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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心霞,在父母的心目里,我们永远不会长大,他们常常无法接受一个事实,就是我们有了独立的思想与看法,不再和他们处处走同一路线了。我想,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很难的一件事。许多时候,他们会把我们的独立看成一种背叛,一种反抗!两代之间永远有著距离,就在于父母永远忘不了,儿女是他们生下来的,是他们创造的这件事实!噢,心霞,有一天我们也会有儿女,也会变老,等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们会不会也和我们的父母犯同样的毛病呢?”
“我想可能的。你说呢?”
“我也这样想。现在我们是儿女,到了那时候,我们可能又有一篇属于父母的、主观的见解了。”
“姐姐,我们现在先说定好不好,假若二三十年后,我们对我们的子女,有太主观的见解,或固执的主张时,我们彼此都有责任提醒对方,回忆一下今天晚上!”
“好!”“勾勾小指头!一言为定!”
心霞伸出小手指,姐妹两个的指头勾在一起了。她们相视而笑,紧紧依偎。心霞喃喃的说:
“姐姐,你真不该和我是异母的姐妹,我多爱你呀!”
“别给妈听到了,她待我真比亲生母亲还好!”
“姐,我今晚不回房间了,就跟你一床睡好吗?”
“当然。”姐妹俩并肩而卧。经过了这一番彼此心灵的剖白,她们忽然觉得这样亲密,这样融洽。从没有一个时候,她们之间的感情,比这时更深挚更浓厚了。星河37/52
23
第二天午后,在狄君璞的书房里,心虹把昨夜和心霞的谈话内容都告诉了狄君璞。用一种略带责备和埋怨的眼光,她瞅著他,有些忧愁的说:“你为什么不把云飞坠崖的事告诉我呢?君璞?”
他望著她。“你太善良,心虹。所以你会患上失忆症,我何苦告诉你,再引起你的伤心呢?如果有一天,你自己记起了一切,不是比较自然吗?”“其实,告诉我也好,”她深思的说。“我初听到的时候震惊而难过,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像心灵上解除了一层负荷似的。奇怪,我真不了解我自己。那还是个我爱过的人,为什么我知道他死了,并不像你们想像那样大受刺激,我竟能平静的接受这件事。为什么呢?是因为我有了你吗?”她看著他:“君璞,你不认为我这人很可怕吗?有了新的爱人就丢了旧的?”“呵!你的毛病就是思想太多了,又太善于责备自己了!”狄君璞说,揽住她,吻著她。“忘了这一切吧,你答应过我不再提了,是吗?”“我只是觉得对那个老太太很有歉意,我想为她做点什么事,君璞,我能为她做点什么事吗?”
狄君璞深思的望著她,点了点头。
“我想我们可以的,心虹。”
“是什么呢?”“让我慢慢再告诉你吧!现在,如果你有心情的话,”狄君璞笑望著她:“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真的?”心虹高兴了起来。“是什么?”
“伸出手来,闭上眼睛!”狄君璞命令著。
“君璞,你可不许使坏呵!”心虹怀疑的。
“人格担保!”心虹闭上眼睛,伸出了手。狄君璞看著她,那垂著的长睫毛在那儿不安静的颤动著,唇边微微的带著个轻颦浅笑。伸出的手掌白细修长,仿佛托著一个美丽的梦。他不自禁的用唇压在那手掌上,心虹低低的惊呼,仍然闭著眼睛,她问:
“这就是你的礼物吗?”
“不。还有别的!”一样凉沁沁的东西轻轻的落进了她的掌心中,接著,是一条链条细碎的滑入了她的手掌,她忍不住了,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所托著的,竟是一颗光彩夺目的星星,她不禁惊叫了。拿起来,她细细的看著,那是一个K白金的胸饰,上面垂著K白金的链条,胸饰是个星形,上面缀著水钻,因此,整个星星闪烁而夺目,璀璨而晶莹。她抬起眼睛来,怔怔的看著狄君璞。“这……这是什么?”她结舌的问。“那颗从星河里坠落下来的星星,我不是答应过要把它送给你的吗?每颗星星里包著一个梦,你要知道这颗星星里包著什么梦吗?打开它!心虹!”
原来那星星和普通的鸡心胸饰一样能够打开来,里面可以放张照片或是什么的。她打开了它,立即,她看到那里面镌刻著细小的字迹,她低低念著,却是那首“星河”的第一段:“在世界的一个角落,我们曾并肩看过星河,
山风在我们身边穿过,
草丛里流萤来往如梭,
我们静静伫立,高兴著有你有我!”
心虹惊喜的扬起头来,那样兴奋,那样喜悦,那样难以相信!她嚷著说:“你从哪儿弄来的?”“天上!”他笑著。这是他在珠宝店中定制的。合起了那颗星星,他把它挂在她的颈项上,那颗星星垂在她胸前,刚好她穿了件黑色的洋装,衬托得那颗星星分外闪亮,像暗夜中第一颗升起的星光。“呵!君璞!”她叫著。“这多美呵!只有你才想得出这种花样!谁知道我真的把星河里的星星摘下来了!还连带著那个梦呢!”她用手圈住了狄君璞的脖子,热情的吻他,说:“我们是不是会永远并肩看星河呢?”
