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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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秦书-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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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事别的女人未必有,那就是她爱上一个男人会死心塌地,愿意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就是送命眼睛也不眨一下!引娃知道她比不上你,可没文化引娃可以学,不洋气引娃可以打扮,只要真心爱一个人,没有过不去的坎。谁娶了引娃谁享福,引娃把他当神一样供着,给他当一辈子牛马,生一炕的娃娃。请问二哥,这世上还有比引娃更好的女人吗?还有比引娃更瓜的媳妇吗?
  周立功无法回答。他接触的女人不多,就引娃和赵丹娜。他相信引娃能说到做到,对赵丹娜,说实话他没有把握,因为他们之间的交往并不深。可周立功觉得爱情并不仅仅是谁向谁奉献,那样可能有悖平等,它应该有更充实的内容,至于那内容到底是什么,他也很茫然。不过此时此刻周立功强烈地意识到,他可能正在错失生命中最宝贵的某些东西,对这些东西他既珍惜又惶惑。
  见她立功哥没有言语,引娃凄然一笑说,这些本来是要你自己感受的,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脖子一仰,又喝了一杯酒。
  周立功端起杯子,犹豫着,引娃说,二哥,你心疼引娃不?你要心疼,今晚就陪引娃喝醉了,引娃心里难受。说完,她钩住周立功的胳膊,连喝三杯,说这叫交杯酒。引娃喝了,周立功就不得不喝。
  引娃和周立功酒量都不大,喝到这份儿上俩人已经晕晕乎乎的了。引娃把自己的铺盖抱到炕上,说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她要睡到炕上了。
  周立功迷迷瞪瞪的,引娃把他扶上炕,服侍他脱了衣服。周立功躺好之后,引娃忽然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她说,二哥,引娃这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引娃就求你一件事。你这一走,引娃也就死心了,一辈子也不嫁人了,婚姻已经把我伤够了。可我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得有一个伴儿,我想生一个娃娃!这是我男人留给我的念想,是我活下去的支柱。我求二哥帮我圆了这个梦,你放心,这娃娃不攀扯你,我一个人能把他养活大。
  周立功虽然有点儿醉酒,可他还没有完全糊涂,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引娃给他磕了一个头,泣不成声地说,二哥,你就可怜可怜引娃吧。
  周立功的眼睛也不禁一红,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引娃擦干眼泪,缓缓地脱了衣服,把自己光溜溜地呈现给周立功。这是一个雪白、娇嫩、饱满的肉体,猩红的烛光敷在上面,透出诱人的光泽。周立功的脑袋嗡地一响,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二十六岁的周立功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而且近在眼前,他的情感或许还有节制,可肉体却自行其是了。
  引娃钻进被窝,覆盖住了周立功。周立功本来就喝多了,仅有的一点儿理智在引娃的抚摸下也荡然无存,他的肉体被彻底解放了,变得膨胀锐利,舒展坚硬。昏头涨脑的周立功茫然无措,任由引娃驾驭,他在引娃的引导下惶然跳入陷阱。
  啊——引娃发出一声畅快的呻吟。
  第二天早晨漫天大雪,引娃送周立功来到东关汽车站。年关将近,车站上人迹寥寥。远处不时响起高高低低的鞭炮声,烹炸煎炒的香味随风飘来,西安城里的年味越来越浓。汽车艰难地穿过雪幕,又摇摇晃晃地钻进雪幕。就在汽车开动的同时,引娃的眼泪喷涌而出,她久久地伫立在站台上凝望东方,直到脸上的泪水结成冰蛋蛋……


第三十一节
  棉花堆在家里一时卖不出去,这在周家寨成了笑话。大家都说,放着赚钱的大烟不种,胡折腾么!周克文脸上挂不住,他种了一辈子庄稼,从没有遇上这么窝囊的事。这当然要怨老二,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靠不住嘛。不过也怨自己耳根软,不稳重,轻信了老二的撺掇。可奇怪的是,在接下来种植啥作物的问题上,他却听从了老三的意见。老三不是更年轻吗?
  老三更年轻不假,可他少年老成,在周克文眼里,这个小儿子不像老大那么胆大,也不像老二那么冒失,性格更像他。今年老大老二都不在,周克文只能跟老三商量,老三斩钉截铁一句话,种粮食!这主意很对周克文的心思。周克文是绝对不会再种大烟了,再赚钱也不种,现在他不怕土匪,是怕天谴,那东西是祸害人的呀。庄稼汉嘛,还是种粮食稳当,民以食为天,啥时候都不会错。
  这一年周克文的四百亩土地全种了小麦。下种时墒情好,冬季适逢大雪,春季雨水及时,到民国十七年夏季喜获丰收。周克文家中大囤小囤全冒尖也装不下,其余的都拉到了周立言的烧坊里。
  民国十七年也是大烟的丰收年。这一年是南京国民政府《修正禁烟条例》规定的禁烟第一年,烟价骤涨,种烟的赚狠了。以这样的势头,村里人预计烟价还会大涨,所以把全部土地都种了大烟。
  只有周克文照例种粮食。他带领长工们犁地下种时,周家寨全村人都到地边看热闹。他们都是闲人,种大烟的土地一年只能种一茬,现在收了大烟到九月才下种,他们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享清闲。周克文问他们,你们也不多少种点儿粮食,人总是要吃饭的。他们笑着说,有钱还怕买不到粮食,你操的是闲心么!
