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这么说来,还真是她孤陋寡闻了?
“是啊。前天咱们从工厂回来经过湖滨,AA公司厂房外面聚集了密密麻麻好多讨债的人,我还是多绕了两条街才回来的。”
“我都没注意到。”这下子,潜小麦有点相信邹佰琼不是空穴来风了。正想继续深入了解,手机音乐响起,看着那个闪烁的陌生座机号码,突然的,她觉得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
“要不要我来接?”欧阳轩有些奇怪,不明白自家老板为何无故不接电话,还露出了一脸仿佛麻烦临头、避之不及的表情。
虽然很想有人帮忙挡箭,但潜小麦还是识时务地摇头拒绝了。朝欧阳轩做了个噤声动作,也不避他,当场接通了电话,甚至还微微侧过身去,方便他偷听。
“你好请问哪位?”
“这里是公安局经侦支队。你是‘可爱的你’负责人潜小麦吗?”警察阿姨开门见山地问。
“是。”
“潜小姐,是这样子的,我们现在迫切需要你的协助,能麻烦你马上到公安局一趟吗?”
可以说不吗?既然问的是“可爱的你”的负责人,想必就是与“可爱的你”相关联的事情了。陈默不在,只好她亲自出面了。
潜小麦心里暗自吐槽,目光不期然与欧阳轩撞上。两人心知肚明,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了。好在,经过这么多年警匪片的熏陶,大家都积累了点常识。但凡是与案子有紧要关系的,警察叔叔都会亲自上门押着走,像警察阿姨这样一个电话通知的,绝对都是无关紧要的啦。
知道了原由,心下一宽,语气就变得轻松起来了。回道:“我会尽快请假赶过去。”
警察阿姨又关切了几句,说是务必尽快过去,要是老板不同意他们可以打电话联系,或是派车过来接她,云云。
这让潜小麦有些受宠若惊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们的车比劳斯来斯牛兮多了,她等小民高攀不起,还是安安份份不坐为好。
挂断电话,潜小麦与从头偷听到尾的欧阳轩相视一笑,问:“警察阿姨请喝茶,要不要一起去?”
欧阳轩手里早已拿起了车钥匙,听自家老板这么形容,忍俊不禁,也起了玩笑的心思。道:“好啊,一起去看看。长这么大,我还没进过公安局呢。不知道他们请人喝的是龙井,还是毛尖哎?”
潜小麦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事实上,除了在大厅办理户籍、护照,她这也是平生第一次近距离跟公安局打交道。
华阳公安大院没有想像中的神秘,没有太多与众不同高科技的办公用具,也没有警匪片里走路一阵风紧张忙碌的帅哥身影。上的茶既不是龙井,也不是毛尖,堪堪只是往纸杯里丢了个袋装茶包冲了开水便端上来了。
警察阿姨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略显肥胖,在繁忙的事务里抽身,热情友好地接待了潜小麦。一番身份询问记录后,简要介绍了一些不涉密的案情。
十年前,说起涉案的AA公司,很多华阳人都是与有荣焉的。彼时,几乎三成浙南人脚上穿的鞋都出自这家公司,许多业内人士也曾断言,这家公司发展后劲十足,假以时日,必定会冲出江浙走向全国。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个风雨交加的冬夜,掌舵人总经理夫妇在出差的途中双双车祸身亡,仅留下一位小学尚未毕业的**。 〖TXT小说下载:。。〗
随后,公司由小舅子接手了经营。高薪聘请职业经理人,危机公关,精简人事,等等等等,该想的办法都想尽了,AA公司却还是从此一蹶不振。
时至今日,已是人去楼空、债台高筑,仅剩下一个空架子。此次案件的导火线便是财务山穷水尽,年终再也发不出拖欠已久的工资和利息了。
讨薪不成急着回家过年的工人愤然而起,开始抢夺打砸工厂的设备。参与集资的人也不甘人后,纷纷闯入公司划分地盘。
场面混乱失控,可怜了那位四面楚歌中苦苦支撑的孤女。当人身安全再也无法保障,她拨通电话报了警。警察赶到现场,有参与集资的人据理声讨,反倒是她成了诈骗集资的嫌疑犯,被押进了公安局。
被押回来的孤女神色呆滞,滴水不进,缄口不言。无论警察阿姨如何开导,一天一夜都没有任何反应,亲属找到公安局也拒不见面。直至今天午后突然开口,声称自己听力不好,需要“可爱的你”的负责人潜小麦手语翻译才能进行笔录调查。
这个事实让潜小麦一怔,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嫌疑人指名道姓找的自己。真是奇怪,公安局会缺手语翻译人才吗,怎么会同意让她一个外人来插手呢?
警察阿姨识人无数,见她脸上的茫然不是装的,也很是奇怪:“你真的不认识叶兮?”
潜小麦原本茫然的样子又是猛然一愣:“她的名字叫叶……熙?”
多么熟悉、多么遥远的名字有多少年了,她深埋心底不曾开口呼唤。以至于现在唤出,竟然有点生涩拗口。阿熙,会是你吗?寻寻觅觅多年不见,天可怜见,会在这样的地方让我们冥冥之中偶然相遇麽?
