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通铺。深圳夏天炎热,虽然有风扇,吹的也是热风,热得睡不着,有人就跑到地板上睡,说是很凉快,大家就都睡到了地板上。一个夏天就是在地板上度过的。一年后宿舍盖起来了,大家搬到宿舍里住,就要分开了,还有些恋恋不舍。
深圳一下子起了很多工厂,电力供应不上,经常停电,又不事先通知。电一停,大家就找个地方休息,电来了再上生产线,经常是夜间十二点来了电,大家也爬起来回车间工作。如此,睡觉都不踏实。
停水是一件痛苦的事。有时餐厅洗碗的水都没有,就用纸擦一下饭盒。下班以后大家就端着脸盆,提着水桶到一公里外的村子里去找水。在村民们的水井旁刷牙、洗脸、洗衣服,完了再把一脸盆水端回来。
有人回忆,当时为了开拓市场业务,他们就住到深圳的宾馆,不时到前台询问,有没有我的传真,借机翻阅台上的传真,一天翻几次,有时就站在传真机旁边,来一份看一份。看到有用的客户,记下单位、姓名、房问号,然后上门推销。
郭台铭为什么最早投资布局大陆?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台湾基本工资已超过每月约两千五百元人民币,而内地的作业员则是每月五百元人民币,两者相差约五倍左右。特别是,在台湾有钱也请不到人,而内地工厂的门外,随时可见打工仔、打工妹排队找工作,而且这些人年轻手巧目明。
另一个问题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经济起飞,台湾土地价格节节上扬。反观内地土地广大,要多少有多少,就怕没人利用。各地政府为积极招商,除了提供服务,为厂商铺路整地,优惠政策从“二免三减半”
放宽至“五免五减半”,也就是前五年不用交税,后五年的税只要一半,而且如果厂商继续投资,还可以继续享受优惠。特别是深圳经济特区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建设开发热火朝天。
投资大陆,富士康得以快速发展。
1986年到1990年,鸿海从一亿三千万元人民币成长到了四亿四千万元人民币,五年内成长了三倍。1991年6月18日,鸿海挂牌上市时,已是一个台湾第一、亚洲第六的连接器公司。
在富士康登陆大陆前,大众、台达电、神达等企业都比鸿海大出几倍,郭台铭一一将他们很快甩在了身后。2001年富士康销售额达到360亿元人民币,首度坐上台湾第一大民营制造业的宝座。
2003年,鸿海从578。8亿元人民币一下子成长到911。3亿元人民币,最先创下台湾公司一年成长250亿元人民币的纪录。而后2004年第一季度,一个季度鸿海就成长了250亿元人民币。此前,郭台铭就放出豪言:“我每年都在创造一个全台湾前五十大的企业。”而此时,郭台铭一年成长一千多亿,每年都创造一个全台湾前十大的企业。
2004年,富士康超越伟创力,坐上全球代工大王宝座。
2005年起,富士康跻身世界五百强,排名一路跃升,挤入前一百名已在眼前。
郭台铭在大陆的气魄从深圳龙华园区就能看出。
1995年11月,富士康从康柏手里接下电脑机壳的订单,12月即到深圳选址。当时的龙华还是一片荒草没人的荒野。郭台铭站在一个高处一挥手,大声说:“看得见的土地我都要啦!”
1996年2月1日,富士康龙华基地破土动工。边建厂边生产边出货,从此,富士康走上每年最少成长50%,有的年份增长100%的高速发展之路。
“看千年,看西安,千年古都;看百年,看北京,百年古城;看十年,看深圳,十年变化;看一年,看龙华,富士康速度。”富士康员工的一句话,表达了富士康快速成长的发展。
1998年进厂的熊焰见证了龙华工业园的成长。他说,刚进厂时,A、B两区各建成两栋厂房,春节摸奖是在B2栋前的一块空地上,第二年那块空地就建成了厂房。以前住在B区,走路只需十分钟,后来搬到E区,上班走路半个小时,再后来搬到G区,走路一个小时。现在龙华已经建园中园,园区内已经通大巴车几年,员工要坐大巴车上班。
龙华工业园已经不能容纳富士康的快速发展,2007年又在观澜建成新工业园,人员一下子就进入九万人,这些员工只是为一个客户的北美市场制造手机。2007年底,富士康在深圳的员工人数达到三十七万人。
从深圳出发,富士康的版图已经扩张到全世界,在国内的山东烟台、山西太原和晋城、江苏昆山和淮阴、湖北武汉、河北廊坊、浙江杭州、辽宁沈阳和营口、北京、上海、四川、湖南、广西、内蒙建立了工业园区。
在全球布局,日本、美国、英国、芬兰、捷克、巴西、越南、俄罗斯等国家建立了生产和研发基地。
富士康全球员工超过七十万人。
郭台铭也就有了商界的成吉思汗的称谓。
2007年9月,郭台铭在第四次中国网商大会上演讲,这也是第一次在大陆企业界公开亮相演讲。讲到富士康的成功之道,他说,富士康赢在策略。策略是什么?策略就是方向、时机、程度。南辕北辙就是方向不对,车再好马再壮,车夫再强,但永远不能达到目标。
现在到内蒙问成吉思汗的后人们,成吉思汗是如何打到欧洲去的?
