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旗兵一万二千,已是尚耿二人的总和。再加之平西王招抚所得的万余兵力,尚耿二人岂能与平西王抗衡?”
吴三桂听到这里,越发惊奇!原来汪士荣并非轻浮之辈,而是作了一番考察的。他连本王之军营中的力量也知了个大概,可见其用功之深。因为自己招抚过来的降将,自己一直对外有所保留的。
吴三桂越来越觉得自己可以倚重汪士荣。不过,他还是决定要进一步试探汪士荣。吴三桂对汪士荣说:“即便如先生所说,尚耿二人不会与本王分庭抗礼,但先生又何以见得他二人会肯臣服于本王而反大清呢?”
汪士荣说:“平南王尚可喜与靖南王耿精忠之祖父耿仲明都是降清之明将。当时之所以降清,非出自于自愿,而是迫于形势!如今,平西王若揭竿而起,树起反清复明之大旗,尚耿二人岂有不从的?”
吴三桂问:“先生何必说得这样决断?”
汪士荣说:“并非汪某说话决断,而是事实便是如此!试想想,尚耿二人与你我同为汉人子孙,岂肯将自己之天下让于人?除非他们忘记了自己的祖宗!”
吴三桂见汪士荣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心里也不禁为之感怀!
吴三桂问:“如何才能使尚耿二人与本王同心?”
汪士荣说:“汪某愿学昔年苏秦,游说天下!”
吴三桂大声说好!
二、汪士荣劝说尚可喜无功
汪士荣看到平南王府的第一个感觉是:平南王府虽然比不上平西王府的气派与高贵,却也显得威武与庄严。
他搞不清自己为何一见到平南王府便将它与平西王府比较。
之后,汪士荣心中有些激动起来。他想:这是自己劝说的第一站,只能成不能败!否则,自己下一步是寸步难行!
汪士荣定了定神,便奔进了王府。
兵士将他带到一幢已略显破败的楼房前。汪士荣有些迷惑了,堂堂的平南王怎么会住在这幢旧楼里呢?他对兵士说:“汪某要见的是平南王尚可喜王爷!”兵士说:“知道,这就是他老人家的住处!”
汪士荣半信半疑地走进楼房,恰有一老仆走来,汪士荣告诉老仆说自己是来看平南王的,老仆看了看汪士荣,很惊讶,说:“是哪个混蛋将你带进来的?”
汪士荣一听,便知话中有音,说:“我是受平西王所遣来看望平南王的!”
老仆仔细地打量着汪士荣,然后说:“不是老仆多事,而实在是因为平南王已多年未见生客了!我见先生面生,故有此一说。不过,平南王是否愿意见先生,还很难说。”
汪士荣听了,心里挺急,恳求说:“请老人家想法让我见上平南王一面。”
老仆点头走了,汪士荣只得等着,不久老仆便回来了,告诉汪士荣说:“平南王不愿再见生人!有什么事可去找他儿子!”
汪士荣一听傻了眼!怎么能去找他儿子呢?他才是平南王啊!汪士荣以为尚可喜不愿见他,是因为平南王不识他的深浅,故以此法在试探他。于是,汪士荣便蹲在楼外等。
可是,老仆人却像视而未见一般,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汪士荣更急了,再次恳求老仆人。老仆人见他态度诚恳,便说自己再去试试看,之后老仆人来了,问汪士荣:“先生找平南王有什么事?”汪士荣说:“只是看看平南王!”汪士荣知道此事不能随便对仆人说。老仆人怒道:“先生若只为探视平南王,就请回吧!”汪士荣闻之,更急了,连忙从怀中掏出吴三桂的信物给老仆人说:“这是我家平西王的信物,我是受平西王所托要与平南王见面的。”汪士荣心想:你平南王架子再大,只怕也不敢驳平西王的面子吧!
果然,老仆人匆匆赶回来说:“平南王让先生进去呢。”说完,便在前面带路。
汪士荣跟老仆人走进一间宽大的客厅,汪士荣用目光四处搜索平南王的身影,好不容易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里发现了平南王蜷缩的身子。汪士荣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平南王么?
老仆人对那老人说:“王爷!汪先生来了。”
汪士荣心里莫名地激动起来,他果然就是平南王!汪士荣恭恭敬敬地向平南王行了一礼。
平南王只略抬了抬手,表示起身。
汪士荣在平南王面前坐下,然后认真地打量着平南王。只见衰老的平南王除了仍保持一副宽大的骨架之外,已不见王爷的任何风采。
平南王问:“平西王可好?”
汪士荣说:“平西王很好!”
平南王叹口气说:“尚某倒是老朽了!”
汪士荣闻之一惊:一个人自称老了,还会有什么雄心壮志呢?他赶忙说:“平南王不老!”
