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系列的丑闻被公诸于世,说高级干部中有大量的腐败行为。经济改革的新阶段也导致了国民经济的过热现象。
对改革成果持否定态度的人批评说,不应该在农村废除国家统购制度,说由于统购制度的废除,使许多农户从粮食生产转向经济作物的生产,他们坚决反对缩小计划经济的范围,并大胆地断言,社会主义需要把计划经济放在第一位。另外一些人对在自由的知识界中所表现出来的对待社会主义的方式及其价值持否定态度的现象表示不安。然而,对于众多的批评,邓小平没有作直接的答复。但是,他在讲话中明确地表示,改革不会停止,更不可能倒退。这说明,邓小平有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和坚强的意志。他说:“当然,在改革过程中,难免同时带来某些消极的东西。只要我们正视这些东西,采取针对性的坚决步骤,问题是不难解决的。”③
在党的代表会议召开的同一个月,北京发生了学生游行事件。虽然规模不大,未扩散到校园之外,但是,所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明,学生们仍旧对政治感兴趣。自“文化大革命”以来,一向平静的校园又开始不安了。学生们抱怨他们生活的环境和前途,说他们被迫在狭窄不舒适的条件下学习和生活。并且说,按传统的分配方式,他们之中许多人毕业后要到收入低,而且又不能发挥他们才能的地方去工作。他们还抱怨外国人,特别是日本人的经济入侵,也抱怨高级干部及其家属所享受的特殊待遇以及他们大量的腐败行为。
腐败行为确实是普遍存在的弊病。1985年上半年,官方曾发表一篇社论,表示对这一弊病的担忧。此文或许受到一些领导人的支持。社论详细地披露了几个重大的典型案件。这些典型案件大多发生在海南一带。海南属于广东的一个海岛,在那里,许多官员都参与了一种倒卖外国进口产品的活动。他们将国家计划内的进口产品转卖给内地官员,然后由内地官员再转卖给用户,从中牟取暴利。他们利用官方的外汇配给,获取大量的外汇收入。所涉及的货币总量以及产品的数目十分巨大。1984年1月和1985年5月之间进口汽车的总数为九万辆,摩托车十二万辆,电视机近三百万台,立体收音机二十五万台,总价值约六亿美元。最后,这些进口物品的绝大多数都流入了内地。在党的上层机构中发现了这类丑闻,对特区经济的概念产生了极其不利的影响。然而,最令老百姓不满的是政府对涉及这类案件的领导人的惩罚并不那么严厉,最多只不过是降级而已。
1985年底,通货膨胀冲击着城市居民的心。以致时刻谈论着这个问题,甚至超过了腐败问题。由于1984年农产品收购制度的重大调整,使1985年城市商品零售价格迅速上涨。官方最终公布的零售价格的通货膨胀率为9%。但是实际的商品价格,包括肉类和蔬菜的上涨比率比官方公布的高得多。如何抑制通货膨胀当时是一个政治问题。有些国内外学者建议,宜采用固定价格制来扭(按原文译出。——译注)转和节制国内经济运作。
1986年的政治麻烦就更多了。胡耀邦及其党内领导层中的支持者发起了加速经济改革和全面开放的运动,引起了党内和社会上一些人的不满。要了解是什么原因促使胡耀邦加速经济改革。以及在党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争论是不容易的。因为加速改革以胡的失宠而告终,他在这一年来的讲话也未被编人官方的文献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事逐渐清楚了。在一段时间内,胡主张在政治生活中一定程度的自由主义。对于这一点,在邓小平所提拔的人选中,从来没有一个人持有这种特殊的见解。
1986年年初起,中央就开始讨论起草一份对思想与文化领域的决议,胡就力争要使这一决议在语调上呈现出自由的味道。然而,9月份通过的文件却是一个放开和限制条文都有的混合物。它使读者不明白,究竟要放多大的程度。是否可以宣传非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后来又就中国发展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在学术讨论会、座谈会和报刊杂志上,党内有人讨论西方经济学的原理是否可以很好地应用到分析中国的经济问题上来,并认为,那些认为西方科技的引入会影响国家完整的思想体系是没有意义的。他们还提出,应该清楚地划分艺术与政治宣传之间的界限,让艺术走自己独立的道路。1957年被打成右派的两位作家刘宾雁和王若望(他们曾经揭露了“文化大革命”的受害者所遭受的心灵创伤)这时主张,文学和艺术对真实生活的描绘与从苏联引进的所谓社会现实主义原则无关。
当时。在安徽合肥的中国科技大学副校长、天文学家方励之,在政治上作出了大胆的反应。他开始给大学生们灌输人权思想。他的讲话被制作成录音带,在各大学轮回播放。他认为,人生来就有不可剥夺的权利,包括享受民主的权利。政治权是人民赋予政府的,而不是相反。这是具有爆炸性的思想。
