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但凡李峰来杨家的日子,杨家大院便会怪事迭出。不是这个东西坏了,就是那个东西少个角,破个洞,从最初的连连奇怪,到最后的默契配合,直至杨家一众亲人点头同意,李峰和杨新莲把杨家爷爷奶奶房里的东西换了个遍。
婚礼是意料中的简陋,没有婚房,没有宴席,没有婚纱,没有戒指,只是到民政局扯了证,两家人坐在一起照了个面熟。父母兄嫂的祝福,全部况成了礼金和薄薄的飞机票。婚后两个月,这对新婚夫妻便举债背井离乡去了遥远陌生的南斯拉夫。
只是,生活并不因为你起早贪黑便赐你好运,也并不因为你困财务节据就轻动一下她尊贵的金手指。在遥远陌生的国度谋生赚钱,比想象中要难上百倍千倍。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杨新莲挺着怀胎十月的身子,临盆的前一天还跟在李峰背后推着手拉车沿街叫卖。
第二年的夏天,夫妻俩终于有钱在跳蚤市场盘下了一间店面。可是屋漏偏逢阴雨天。一瞬间,炮火连天,家园就废墟,所有的事物都变得凄凄惶惶,在南的华侨华裔都争先恐后回国避难,杨新莲匆匆送回了襁褓中的李祎,抹着泪,毅然决然再次踏上了那片兵荒马乱的土地。
音讯全无的日子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夫妻今夜身安休处,也没有人知道子弹无眼的日子里他们是如何汲汲营营谋生做生意的,人们看到的只是,战争结束后夫妻俩荣归故里,不仅还清了债务,栽培了两个弟妹,还有了相当殷实的家底。
“大姑姑,真的很了不起。”彭辰低喃。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大姑父真的很幸运,用五六十担井水,赢一个生死与共的妻子,不是人人都能碰到这种好运。
“是,大姑姑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尽管光鲜的背后,总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在那场战争中,李家夫妻建立的生死与共的感情不是外人可以随意言传的。只是,他们赚得了金钱,付出的代价却是杨新莲身患重病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而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尽管天各一涯,婆媳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李终的临终遗言却是要两个小儿女“长大赚钱后,事长兄如父,事长嫂如母。”这在人际关系紧张的现代社会,也是一份多么的难能可贵。
值,抑或是不值,谁又能火眼金睛分析得明明白白。
无人的午后,潜小麦曾经悄悄问过杨新莲,而她的回答只是喃喃的“不后悔”三个字。
杨家人都说,潜小麦是杨新莲带大的,两人骨子里的性格脾气份外相似,那么,姑姑,即将开始人生新的一个阶段,我会不会也像你一样勇敢呢?
这样的日子,想起千万里外的杨新莲,潜小麦的心是暖暖柔柔的安定。
“小麦,我们以后也要像大姑父和大姑姑一样生死与共,好不好?”
“好。”潜小麦回答得相当轻快,仿佛彭辰问的只是要不要买一棵大白菜。
额头随即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有两疲乏目光灼热得好像要把她煎成鸡蛋:“这是你迄今说过的最动听的话。”
“那以后天天说给你听。”不就是一个“好”字么,谁不每天应上个二三十遍
。
彭辰却是不这么想,得到肯定的答复,难掩激动地把双臂箍得更紧:“小麦,你再去把自来水搞坏,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儿,非常非常想挑水。”
潜小麦乐了,瞪大了眼睛看彭辰,这人真是想到一出就是一出:“笨蛋!现在的房子,你去挑水,我往哪儿装啊?”
“也对。那家里有什么需要维修的吗?我好像只会修汽车哎……”可惜潜家的小货车身体一直倍我棒。彭辰英雄无用武之地,前后左右看了又看,实在找不到地方表现,便怂勇道:“那你去把电灯泡搞坏。换个灯泡,我还是行的。”
说话间,不等潜小麦反应,猿臂一伸,已经自行把电灯开关按得噼哩叭啦响,十几个回合过后,室内依旧熠熠一片灯光,由不得他不嘀咕着放弃:“现在的东西,质量怎么这么好?”