平南王笑了笑说:“你别骗我!我知道自己老了!”平南王的笑让汪士荣感到难受,除了看到几条皱纹往一起挤了挤之外,让人再找不出其他表示笑的内容。
汪士荣的心在往下沉:要说动这样一个老朽反清复明,看来是比登天还难了。他的目光往四周搜,突然发现客厅的墙壁上挂有一横匾,上面写着:“常惭愧僧”四字。汪士荣知道这是常以惭愧庄严的意思。汪士荣心中一动,看是否能从此入手与平南王商谈下去,否则必是无功而返了。汪士荣定了定神说:“平南王在信佛么?”
平南王笑道:“本王虽信佛,但佛却不容我。”
汪士荣说:“不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平南王说“屠刀虽可放下,成佛却未必。”
汪士荣心中暗喜,说:“平南王之心可是常挂念刀下之魂么?”
平南王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汪士荣说:“汪某是以平南王之心性而推之,并非汪士荣心里已知。”
平南王一喜道:“这么说来,汪先生也是性情中人了!”
汪士荣说:“性情中人是算不上。不过常常对此揣摩,有些心得罢了。”
平南王说:“如此说来,老朽倒要相烦先生了!”
汪士荣说:“平南王不必客气!”
平南王问:“汪先生可知本王之心性缘何而生?”
汪士荣说:“缘王字而生?”
平南王闻之,悚然一惊,问:“先生何有此论?”
汪士荣说:“只因王字沾血。”
平南王喟然长叹道:“先生果然是大智大慧之人!”
汪士荣说:“平南王过奖!”
平南王说:“依先生之见,老朽若入佛门,能否让佛所纳?”
汪士荣说:“这要看平南王心中之佛门在哪。”
平南王吃惊地问:“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佛门?”
汪士荣说:“天下佛门何止一二?”
平南王说:“先生此言何意?”
汪士荣说:“天下信佛之人的佛门皆不相同,一千人便有一千佛门!”
平南王问:“先生认为老朽该入哪个佛门?”
汪士荣故意一顿,说:“平南王只怕入不了那个佛门!”
平南王惊异地问:“先生之话是何意思?”
汪士荣不紧不慢地说:“依汪某看来,平南王身为汉人,因为投身大清而生孽障,此结依常法无解!”
平南王身子颤动起来,急切地问:“佛难道真的不能原谅我么?”
汪士荣说:“此非佛的问题,而是平南王自身的问题。”
平南王说:“老朽愚钝,先生可否详谈?”
汪士荣说:“平南王投清虽是依于大势,但却将汉人之大明送于满人,此是平南王自身难解之结,非信佛能解决问题。”
平南王问:“如此说来,老朽无解么?”
汪士荣说:“解法倒有,只是平南王不愿实施。”
平南王问:“什么解法?”
汪士荣说:“自然是缘于此结,解于此结!”
平南王惊惧地问:“先生可是说反清复明?”
汪士荣说:“正是!”
平南王惊恐而立,又颓然倒下,然后长叹说:“天下之势已成,我等岂能逆转?”
汪士荣说:“平南王过于颓丧了!天下大势,并非利清,而是利明!”
平南王说:“此是平西王之意么?”
汪士荣暗惊,然后说:“此乃汪某助平南王脱孽之法!”
平南王长叹一声,便说:“如此多谢先生了!”
汪士荣自然知道这是逐客之令,他又看了看写着“常惭愧僧”四字的黑匾,黯然而出。
三、尚之信将汪士荣请到了密室
汪士荣出了平南王府,心里沮丧极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步便会无功。本来,他认为自己可以慷慨之言激激平南王,但他见平南王真是老朽了,便觉得即使劝其起事,也于平西王没有帮助了,所以,他自动放弃了。
汪士荣来到街上,突见前面有一酒店。心想:先进去喝个痛快再说。汪士荣平时为人谨慎,极少沾酒。今日也是有这个念头而已,并非真的便打算喝醉。
汪士荣在酒店一角拣席坐了,等小二上了酒菜之后,便自斟自饮起来。
突然有两个汉子的对话引起了汪士荣的注意。两个汉子一胖一瘦。
胖子问:“老哥可是打算在平南王府干一辈子么?”
瘦子不答反问:“小弟是何用意?”
胖子说:“现在京都传出风言,说皇上有撤藩之意。若撤藩,老哥何处安身?”
瘦子便有些急,便问:“老哥难道不急么?”
瘦子说:“不是不急,而是不需着急!”
胖子问:“难道老哥想仰仗着已成老朽连阳光也不敢见的平南王么?”
瘦子说:“除了他,平南王府难道便没有人了么?”
胖子问:“老哥难道想仰仗尚之信不成?”胖子脸上满是揶揄之色。
瘦子却说:“是的。”
胖子便生气了,怒道:“老哥为何这般没出息?竟然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酒徒身上呢?”
汪士荣知道胖子所说的酒徒是指尚之信,便聚精会神继续往下听。
瘦子笑道:“小弟有所不知,他装出嗜酒如命是掩人耳目的,其实,难识庐山真面目呢!”说到这里,便放低声音与胖子咬耳朵。
听到这里,汪士荣心里便有底了。他暗骂自己糊涂!如果平南王府真的是一个老朽,一个酒徒,还能够支持下去么?他再也没有喝酒的心情了,悄悄地收捡好行李,又奔平南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