警察阿姨又叮嘱了些保密事宜,潜小麦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叶熙”两个字。就是期间,邹佰琼拿着个水杯晃进来,说是他们办公室的饮水机坏了过来借点水喝,她也是恍若未闻。
终于起了身,跟在警察阿姨背后七拐八弯来到一扇门前。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了人。下首坐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警察,左前方则静坐着一位紫衣女子,低垂着头,长发垂腰,看不清她的真面目。
这个长发女子会是阿熙吗?潜小麦千万次请求老天保佑
可惜老天爷很忙,没有听见她的请求。感觉到门口的响动,那长发女子微微侧转身子看过来,不是潜小麦祈祷的阿熙,却也算是半个熟人。——
那柔弱的身姿,那纤巧的眉目,不正是有过匆匆数面之缘的美人痣小姐吗?
223警察阿姨请喝茶(2)
瞬间,潜小麦有些惘然,这世间,到底怎样才算缘深?
她和阿熙读书时三年同窗同寝室,毕业后又是八年同城同悲喜。佛家的要求再严苛不过了,都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即便是按照这个算法,她也敢打包票,她和阿熙患难与共累积的缘分足够她们今生打上一千次的照面。
可是该死的,阿熙怎么就是不出现呢?
现在,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她统统都可以给阿熙奉上了,可阿熙怎么就跟她寻寻觅觅躲猫猫了呢?
倒是眼前这个和阿熙姓名同音的美人痣小姐叶兮,跟她匆匆有了几次照面。这样算起来,她们之间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缘份啊。
警察阿姨坐在了上首处,指了指位置,示意潜小麦在叶兮的正对面坐下。
趁着警察们开启电脑、打开记事本握笔凝思的档儿,潜小麦低声冲着对面低眉垂眼的叶兮打了声招呼:“我不知道是你呢,刚刚才知道你的名字。”
叶兮闻声抬头看过来,脸色苍白,双眼是显而易见的浮肿,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睡眠不足操心疲累使然。一个人孤伶伶地硬撑着,看得人不由自主地心酸。
叶兮嘴唇微微歙动几下,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只是低低说了声:“麻烦你了。”
潜小麦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眼前这个低眉垂眼一副逆来顺受模样的女子,跟从前那个脾气暴躁、稍不如意就出言不驯的美人痣小姐真的是一个人吗?忙道:“不麻烦的。”
对这个女子,她有太多的疑惑,只是此地显然不是谈心解惑的好场所。见警察们没有出言阻止,便又赶忙问了一句:“你听力不好吗?我感觉你的回答都挺正确吻合的。不明说的话,我以前都没发觉呢。”
叶兮闻言微微颔首,说:“本身能听到一些,也学了唇语。”
原来如此想起以前对话的情况,具体内容已经模糊忘记,那丝怪异感却还是隐约记得的。貌似从后面喊叫她,都没有得到过回应,好像在嘈杂的地方对话,她就会变得吱吱唔唔避而不谈,当时觉得这个女子如此高傲没礼貌,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相貌。现在想来,真真是冤枉她了。
如此种种症状结合在一起,潜小麦已经隐隐得出了判断。再问一次只不过是为了确定。
“你的情况,可是神经性耳聋?”
叶兮看了看她,垂眉不语,再次微微颔首。
答案得到确定,潜小麦无声叹息。她真的不是故意去揭叶兮伤疤的,这个伤疤有多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貌似可以听到部分的声音,要比其他聋人来得幸运,事实上却是神经问题最最棘手,目前的医疗水平再没有了治愈的可能。
对于这个问题,时刻注意着她们互动情况的警察阿姨,看在眼里也有些疑惑。问潜小麦说:“不打手语,你说的,她都能听见啊?”
潜小麦回道:“应该是的。相较而言,叶兮的情况算是不错的。她还保留着部分听力,又会读唇语,在安静的室内面对面交流应该没有问题。需要注意的是,要耐心保持她的情绪稳定,句子尽可能简洁,语速也尽可能放轻缓些。”
警察阿姨点头应下了。
笔录调查进行得很顺利。为了谨慎起见,警察阿姨还是让潜小麦把所有的问话都手语翻译了一遍。潜小麦遵从,也故意悄悄将动作放缓,只为多替叶兮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三个多小时的对答中,事情的轮廓开始慢慢呈现。
这个女子,虽然从小深受听力的困扰,但有了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保护,她的童年纯真幸福得可以媲美童话里的公主。即便是父母双逝后,金钱物质也是从来不虞匮乏的。稍稍长了年纪,就去了省城最好的中学读书,还重金聘请了优秀的特教老师专门辅导课业。经过不懈的努力,上半年终于如愿从某所著名的美术设计学院毕业了。
回到故里,刚刚开始工作,便发现父母创下的公司早已经资不抵债。不是不想挽救,而是事到临头发现自己一无用处,真的无能为力。
屋漏偏逢阴雨天。元旦的时候,因为某些意见分歧,最亲的舅舅也大发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