潜小麦冏。这么白痴雷人的话,可千万别爸妈听见。但看到那双湛宙清澈的眼眸,到嘴的揶揄又生生咽了下去,把手里的兵工布塞给他,颐指气使道:“帮我收拾书房!擦干净点!我去把爸妈房里的被套,窗帘换下来洗洗。”说罢憋着笑顾自走了出去。
彭辰乐颠乐颠受命,有样学样干得很起劲儿。原木家具擦得锃亮,杂物一一归位,一柜子的书码得整整齐齐。最让他欣喜的是,无意之中居然看到了熟悉的东西——一个贝壳海螺纹饰的水晶像框静静躺在抽屈里。
时过多年,水晶像框已经有些蒙尘发旧,少了份当年的晶莹剔透。但照片里的少女小麦仿佛时间定格一样,开怀笑得花般灿烂,整个人似乎散发着一种微妙的气息,眉宇间的干净与纯朴让人至今看了仍会不由自主想微笑。
“嘿嘿,这可是我最成功的作品。”往昔记忆历历在心底回荡,最终却只是放一抹布,用衣袖把像框轻轻拭了一遍又一遍。
门外,杨勇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悄没声息地瞅着门内,看到眼前一幕又悄然退了出去。暗忖:“一个连小麦相框都如此爱惜的人,应该会好好对待她的。”
190章 站柜台
从南江返回华阳,今冬首场较大规模冷空气已经蹒跚南下。
和天气的大幅降温成反比,羽绒服市场竞争却是日趋如火如荼。“艾薇尔”各种企划案轮番强势出击,所有工作人员的步伐都变得来去匆匆。
南薇薇新手上路,隐瞒身份跟在南浩然身边做了个小助理。用她自嘲的话来说,这样子绝对不是为了彰显低调,而是实在不想给父母丢脸。
一段时间东奔西跑下来,再完美的职业妆容也掩盖不了她脸上强烈相存在的黑眼圈,再优雅的职业套装也美化不了被打击得千疮百孔的自信心。
同样神情倦怠,一大早就开始打哈欠的还有潜小麦。
最近,设计部人员被分往全国各地专卖店站柜台。潜小麦天赐好运,抽到北京,杭州和本地的签。故地重游,好不欢乐,一大群狐朋狗友夜夜笙歌达旦。除了完成质化调查的任务,返程时也额外收获了一对浮肿的眼袋。
“我做梦都想不到,上班后跟你第一次会师,竟然是在这种地方。”看着镜子里映照的WC字母,南薇薇恶寒的想吐血。
“嗯。我们的猿粪的确妙不可方。”
“什么时候有空哇,我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
看着南薇薇欲言双止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在“南阎王”手下不好过。悲催的是,别人还可以背后偷偷戳上司的小人,她却是连叫苦的资格都被抹杀了。
“憋着吧!谁都是这么熬过来的!”潜小麦软绵绵地甩了甩手,赶着要去中山街专卖店站柜台。终是不忍心她的可怜兮兮样,于是,又幽幽呓语了一句:“你看开点。这工作啊,就和怀孕一个样,恶心着,恶心着,呕吐着,呕吐着,最后慢慢就变成宝贝结晶了。”
ORZ!南薇薇呆呆盯着前方拐角消失的背影,瞬间石化。敢情这潜小麦和堂哥是一路的货,上了职场立马翻脸不认人?
非假日的早上专卖店顾客并不多,来来往往的多是家庭主妇和没课的大中专学生。潜小麦复印了份新品上市后的所有销售记录,又向销售员打听了些情况,然后就站在角落悠哉悠哉看起了街景。
斜对面的东南黄金角,坐落的便是“艾薇尔”最强劲的对手“雪雁”专卖店。不知当初选址的负责人是怎么想的,两家专卖店的距离撑死不出两百米。这会儿,一眼望过去,凡事尽收眼底,甚至连顾客进门提几个袋子,出门提几个袋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潜小麦的眼睛在街上四处溜达,耳朵却是竖直了注意店内动静。
“好漂亮哦。以前总觉得红色老土,没想到做成羽绒服可以这么惹眼……”
“这款穿起来,感觉你脸小了很多呢……”
“那件黑色绫格纹路的看起来比较沉着,也有线条感,面试的时候穿应该不错……”
……
华阳人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把现场炒得像菜市场。虽然喧闹了些,却也能听到不少有意思的八卦。这不,一室的嘤嘤嗡嗡中,潜小麦就耳尖地听到了乡音。
“太好了!逛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件能穿上了。”一位身材丰满略显肥胖的中年妇女a走出试衣间,转身照镜子,忽左忽右地审视身上的羽绒裤。
稍后,旁边试衣间的门也打开了,一位与妇女a不相上下年纪的妇女B走了出来,身上套了件驼色皮草领口短款羽绒服。整理衣服时,莹白的手指上灿然一片,居然一口气戴了六个戒指。
妇女B打量了下妇女a;点头道:“挺合适的,绣花的样子也素雅。就这件吧!”
妇女A显然也满意,看了看标签,嘀咕道:“现在衣服可真贵。不过没办法,自从生了老三,我身上的肉就往疯里横长。去年把金田的店搜了个遍,也没一件合适的,结果迫不得已去买了几件孕妇装才有得穿。”
妇女b听了噗哧一笑:“老早跟你说了,让你少生两个,你自己不听。”俯身摸了摸里子,又看了看含绒量,道:“这衣服倒是挺喜欢。就是口袋太小,不方便。我出门不喜欢带手提包,手机和钱都是往衣服口袋里塞。”
旁边,销售员忙不迭递上中长款推荐。最终,妇女a要了两条羽绒裤,妇女b选择了口袋稍大的长款。开发票排队付钱的当口,两人自恃讲的方言,便Balabala滔滔不绝的聊起了家常。
妇女a朝前方呶呶嘴:“哎,你家念医学院的外甥女,跟那位穿裙子的小姐比,谁高?”
妇女b目测了一下:“大概比她高两公分,也胖一点。”
妇女a斟酌着:“那身高倒是相衬。我家飞鹏蛮高大的。”
妇女b好奇:“你家兄弟大学都快毕业了,以前真的没谈过女朋友?”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一提到这个,妇女a就是一阵噼哩叭啦抱怨:“就知道你们会不信!我家鹏飞是真的没谈过恋爱。你想想,现在的女孩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