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在看那些可怕的东西吧?”孝榆大叫起来,“你有病啊?你确定在手术之前你不会先死?”她拖着那个奇怪的男人往地下室跑,噔噔噔下楼梯把他往床上丢,“去给我睡觉!”
“陪我看录像带。”织桥赖在她身上不起来。
“绝对不要、死也不要!”
王室在吧台里听着,这一对,已经算这屋檐下幸福的一对了,能变成如今这样的情景,还能照从前那样生活,孝榆的影响实在很大——和她在一起就特别单纯,特别开心。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他对着擦得发亮的吧台照自己的影子,为什么大家就觉得他丑呢?其实他自我感觉蛮不错的,长得英雄侠义本来是优点,只可惜最近不流行这种款式。
“咿呀”一声,有人推开书吧的门进来,一个很年轻的女人间:“请问吕织桥吕医生是住在这里……”她突然看见这屋子另类的风格,不由得呆了一呆,有些畏缩地往后退。在她想象之中,高明的医生不可能住在这么嘈杂混乱的地方,但地址似乎没有错。
“嗯?”织桥还穿着睡衣,满身昨天的沐浴液香气,微微挑起狭长的眼神望门口,“你是?”
“我是张海路的家属。”那个年轻女人拿了一面牌匾过来,上面写“治病救人”四个金字,“上个星期听说吕医生为了救爸爸昏倒,我们家商量了一下送礼物医生也不会收,所以做了这个送过来。”她真诚地过来握织桥的手,“我爸爸没事醒过来了,真的很感谢你,看见你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好医生,医生真的是很伟大,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总之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王室和孝榆在吧台里面面相觑,暗自咳嗽,虽然这个家属感激到接近疯狂的地步,但在她眼里,织桥暂时是恩人是救世主,但是织桥会昏倒是因为他感冒、发烧、没吃早餐,咳咳,似乎和拼命救人的关系不大。虽然觉得这种事发生在变态织桥身上很好笑——怎么看这个人都不像能承受这种爱戴的圣人,但是看着别人感激得热泪盈眶,心情也很愉快,有种久违了被感动的感觉,很替织桥高兴。
“你爸爸再有问题的话,记得先去脑外科检查。”织桥接过牌匾,握了握她的手,笑笑说,“谢谢。”
原来织桥也可以很有可依靠感和稳重感的,孝榆心头一跳,看着他握着那家属的手,突然有点小小的嫉妒,她没见过织桥认真的样子,看见也是偷偷看见的。突然有点感慨,也许不是织桥不让她看见,只是她太浮躁也太希望快乐,所以不要稳重。趴在吧台上看织桥,其实,稳重也不错,很像可靠的样子……她第一次想要依靠织桥,而不是保护他……
不知道织桥和那女人又说了什么,年轻的女人走了,一步三回头。
“治病救人?”王室笑笑地看着那牌匾,“很夸张啊,你要放在哪里?我记得你好像从宿舍那里搬了很多类似的东西回来嘛。”他记得织桥的地下室里很多同类的东西,当时没在意,现在偶然觉得的确是很感人的东西。
“放在一起了。”织桥耸耸肩,懒洋洋地提着牌匾往里走。
“别人不都是把这东西挂在医院里吗?”王室开始笑,有点调笑的味儿。
“Sa……是吗?”织桥把牌匾提进地下室,和他很多类似的东西堆在一起。
“收到的时候什么感觉?”王室跟他到地下室门口看他堆,“不可想象啊,你这家伙是个名医。”
“哼哼哼哼……”织桥回头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名医”,让王室差点吓了一跳,但随后织桥笑笑,说:“收到的时候……很感动,真的。”
王室扬起眉头,笑了:“收到读者的来信的时候,我也会很感动。”
孝榆愉快地守着吧台,今天太早书吧里还没有人,因为不是周末,听着地下室里无聊的对话,她觉得很愉快,好,她也要认真做她的书吧,做一个别人想起来就会觉得开心的好人。
《网球儿子》的办公室。
“铃——”电话响起。
毕毕正在聚精会神画底稿,助手接起电话:“喂?”过了一会儿,“毕老师,你的电话。”
“喂?”毕毕没有放下笔,仍在淡淡地勾勒。
“尤雅。”电话那边的人的声音依然如此沉着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地方。
“什么事?”毕毕放下笔,尤雅几乎已经四年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虽然偶尔也会见面,都只是点头而过。
“没事,只是想聊聊。”尤雅想聊天的声音依然一本正经,“毕毕……”
“嗯?”毕毕弯眉微笑,笑得完美无缺。
“四年前你说过一句真心话,那次足球比赛打架事件,你发短信给我,你说你们赢了,还有一句说:你很想死。”尤雅冷静地说,“我没问你为什么,现在可以问吗?”
毕毕的反应是立刻又弯眉笑了,过了很久才领会到电话那边看不到他的笑,“可以。”
“因为周姗和你吵架,她赌气去下乡,最后病死。”尤雅说,“所以你愧疚、你想死?”