他们说看太阳往哪里下山,成吉思汗就往哪里打:冬天往西边靠南打,因为北边俄罗斯大地雪灾厉害;夏天往西边靠北打,因为南边沙漠地区酷热难耐。就这样,“上帝之鞭”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率领的蒙古骑兵可以一直往西横扫,直捣欧洲心脏,几乎把当时已知世界的百分之八十土地纳入帝国版图,开创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化时代。
成吉思汗会赢,是赢在方向,赢在策略。
同样是进攻俄罗斯,成吉思汗会成功,拿破仑和希特勒就只能失败,因为后者都拖到天气恶劣的冬天去与不畏酷寒的对手决战,显然时机不对;同时也反映他们对敌情资料研究程度不够,投入战争的准备程度不够。所以,全球化竞争(战争)即使方向对了,但若时机不对,程度不够,照样导致策略上的失败。
投资大陆,富士康在方向、时机、程度上都对了,把握好了。大陆改革开放的发展环境、世界制造业向中国的转移,以及大陆丰沛的劳动力资源,都成为郭台铭称霸世界的舞台。他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独创CMM模式
郭台铭曾对公司长期经营方向,提出三个目标:第一,不做品牌,而是有制造品牌的低成本、高效率的“3C产品制造公司”;第二,机械零组件为根、电子组件为本、材料知识为基础的“CMM机电整合制造公司”;第三,业绩每年成长30%,利润每年成长30%,速度每年加快30%为努力目标,且为“科技应用在传统制造能力的科技制造公司”。
第一点是“方向”;第二点是“方法”;第三点是“结果”。“方法”最关键。
那么什么是“CMM”呢?它是郭台铭创立的富士康独特制造模式,体现了郭台铭对制造业和科技的深刻理解。
在郭台铭看来,科技并不一定是要开发单一特殊先进功能的产品,制造过程中的模具、冲压、挤出、热处理、材料等都需要科技的提升。
“C”指的是零组件( ponent)。郭台铭把“C”比作整个产业大树的“根”。在PC产业之中,但凡电路板、内存、光驱、显卡、电源供应器、中央处理器CPU、连接器、机壳等等,都可以被归类为“零组件”,像有些零组件具有取代性低的关键地位,也被称为“关键零组件”。在这种产业链里,连接器就是一颗“种子”,向上发芽之前,首先向下生根。因此强大的模具能力成为富士康最深的根基。连接器等关键元器件向下扎根的还有材料科技,电子产品的小、微、精、薄以及强大功能的要求,在散热、传导、节能、环保等方面需要新材料,纳米、镁合金等新材料、新技术由此得到开发。特殊功能的新材料让电子元器件体积变小,但传导、传输功能强大,散热、节能等功能更佳,而这些技术让富士康的“关键零组件”成为高科技产品,增强了市场的竞争力。诚如郭台铭所说,“材料知识是我们的基础”。
第一个“M”指的是“模块”( Module)。富士康在掌握了连接器、机壳等“关键零组件”之后,向上聚合,进入“模块”化制造的阶段。所谓“模块”,其实就是一定规格化的产品整合状态。成百上千散乱的电子元器件,由导线相互连接,从而发挥出各自的功能,最后形成电子产品的整体功能。在电子产品中,这些元器件的组合是不能散乱的,需要进行整合,将一些相关的元器件科学地排列组合形成最佳排列,成千上百的元器件组合在一起,一部电脑由几大件组合起来。但是“模块”和“组装”不同,因为“组装”只是零件的结合,“模块化”却有着“整合”的涵义。
良好的“模块化”,各元器件之间可以相互作用配合,不但形成最佳排列,而且功能最佳,还可以降低总组件的使用数量、进一步节省成本及生产效率。比如说“准系统”就是一种供组装前的模块化产品,许多电子零件也都有模块化的制造过程,像电池模块、散热模块、内存模块等。
第二个“M”是移动、复制( Move)。从“关键零组件”到“模块化”,进而就制造出完整的电子产品。这个过程的零件、技术、设备、经验、员工等可以迅速的转移、转化到生产另一种电子产品。从电脑到手机,到消费电子,甚至到汽车,大体上是相通的。手机、iPod、游戏机,实际上都是特殊功能的电脑,从正在发展的汽车电子方面来说,汽车也是一部大的电脑。在未来“光、机、电”产品整合的趋势之下,CMM代表的是零件、模块、系统的整合模式,也对光机电产品相当有利。正是这种转化,让富士康不停地进入新领域,开发新产品,迎来新客户,缔造新产业。在富士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