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时之间,他犹豫了……心里充满了栗慑!
无独有偶的是,甘十九妹居然也似充满了震惊,其犹豫程度,更似较尹剑平犹有过之。
两个人默默地对立着。
四只眸子对盯着,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终于,甘十九妹向前跨进了一步。
“怎么样?”她短剑在手,光华极其灿然:“你还有勇气再打吗?”
尹剑平自忖无能,但是他嘴里却不便服输,冷笑一声,后退一步,“锵”的。一声,长剑入鞘!
“姑娘果然高明,为我生平未见过的第一敌手!”当下抱了一下拳:“佩服之至,在下甘拜下风,就此告辞!”
甘十九妹轻叱道:“站住。”
尹剑平心中一凝:“姑娘,当真要在今夜与在下分个死活不可吗?”
“那倒也未必。”甘十九妹眸子里含蓄着凌厉:“姓依的,说良心话,我也极佩服你。”
“姑娘夸赞了!”
“说真的,刚才我那一手‘伏波三杀剑’,其凌厉程度,较之我杀死晏春雷的那一手‘剑星寒’,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顿了一下,轻轻地叹道:“据家师说,她曾经以此一式剑招打通天下,而不曾遇过任何一个敌手……而你……”
尹剑平苦笑道:“侥幸而已!”
他心里已得到了鼓舞,但眼前却不得不退,因为他实在不知对方再要施出何等精妙的剑招,那时只怕自己就难以逃生了。
“如果姑娘不欲再战的话,在下这就告退了!”
“这是你聪明的办法!”
“为……什么?”
“还要问吗?”甘十九妹苦笑着说:“因为你怕我……怕我下一招就取了你的命。”
尹剑平一时沉默无言。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咱们总算有过两度交手的交情,我放你一马,你走吧。”
尹剑平并不以为她的话有夸大的情分,他认为她实在应该有这个能力。是的,在他聆听之下,心里充满了悲忿伤感,但另一面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承情之至,”尹剑平喃喃道:“我走了!”
“再等一下。”
“姑娘还有话说?”
“目下这地方,不宜于你的介入,依剑平,你是否应该退开眼前银心殿?”
“这个……”尹剑平冷冷地道:“姑娘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银心殿大势已去,樊氏父子垂败即在眼前,这些岂是你一个人独力所能够挽回?”
尹剑平再次沉默!
甘十九妹淡淡地道:“我与你之间,总会有一笔总账要算的,但是眼前还不是时候。”
尹剑平抱了一下拳,感激地道:“在下心里有数!”
“那就好,我放过了你……现在……”她喃喃地道:“但你也应该依我一件事,这才合理,是不是?”
“什么事?”
“马上离开这里!”
“这……”尹剑平实在大感为难。
甘十九妹察言观色,立时进言道:“依兄,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吗?”
“在下不敢推测!”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把你列为生平第一大敌!”
“姑娘实在对在下过于高估与抬爱了!”
“是真的,虽然我不一定要杀死你,可是你却不然!”甘十九妹冷冷地说:“我可以看出你的眼神,你身上负的血仇太多了,你必须要杀死我,这是你的志愿,你不会更改的,是不是?”
尹剑平呆了一下,点点头:“在下确是下过这个决心!”
“依剑平,决心是不够的,你必须要拿出本事来。”
尹剑平再次沉默!
“但是你把握的方向极其正确,你是一个太聪明的人,我担心……我会败在你的手上,那一天,唉……也好,也许我造的杀孽也实在太多了,如果能够死在你的剑下,也就一了百了……”
尹剑平点点头:“在下也曾一再告诉自己,随时死在姑娘剑下!”
“啊,真的?”
甘十九妹微笑了:“咱们就别一别苗头吧,定一个后会的日子好不好?”
“在下颇有此意!”
“日子哪一大好呢?”
“姑娘的意思?”
“不要太长……但也不能太短……”甘十九妹吟哦着说:“因为我还有些事要急着办,必须要办完了以后才行……”
尹剑平道:“在下也需要在这一段时间里,充实战力,很好。姑娘你就定下一个日子吧……”
甘十九妹思忖了一下,说道:“八月十五如何?”
“好,还有两个月不到……”
“八月十五,你和我,记住……”甘十九妹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地点呢?”
“洞庭湖畔……”甘十九妹一笑:“就在你岳阳门故居,中秋之夜,你记住了!”
“在下记住了!”
甘十九妹冷冷地点头,说道:“那你走吧!”
尹剑平抱了一下拳:“告辞!”
可是他只走了两步,就又回转身来。
甘十九妹一叹,说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尹剑平一怔说道:“难道姑娘知道我将有所求?”
“我当然知道!”甘十九妹冷冷地道:“你是在为樊氏父子乞命是吧?”
尹剑平大吃一惊,后退一步:“姑娘真神人也!”
“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悲天悯人的侠士……唉……你可知道,我如果答应你这一点,将是大大违背了我师门的命令
“姑娘是拒绝了?”
