咐的吗?”
“没有了。皇上肯合作,太后娘娘自然是满意至极,无话可说。”粉衣宫女垂首,低眉顺眼的道。头才低下,一丝太过明显的笑意便从她眼底飞快划过。欲想去捉,却已是了无痕迹。
收回碗盘,她对他们点点头,微微福身,轻声道:“奴婢告退。”说完,便快步离去。
再不走就憋不住了!她好想大声的笑出来啊!
太后娘娘竟然把皇上的反应猜得分毫不差!太神奇了!她愈加的佩服她了!
第十八章 苦
粉衣宫女前脚刚走,后面刚才还一脸愤怒的凤逸便突地从座椅上跳起来,俊逸的五官夸张的扭曲成恐怖的形状,嘴巴大张,一手掐着脖子,脚下四处奔窜,急切的大声叫道:“水!水!水在哪里?朕要喝水!”
李司晨被他突来的动作吓得心惊胆战,马上紧张起来。
跟在凤逸身后团团转,他一再焦急的问道:“皇上?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他的一张俊脸皱成一团,五官都挤在一处,眼角还隐约有泪花泛滥,起来好痛苦的样子。
不会……是太后在那碗药里下药了吧?他暗想。但是不对呀!就算确实有谋反之心,她也有必要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吗?
跳了一圈又转回来,捡起被自己丢到茶几上的玉杯,将里面最后一滴水倒进嘴里,凤逸痛苦的低叫道:“苦……好苦!这药……好苦!”
李司晨的颜面神经一阵抽搐。
“皇上,只是因为药很苦么?”他有种吐血的冲动。
至于吗?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一碗药吗?一个大男人,仅仅因为喝了一碗苦药就叫成这样,说出去不叫人笑死才怪!
凤逸抽空白他一眼——你尝尝就知道有多苦了!嘴巴都苦得麻木了,舌头不听自己使唤,只能用眼神来示意。
“皇上……”
侍奉在外殿的宫女太监闻声也赶了过来,见到凤逸毫无形象的一面,都习以为常,并不十分惊慌。
顾不得其它,凤逸随手扯过一个太监张口便问:“蜜饯呢?茶呢?有什么都快点给朕拿上来!”
“呃……”另一名腰缠绿色缎带的粉衣宫女走上前来,低头道,“回皇上,今天一大早,太后便说想吃蜜饯,将御膳房里的蜜饯全部拿走了。至于新买的,至少也要等午膳之后才能送进宫来吧!”
妖女!又是她干的好事!凤逸愤恨的想道,心里对南宫春燕的恨不觉又多了一层。
“那茶呢?不会也被太后喝光了吧?”他不耐烦的问道。
“皇上,茶来了!”话音未落,先前进来奉茶的小宫女便端着一壶新泡好的茶小跑进内殿来。
李司晨赶紧接过来,倒了一杯送到他嘴边,道:“皇上,别再想些有的没的,先喝杯茶冲淡一下嘴里的苦吧!”
凤逸接过去,一手托着杯底,张口便往嘴里倒。
“皇上小心,这茶是新沏的!还未凉透——”
小宫女的话还未喊完,凤逸便已先她一步将倒进嘴的茶悉数吐了出来,比刚才更大声的叫道:“好烫!”
咣当当,手里的玉杯也随之滚落在地。
完了!经历这一苦一烫,舌头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
“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吓得面色惨白,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直磕头,连连求饶,声音和身体同频率颤抖着。
“这不关你的事。”凤逸大着舌头冷冷道。
“南——宫——春——燕!”强忍着口腔里残留的苦味与舌尖上的疼痛,越想越气,他咬牙切齿的怒吼,“那个妖女,是她!肯定是她!肯定是她命人去掉了药里的蜂蜜,还又加重了黄连的分量!”
第十九章 恨之源
万分小心的偷瞄面色铁青的凤逸一眼,再一眼,李司晨以手里的茶杯作掩护,低声问道:“皇上,你好些了吗?”
凤逸回头,阴郁的瞪他一眼——你认为呢?
