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考核内容。而其时,青春宝是华东地区最赚钱,也是品牌度最高的药厂;冯根生善于经营,但性情刚直敢言。
1991年,正当他为了市场销售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上级主管部门通知他去参加一场经营管理考试,他愤而罢考,闹出了震动全国的“罢考”风波,按照冯根生后来的说法,“罢考罢了形式主义”。
二是“靓女该不该先嫁”的争论。1992年,青春宝被正大控股。在之前人们的观念中,拿出来与国外合资的都应该是一些濒临倒闭、实在经营不下去的“丑女”,像青春宝这种盈利能力很强的“靓女”与外商合资,很有国有资产流失的嫌疑。日后来看,这个争论基本上是一个“伪命题”,因为那些国际资本并非慈善组织,如果没有升值的潜质,则根本不具备被收购的可能。冯根生在评说青春宝合资一事时,自称是“被迫披洋衣,欣然换机制”,言下之意,是通过出售控股权的方式摆脱原有的体制。而客观上,他也因“披上洋衣”而得以继续掌控这家由他创办,却在资产上跟他没有关系的企业。
三是被媒体喧炒的“冯根生难题”事件。经历了1992年和正大集团的合资,而进行的第一次企业改制后,九十年代末,国企改制之风劲吹,经营者和员工持股蔚然成风,正大青春宝计埘第二次改制。1997年,经主管单位批准,青春宝集团拿出20%的国有股份卖给职工持股会。董事会认为作为总裁的冯根生,应该至少买下2%的股份,按照资产评估,这部分股份需要三百万元的认购资金,而冯根生当时的月薪只有四百八十元,多年积蓄凑起来也就一二十万元,三百万元对于冯根生来说无疑天文数字。半年后,冯根生贷款二百七十万元才得以解决这个问题,而按照正大青春宝当时的利润增长速度,已六十三岁的冯根生要还完这笔贷款,至少需要十二年。
可以说,冯根生所见证的既是我国中药业从古老走向现代的发展史,又是共和国从计划走向市场的商业史。
1949年1月,迫于生活,十四岁的我到“江南药王”胡庆余堂做学徒,成为这家百年老店解放前的关门弟子。我从1972年起担任青春宝集团前身——杭州第二中药厂的主要领导。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至今,我和我的企业在改革开放的道路上,一次次冲破旧体制的束缚,在国家没有追加一分钱投入的情况下,将一家固定资产只有三十七万元的“作坊”,发展成年销售收入十九亿九千万、利税五个多亿的现代中药城。改革难,国有企业的改革更难,要改革发展,必然有矛盾有斗争,要有人当“出头鸟”。改革开放以来,面对旧体制的束缚,我一次次地成了“出头鸟”,其中印象最深的,至少有十次。
◆好药多磨,推出“青春宝”
青春宝是我们产品中的“当家花旦”,我们集团就是以它的名字命名的。如今,它已经走红了近三十年,在杭州市场上牢牢占据着四分之一的市场份额,在浙江省更是“三分天下有其一”。这在“各领风骚二三年,二三年后就玩完”的国内保健品市场上,称得上是一个奇迹。回想当初青春宝诞生的过程,充满了突破和斗争,比电视剧还“电视剧”。
那还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文化大革命”虽然结束了,但是一些条条框框仍旧束缚着人们的头脑。那时候,药品市场几乎是治疗药一统天下,保健药被斥为是为“资产阶级、剥削阶级老爷太太”服务的,没有人敢生产。
我们江南地区生活富裕,老百姓有服用保健药品的传统。我当年在胡庆余堂做学徒的时候,就亲眼见过中药保健品受欢迎的“盛况”。
就是在“文革”那样极左思潮泛滥的年代,仍出现过几次全国人民集体“打鸡血”、“喝红茶菌”的热潮。这说明,保健药品肯定有市场。在生产中药治疗药的同时,我和我的同事开始寻找中药保健品的药方。经过反反复复的搜集、筛选和比较,我们终于闯进了古代帝王的宫闱,找到了一剂名为“益寿永贞”的药方。为了证实它的效用和能否用现代化方式生产,我们进行了大量的实验,其中投入实验的动物就超过了一万只。事实证明,它对增强思维活力、提高人体免疫功能、增强心肺功能等方面都有独特功效,对气阴两虚的中老年体弱者具有良好的滋补保健作用。我们把它命名为“青春恢复片”,后来就改名为“青春宝”。
别人是好事多磨,我们是好药多磨。就是这样一种药,我们去上级部门审批时,却被一位领导斥为“不为工农兵服务”,犯了“方向性错误”。结果当然是不予批准。祸不单行,另有一位名头很响的专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从这种药的名字看,就违反了自然法则,违反了唯物主义世界观。一个“方向”,一个“世界观”,两顶大帽子,的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在压力面前我没有退缩,是好药就不怕多磨。我一方面找各级领导申诉,力争取得支持,另一方面大着胆子,想出一个“出口转内销”的办法——先把青春宝放在工厂小卖部里进行内部销售,取得口碑。一些外宾和国内文艺、演艺界名人服用了青春宝后,感觉效果显著,香港等地的报刊还做了报道,之后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轰开了内地市场的大门。
◆厂房——从破庙到中药城
青春宝集团公司的前身,是杭州第二中药厂。它是1972年从胡庆余堂的郊外车间升级而成的,我担任了这家厂的首任厂长。当初“分家”时,杭州第二中药厂只有三十七万元的固定资产,那时候,全厂穷得找不出一台电动机。一家连一台电动机也没有的工厂还叫工厂吗?