“嗯?”毕毕这一声就是不知道算是承认还是算是觉得尤雅说得很有趣的声音。
“前天你反抗了。”尤雅说。
前天就是停电有小鹰组冲进书吧的那天,毕毕继续微笑,“哦。”
“恭喜。”尤雅简单地说完,准备收线。
尤雅打这个电话来就是想说恭喜他不再想死了吧?毕毕抢了一句:“等等。”
“什么事?”尤雅的声音一点不见仓促,十分沉着冷静。
“谢谢。”毕毕很少说谢谢,接着他微笑地补了一句:“虽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尤雅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温和近乎温润的笑声,按了手机的停止键,望着办公室前面的无限城市,那个人永远都是那么神秘,猜不透内心的真意。
桌上的许多纸张在飘,周姗当年是怎么死的他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她本来应该留在M市,却因为和某人赌气,扬言要去最偏僻的地方,去了天合山,不幸因工作过度患上感染性休克死亡。临死前打过电话给毕毕,不知道说了什么。
毕毕和她是因为毕毕移情别恋所以分手的,看着孝榆和织桥四年后复合的幸福,毕毕一点异常没有——难道他移情爱的人不是孝榆?那么是谁……
毕毕真的爱孝榆?
真的不爱孝榆?
尤雅凝视着眼前的景色,他掌握着无数信息决定影响惊人的事情,看得破商场之中最关键的利害关系但看不破毕毕的心,那个人和白底蓝印的熊宝宝一样,到处都是真心、也到处都没有真心。
天空清明,飞机冉冉掠过蓝天。
树梢的微响沙然令人觉得阳光温柔。
伸缩自如的爱与轻薄假面书吧开门,方孝榆跳出来伸懒腰,然后把屋子里懒洋洋、软绵绵的大神织桥拉出来,踢他去上班,如果还没清醒付送“疯婆清醒踹”三记,保管立刻就醒。
毕毕和王室还在继续他们的《网球儿子》,据说最近迷恋儿子们成痴的少女已经强烈要求购买儿子们情人节的情书,毕毕和王室正在无限伤脑筋中。
碧柔继续读书之路,但渐渐的,经常往毕毕那里去,给他们帮忙端茶递水——孝榆说碧柔终于开窍,知道对人心怀不轨的时候就要自己努力。
尤雅偶尔会砸钞票请他们去吃明珠烛光,自从知道尤雅请吃明珠烛光,孝榆对他无限仰慕之后,织桥的爷爷为防孙子被欺负,经常大大地摆阔请他们吃遍M市所有最昂贵的餐厅——孝榆经常抱怨给织桥听:如果我嫁过去你家,你家的家产都给你败光了怎么办?
毕毕高中的时候是学校合唱团的主唱,但他已经快八年没有唱过歌,只是在画画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空闲的时候一直听着歌,他给自己说上了大学再也不唱歌……不再唱那种……很认真的歌……
而如今……距离大学已经很遥远了……
为什么坚持不唱了?理由已经忘记。
就像当年为什么想死的理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人生中很多很多重要的理由都可以遗忘,只要几年,有些曾经当做噩梦的记忆都会消散,爱不爱周姗?爱不爱孝榆?都是秘密。
电话铃响。
他放下画笔:“喂?”
“毕毕啊,快过来快过来,我们在‘兰’KTV,碧柔给你做了一首歌啊,快过来听。”孝榆的声音永远阳光灿烂。
“嗯。”他弯眉一笑。
“歌名叫做《为何你总是一个人》,很煽情啊,快点过来听!哈哈哈……”
“孝榆,那不是我做给毕毕的……”
“不是?不是你写在本子里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热闹的笑声,碧柔恼羞成怒的声音和孝榆的大笑都很清晰,毕毕的眼眸掠过一层真正的微笑:“我现在就去。”
“兰”KTV.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
“咿呀”,包厢二二七的门被推开,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就等他一个,孝榆正在唱歌,唱戴佩妮的《路》:“……我知道这一路的风风雨雨总是让人跌倒,也知道,这一路的屈屈折折会模糊了我的想要,而未来也许缥缈,我的力量也许很渺小,要知道执著是我惟一的骄傲……”不必问,以孝榆的歌喉,这一首劲力十足激情彭湃的歌给她唱得就如鸭子自杀。看见毕毕进来,她招手招手,“过来过来,碧柔呢?”她转身抓住碧柔,“把你那首歌唱给他听!”
碧柔满脸通红:“什……什么……”她站起来就要往外逃。
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织桥似笑非笑地挡住她的出路,喝了一口红茶:“那首歌不错。”他说。
王室吁了一口长气:“我先唱!”他按了一首歌叫做《愚公移山》,顿时给人踢飞,孝榆扑过去抓住碧柔,大叫:“不要!我要听碧柔唱歌!”
在众人的目光下,碧柔满脸尴尬、委委屈屈地坐回位置,看她的样子恨不得一头钻进桌子底下,只恨这桌子下面是实心的。
“唱吧。”毕毕坐到碧柔身边,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毕毕坐在身边就给人平静的感觉,即使那个本人神秘而似乎很忧伤,但他的微笑笑如芳草,让人心如夕阳,像夕阳那样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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