“不……我答应你就是……”
尹剑平一时木然,两行热泪强忍未出。对于敌人这么由衷的佩服,他从来还不曾有过……实在说,他简直不敢在这里再逗留下去了,因为他发觉,再相处下去,他势难以掩饰他的情虚与软弱,而这些,他却是极不愿意为甘十九妹所知道。
狠了狠心,咬了下牙齿,他点点头道:“姑娘隆情,就此说定,我走了!”
言罢顿足而去。一径地走了。
甘十九妹却久久地在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甘十九妹才回过身来。
她冷冷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在这里偷听了多久了?”
人影一晃,花二郎由一块石后闪身而出,然后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甘十九妹身边,他那样子简直尴尬极了。
“属下……来了没有一会儿……”
“已经够久了……”甘十九妹道:“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对白你都听到了!”
“是……听见了一些……”
“你有什么意见?”
“属下……”花二郎喃喃地道:“属下只是觉得姑娘……太……太……”
“太笨了是不是?”
“不……属下不敢这样说!”
“但是你心里却是这样想的!”甘十九妹冷冷笑道:“如果你真的这样想,那你才是太笨了!”
花二郎怔了一下,喃喃道:“此人万万不是姑娘敌手,功力尤其在姑娘之下,姑娘如果想杀他,属下认为易如反掌,然而姑娘却……把他轻易放了!”
“哼,你看的只是表面!”
“表面?”花二郎显得不明:“事实……呢?”
“事实上……我……唉……花兄……”甘十九妹目光忽然黯了下来:“我已负伤了!”
“负……伤了?”花二郎大吃一惊:“姑娘……是说你受伤了?”
“你不相信?”甘十九妹冷笑一声,说道:“依剑平那一剑太高明了,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属下却丝毫也没看出姑娘有受伤的迹象……姑娘伤在哪里?”
“右肩后侧,”甘十九妹说:“我已用气炁封住了那附近的两边血路,所以你看不见血渍……”
花二郎瞪大了眼:“这人的剑术竟然高明至如此地步!”
“的确如此,我想是举世无双……除了我师父……也许……”顿了一下,她又摇摇头:
“家师也未必能胜得过他,他的剑招有一奇特之处,你可曾看出?”
“属下愚蠢。”花二郎道:“只是……属下觉得他的剑术好像大辟前人境界,好像不属于任何门派!”
“对了,全凭灵性,浑然天成……”甘十九妹一字字的说:“太可怕了!”
花二郎凌声道:“可是属下却认为姑娘的剑法功力,远胜过他很多!”
“不错,这一点我知道!”甘十九妹道:“要不然他岂会轻易就离开,而放过了我?”
花二郎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他不知道姑娘受伤了?”
“他当然不知道:“甘十九妹道:“甚至不知道他的剑招是怎么出的。”
“竟然有这种本事?”
“所以我才说他可怕,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甘十九妹余悸犹存地道:“他的每一招势,都是临时凭借灵性有感而发,事先既不能忖测,事后更不可预防,可怕的地方也就在这里!别人无从猜测,他自己本人,亦是如此。”
花二郎叹道:“天下竟有这种人,这种事?”
甘十九妹道:“这且不谈,眼前他既然走了,银心殿又唾手可得,我们回去吧!”
花二郎皱眉道:“姑娘的伤势?”
“一点轻伤……不要紧……哼……”她自负地说:“即使我只用一只右手,也可扫平银心殿而游刃有余!”
花二郎叹了一声道:“可是……姑娘方才答应那个依剑平说……放过樊氏父子……这件事……”笑了一下,他试探着又道:“我想还是姑娘一时权宜之计,而绝不是当真的吧?”
甘十九妹摇摇头:“花兄,你认识我大概还不够清楚……虽然我为人善用智巧,但是生平却坚守一项原则:这个原则就是信用,言出必践!”
花二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姑娘难道没有顾虑到……”
“这是我的事情……花兄……我一切都自有安排,现在我们先回分水厅去吧!”
花二郎抱拳道:“属下遵命!”
三十四
银心殿。
看起来局势尚算平静。虽然精锐丧失了过半,但在左明月的坐镇下,尚能从容镇定!
樊银江双眉深锁,显得十分懊恼!
“南天秃鹰”秦无畏,“飞流星”蔡极两位香主,分别坐在他的左右,大家正在商量对策。
樊银江一只手指敲着桌面,叹气道:“怎么办?”
蔡极道:“这丫头实在太厉害了!”
秦无畏道:“就看尹少侠,他实在帮了我们不少忙……”
樊银江点点头:“唉,谁说不是,真亏了他了……”
左明月一直在外面眺望着。他手中拿着一具由海盗那边弄来的希罕玩艺儿:望远镜!
由始至终,他一直向敌阵注视着,甚至于甘十九妹与尹剑平的一场拼杀,他也不曾放过。
这时,他缓缓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