“永远!”他反复的吻她,每吻一下,就说一句:“永远!”然后,他审视著她,问:“高兴吗?”
“高兴!”“快乐吗?”“快乐!”“心情愉快吗?”“愉快!”“不难过了吗?”“不难过了!”“那么,我要带你出去一趟。”
“去哪儿?”“去看一个朋友。”心虹不再说话,只是用一种惊奇的眼光看著狄君璞。狄君璞从架子上拿了两罐包装好的奶粉,和一大盒的香肠及食品,说:“好了,我们走吧。”“要去台北吗?你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吗?我需不需要换一件衣服?”“停止你那许许多多的问题吧!跟我来,但是,答应我永远保持你的好心情。来吧!”
他带著心虹走出了书房,告诉姑妈不一定赶得及回来吃晚饭,就走出农庄,沿著那条通往镇上的路走去。心虹不再问问题了,她对狄君璞是那样信任,即使他将带她走入地狱,她也会含著笑去的。
很快的,他们来到了镇上,走完了一条街,转进一条狭窄的巷子,他们来到一家裁缝店的门口,心虹愕然地说:
“你要给我做衣服吗?”
“问题又来了!”狄君璞微笑地说。“跟我来吧,你马上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带著她走到那狭隘的楼梯口,他却又站住了,深深的望著心虹,他说:“你答应过我要永远保持好心情的,是不?”“是的。”她说,有点儿不安。“你在弄什么花样?别吓唬我,君璞。”“不会吓你,心虹。”他说:“我早就想带你来了,这儿住著一个孤独的女孩子,她需要友谊,需要安慰。自从我发现她之后,就常到这儿来,她知道我和你的事。你愿意给她一份友谊吗?”“当然!君璞!”她说著,惊异而狐疑的看著他。
“那么,来吧!”他领先走上了楼梯,一面上楼,一面扬著声音喊:
“有人在家吗?客人来了!”
萧雅棠立即冲到楼梯口来,手里抱著孩子,高兴的说:
“是狄先生吗?怎么……”她一眼看到心虹,就张口结舌的愣在那儿了。狄君璞上了楼,笑著说:
“我说过要带心虹来。你们见见吧,我想,总不必我再介绍了!”心虹站在楼梯口,也呆住了。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都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萧雅棠先恢复神志,振作了一下,她陡的叫了起来:“啊,梁心虹,你让我太意外了!”
“我和你一样意外,”心虹这才呐呐的说出话来。“君璞只说带我来看一个朋友,并没有说是你。你怎么……怎么搬到这儿来住了?”“这里房租便宜。”萧雅棠毫不掩饰自己的窘况。“生了宝宝之后,就搬到这儿来了,云扬给我租的房子。”
“宝宝?”心虹困惑的看著她怀里的孩子。
“是的,就是……我告诉过你我有孕了,不是吗?那晚在山谷里的时候。这就是那孩子,云飞的儿子——我叫他宝宝。”
心虹是更困惑了,不止困惑,而且惊慌,在她的记忆中,这一环始终没有和前面的连锁到一起。她瞪视著那孩子,茫然不知所措。萧雅棠也愕然了,半晌,她才怔怔的说:
“怎么……你……原来你仍然没有记起来!”她求助似的看了看狄君璞,后者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色。她恢复了自然,对心虹静静的微笑著。“这是云飞的儿子!”她如同是第一次告诉她一样的说著。“我的日子曾经很艰苦,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狄先生和云扬都很照顾我。你看!这就是那个混蛋给我留下的!”她把孩子递到心虹面前:“愿意帮我抱抱他吗?我去倒茶!”
心虹下意识的接过了孩子,依然茫然而困惑,她呆呆的瞪著孩子那张粉妆玉琢的小脸。孩子很乖巧可爱,一到了心虹手中,就咧著小嘴对她嘻笑,又伸出胖胖的小手来,碰触著心虹的面颊,嘴里咿咿唔唔的诉说著没有人懂的语言。萧雅棠到后面去倒茶了,心虹掉过头来,看著狄君璞,低低的说:“你一点都没告诉我,有这样一个孩子!”
“假若昨晚心霞没把云飞坠崖的事告诉你,我仍然不会带你来的。你要知道,我无法预测这事在你心中会引起怎样的反应。”“你怕我怎样呢?生气?嫉妒?你以为我对云飞还有爱情吗?还会吃醋吗?”心虹责难的低语:“你早就该带我来了!可怜的雅棠!想想看,我也很可能变成今日的她!如果我早知道,我可以尽量帮她的忙呵!”
“现在也为时未晚,”狄君璞轻声说:“我不是带你来了吗?告诉你,她最需要的帮助是友情!她已经在孤独和轻视中挣扎了很久了!她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
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