“树根草皮破厂房,黄泥路面篱笆墙。脚踏肩膀扛,满眼破灶桶锅筐……”这是刚和胡庆余堂分家那阵,我厂一位小青年的,“纪实创作”,说得一点不夸张。
建厂不久,一个工作组来我们这里检查,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这哪像生产药品的工厂,简直是电影《夜半歌声》里那座鬼气森森的破庙!
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刺激,在厂里那间当做食堂的破草棚里,我对全厂职工说:“我们承认贫穷,不能甘心贫穷;我们承认落后,不能甘心落后。
十年后,要把我们的工厂建设成国内一流的企业。”当时,许多人不相信这句话,还有人把它当成了笑话。
在国家没有一分钱投入的情况下,我们依靠自我滚动,开始了艰难的厂区改造——当初真是难得很,连修路用的水泥,都是从旁边的企业借来的。就这样,一条条道路修起来,一座座厂房盖起来,一片片花草种起来……今天,它已经是“旧貌换新颜”了,仅厂房就升级换代了四五次。不夸张地说,今天的厂区,既像一家高档宾馆,又像一个大公园,仅厂区的绿化面积就达到4。5万平方米,占到厂区总面积的40%以上。
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改造,当然遇到了不少阻力,发生了许许多多可笑、可气又让人深思的“故事”。这里只捡早期的三件事说说,它们都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
第一件事是修高档次的接待室。那时候工厂只管生产不做营销,我们决定要两条腿走路,接待八方来客,修建一个高档次的接待室。接待室建好后,里面摆上了沙发,铺上了红地毯。这可刺激了某些人:红地毯是国家领导接见外宾时才铺的,你一个小小的科级工厂有什么资格铺它?一时间,惊讶的,起哄的,告状的,指责的,都朝着我们来了。
关键时刻,当时的杭州市委书记厉德馨旗帜鲜明地支持了我们。他指着另一间在建的接待室说:给这里也铺上红地毯!
另一件事是修建“双宝素”大楼门厅。双宝素是杭州第二中药厂当时的另一个保健拳头产品。为了扩大它的生产,我们决定投资修建新的双宝素生产车间。我想,既然是搞基建,就要让它二十年不过时。为了体现现代化、人性化特征,我们在车间一层设计了一个较大的门厅。
这下,一些权力部门的实权人物又不干了,他们说,一个国企的中药生产车间,要这么大的门厅干什么?有了厅就是“楼堂馆所”,不能批。那次我真急了,我最听不得这样两句话,一句是外资、合资的企业可以豪华气派,国企就该破破烂烂,还有一句是西药厂应该整齐先进,中药厂就该脏乱差。当时我拍着桌子说:“宁可贷款不贷了,大楼不盖了,门厅一定要保留!”结果,这么一斗,门厅真的保留下来了。
第三件事最有戏剧性,这就是“宝丹二亭”事件。当时胡庆余堂在整修,因为我是胡庆余堂解放前的关门弟子,就跑到那里当顾问,有幸结识了在那里主持木工整修活计的王成嘉。王成嘉号称木匠状元,当时已到暮年,他那一手木工绝活深深打动了我。几经邀请,他答应我,要给杭州第二中药厂留下一对江南找不到的亭子。老人家说到做到,几个月后带着他的徒弟来到我的企业,不用图纸只凭心算,制出了几万件各不相同的木质零件,之后不用一钉一铁,把这几万件木零件搭配契合,组装成一对风采别具的亭子。组装完成后,所有零件都严丝合缝,一块不多一块不少。我给这两座亭子分别起了名字,一座叫宝亭,一座叫丹亭。
宝丹二亭造好后,引起了轰动。一些住在市中心的市民大老远地跑到郊区,来看我们的两座亭子。这下,原本对我不满意的某些领导更不高兴了:建接待室、建门厅,多少还与生产有关,工厂又不是公园,弄这么两座亭子做什么?这次他们真的下了决心,要把我这个不安分的厂长调离,我也做好了离职的准备。无巧不成书,正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的彭真来到杭州第二中药厂检查工作,路过绿化区时,他一下就被华丽的宝亭吸引住了,听罢我对这对亭子的汇报后,彭真委员长连连点头:“好,好。你不仅继承了祖国的中药遗产,还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