  周克文真的是操闲心。他说,要是大家都种大烟,哪有粮食卖给你?大家又笑,说总有瓜种粮食的,不怕。这些人言下之意你就是个瓜么。周克文确实瓜,而且还要瓜到底。他说,要是遭了天灾咋办?地里打不下粮食你到哪里去买?
  这些人笑得更欢了。他们说,秀才叔,你管了你一家人还能管住老天爷吗?你说遭天灾就遭天灾吗?他们不信。
  他们不信,老天爷不高兴。就像为了印证周克文的预言,天灾真的来了。
  自从种下玉米,天就一直没有下雨。借着下种时的余墒,苗倒是出齐了,可长得蔫不拉唧的,立不住身子。幸亏周克文的地大部分都能浇水,塬下靠渭河,塬上靠水井。看到周克文忙不迭地抗旱,周家寨的人都乐了。他们心想,你老汉不是盼望天灾嘛,那就先灾你吧。他们知道天旱是暂时的,黄土高坡嘛,一个月两个月不下雨是常事,这期间反正我们没种庄稼,旱不旱跟我们有啥关系?正好歇闲。到秋季就是关中雨季,那时候还能不下雨?老天爷跟人一样,憋久了总要撒泡尿吧,只要天下雨,我们正好种大烟。
  可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老天爷好像有意要教训他们,这一年直到秋收都滴雨未落。周克文虽然全力抗旱,可玉米依然比往年减产一两成。他因此很后悔自己信口开河,胡说啥天灾人祸的,把旱灾招来了。周克文歉收了,可毕竟损失不大。对周家寨的其他人来说,他们就惨了。到了种大烟的时节,没有一丝墒情,根本没法下犁,硬种下去只能是死苗。有水浇地的人情况稍微好一些,像周拴成,勉强把地种上了,后面的事只能听天由命了。可周家寨有水田的人并不多,这种好地基本都让周克文占完了。
  别人种大烟碰到了麻烦,周克文种小麦也一样。首先是出苗不齐,尽管下种时浇了地,可浇不透,渭河水位下降,河水已经不容易流到地里来了,塬上的水井也不敢过分使用,地下水位同样下降得厉害,必须给后面的灌溉匀一点儿水源。小麦出苗后依然干旱,麦苗颜色泛黄,分蘖不足,稀稀拉拉地遮不住田垄。
  就这样,干旱持续到十月,人们才慌了,知道天灾真的来了。
  村外大路小路上已经出现了逃荒的人,听口音都是北山畔的。那地方土地贫瘠,更经不起老天爷折腾。周家寨人害怕了,他们知道要是天再旱下去,他们就得步这些人的后尘了。
  天不下雨,咋办?大家一开口都是这句焦灼的话,你问我,我问他,最后问到了族长周克文那里。
  咋办?祈雨么!周克文说。
  祈雨是神圣的事情,不敢稍有马虎。周克文让黑丑沿村敲锣宣示,十日内不准杀生,不准嬉闹,不准同房,不准吸大烟,违者棒打出村,不得归籍!
  周宝根一听躁了,不吃肉不日屄都能忍,不抽烟咋能行?要死人的!他说,我就抽,看我大伯能把我咬了!周拴成说,我娃甭胡来,不是怕你大伯,是怕全村人。祈雨是全村人的事,要惹公愤的。他赶紧打发儿子去镇上守烟馆,暂时不要回村。
  周家寨立即肃穆起来,连动物都很懂事,狗不爬胯,鸡不踏蛋,猫不叫春,喜鹊飞过村子都不敢落下。
  祈雨就是祭龙王。可周家寨只有娘娘庙,没有龙王庙,自然就没有龙王。按老辈子留下的规程,要去别村借。可大旱当前,哪村的龙王都很忙,咋愿意外借?没奈何只得去偷。偷龙王的事只能女人干,还要没出阁的大姑娘,七人一伙,叫七仙姑。说是龙为乾,女为坤,只有女人接近龙王他老人家才不发火,乖乖就范,这叫阴阳谐和。装龙王的袋子是女人的大裆裤,用这东西把龙王一捂,他老人家就晕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生人熟人,当然也就分不清自己村还是别人村,只要有人祈祷他就降雨。
  周家寨这次要偷刘家沟的龙王。刘家沟距离近,龙王也灵。偷龙王是一种民俗游戏,双方有默契,不会把它当作真正的盗窃。可这种游戏也有规则,做贼的万一被人家逮住了还是要吃一些苦头的。虽然不会挨打挨骂,可嬉闹羞辱却是免不了的。因为贼娃子是大姑娘,对方就爱吃豆腐,亲嘴摸奶甚至扒裤子都干得出来。做这事非要一个泼辣女人领头才行,不但能偷,还能镇住对方。周克文连派几个人,她们都不愿意,这时候他才想起引娃,心里一阵惋惜。要是引娃在,他就不会伤脑筋。周克文最后发火了,他说,这几个女娃要是不去,她们就不是周家寨人,以后嫁出去不准回娘家。那几个女娃害怕了,这才战战兢兢地去做贼,所幸对方毫无防备,她们轻轻松松就得手了。
  龙王偷回来,祈雨就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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