邓小平对这类言论采取了两种反应。一方面,他反复强调1985年以来所实行的路线,反复强调对中国政始统一和社会安定的最大威胁来自右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其次才是左的教条主义和宗派主义。9月,在党的十二届六中全会上,谈到文化和意识形态的问题时,他尖锐地批评了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他说: 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我讲得最多,而且我最坚持。为什么?第一,现在在群众中,在年轻人中,有一种思潮,这种思潮就是自由化。第二,还有在那里敲边鼓的,如一些香港的议论,台湾的议论,都是反对我们的四项基本原则,主张我们把资本主义一套制度都拿过来,似乎这样才算真正搞现代化了。自由化是一种什么东西?实际上就是要把我们中国现行的政策引导到走资本主义道路。这股思潮的代表人物是要把我们引导到资本主义方向去。所以,我多次解释,我们搞的四个现代化有个名字,就是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我们实行开放政策,吸收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有益的东西,是作为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的一个补充。④另一方面邓小平就政治体制改革问题发表了谈话,他集中谈了政治体制改革,而很少涉及民主与法律问题。1986年6月,在一次正式的政治局常委会上的讲话中他谈到党和政府的关系这个老问题。他说,属于法律范围的问题,要用法制来解决,由党直接管不合适。法律范国的问题应该由国家和政府管。党要善于领导,不能干预太多,应该从中央开始。这样提不会削弱党的领导。干预太多,搞不好倒会削弱党的领导。11月,他设计出了一个政治体制改革的方案。11月初,他在会见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时说,政治体制改革要向着三个目标进行:第一个目标是始终保持党和国家的活力。这里说的活力,主要是指领导层干部的年轻化;第二个目标是克服官僚主义,提高工作效率。第三个目标是调动基层和工人、农民、知识分子的积极性。在经过整个夏秋之间的思考之后,他强调,改革的目的是要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而不是削弱党的领导。9月,他在与一些党的领导干部谈话时,明确表示不考虑西方的模式。他说:“在改革中,不能照搬西方的,不能搞自由化。”
有关邓小平对坚持改革和反对自由化问题的观点、论述,官方始终未作更多的公开报道。这一点使人十分不解。其后果,至少有一部分人会产生这祥的印象:不管党中央对思想和文化的决议怎么说,在政策的贯彻执行中,是要放松党对政治和文化生活的控制。不少人认为或希望,党已不再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了。1983年-1984年冬,反“精神污染”的迅速搁浅说明那些老革命宣传家已是一股失去效能的政治力量。
在这样的政治气氛下,大学生们再一次活动起来。先是合肥方励之的那个大学爆发了示威游行,很快,上海、北京和其他地方有二十所大学响应。他们大多数的要求与他们自身的利益有关。但也有很多的要求与政治有关。他们表示强烈不满的是,他们用民主选举的方式产生的学生代表,在进入地方人民代表大会时,受到上级的歧视,并遭拒绝。很快,许多学生开始用大字报的方式(现在是不合法的),表达他们的不满情绪。并在大字报和小字报中揭露了官方对国民所采用的民主选举生活的敌意,认为这一做法是有违真正民主的。
一开始邓小平对这次学生游行没有发表任何讲话。三个星期以后,12月30日,邓小平才作出了明确的表示,他不赞成学生游行。在一次中央领导人参加的会议上,他提出,要严格执行关于游行示威的新规定,并主张将方励之、刘宾雁和王若望开除出党(“他们狂妄到极点,想改变共产党,他们有什么资格当共产党员?”)。邓小平再次对资产阶级自由化提出了批判。他说: “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至少还要搞二十年。民主只能逐步地发展,不能搬用西方的那一套,要搬那一套,非乱不可。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必须在安定团结的条件下有领导、有秩序地进行。我特别强调有理想、有纪律,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搞资产阶级自由化,就是再来一次折腾。搞资产阶级自由化,否定党的领导,十亿人民没有凝聚的中心,党也就丧失了战斗力,那样的党连个群众团体也不如了,怎么领导人民搞建设?”⑤
在公共场合中,游行被禁止了。游行者走到哪里就被警察围住,只要他们一发表演讲,就会将他们送回校园。1987年1月初,学生们放弃了他们煽动性的活动,没有达到任何目的。到头来他们的一些头头被逮辅审问或处罚。凡是上街参与游行的学生都留下了心灵的痛苦。方、刘、王被按正常方式开除了党籍。方励之离开了合肥,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