李司晨赶紧闭嘴,低头喝茶。
不过,只要一回想起方才的那场兵荒马乱,他就忍不住的嘴角上扬,又想要笑。
没想到啊,在人前一直淡漠倨傲的皇上,竟然一再被太后娘娘恶整得如此之悲惨!看凤宫内宫女太监见怪不怪的样子,他敢确定,这事肯定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为什么以前他每次进宫都没有看到诸如此类的好戏呢?好遗憾啊!
两道凌厉的眼神穿透茶杯,直直的射向他,传达着‘你不想活了吗’的信息。
移动茶杯,从后面露出两只眼睛,不期然对上凤逸燃烧着腾腾怒火的眸子,李司晨不由的缩缩脖子,强逼自己咽下逸到嘴边的笑声,差点噎死。
“想笑就笑吧,别强忍着,朕不会怪你的。”静静的看着他,凤逸冷冷的道,挂在嘴边的若有似无的微笑给人一种十分恐怖的视觉效果。
是的,他不怪他,只是从今以后他会一直唾弃他、鄙夷他、打击他,让他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随着他的张嘴,一股淡淡的中药味四下传播开来,令闻者无不面露痛苦之色。虽然距离服下药已有一炷香的功夫,但旁人仍能从那涩涩的味道中推测出药物的难喝程度。
李司晨偏头,屏住呼吸,闷声道:“臣不敢。”
他还年轻,还没看遍天下美女,还没吃遍玩遍天下的好料,他爹也还等着他这个不孝子来养老送终,所以,他不能傻傻的自寻死路。
凤逸冷哼一声。算他识相。
“不过皇上”,极小声极小声的,李司晨把杯子举高,又悄悄偷觑他一眼,道出自己的猜测,“或许,太后命人除去药里的蜂蜜,只是为了加强药性。毕竟,新婚之际,冷落新娘子太久终究不是件好事。”
凤逸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一口,面无表情的瞪视着晶莹碧绿的茶水,淡淡道:“司晨,朕现在一直很怀疑,你是不是也是那个妖女派到朕身边的奸细。”
李司晨一阵傻愣。
“怎……怎么可能!”然后,他大力拍着手边的桌子,蹦起来,痛心的看着他,大叫道,“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感情是能因为一个女人说变就变的吗?”
“十几年的感情?”凤逸薄唇轻启,哼出一声嗤笑,面色冷凝,幽幽道,“朕的母妃伴随在父皇身边十多年,母妃爱慕父皇的英明果断,父皇也多次称赞母妃的温柔娴淑,二人互相扶持,感情一直好得令旁人艳羡。但她最后的下场呢?还不是凄惨无比!”
白细的五指握紧手里的茶杯,他的嗓音低沉,悲沧得令人心悸:“自从……自从那个妖女出现之后,母妃便被打入冷宫,数次求见父皇不得。而那最后一次见面,竟是父皇亲自前去,赐她毒酒自尽!”
“但……但那是因为元妃数次对皇后不敬,所以才……”李司晨小心辩解道。
“几次不敬,便罪当至死了吗?” 凤逸冷笑着回视他,眼里的寒意足以将人冻成冰柱,“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十几年的夫妻之情,难道只因几次小小的不敬便能悉数忘怀的?而且,父皇他考虑过朕当时的感受了吗?那时候,朕正重病缠身,他就不怕母妃的事对朕打击太大,朕也承受不住追随母妃而去了吗?”
“呃——”李司晨被寒得抖一抖,他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捧起茶杯讪讪道,“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收回视线,再喝几口温度适宜的茶,舌头渐渐恢复了些许知觉,淡淡的苦味在口腔弥散开来。身为多年来的被害者,新仇旧怨齐聚一堂,凤逸的上牙床和下牙床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来回磨动。
“那个妖女,她逍遥不了多久了!等朕夺回实权,朕第一个不饶她!朕定要把她碎尸万段!”握紧拳头,千篇一律的豪言壮语由他嘴里发出。
这是积累了多久的怨念?李司晨捧着茶杯暗想,看来太后娘娘四年来的所作所为还真是把皇上给惹毛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想扳倒她,一时半会还真是天方夜谭。除非一个可能——太后主动让权。
但,可能吗?有谁会傻到把到手的权利白白送给别人?而且还是掌管天下的权利,又当那个接掌权力的人还一直恨她入骨、一直恨不能将她挫骨扬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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