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郭嘉的神情显得有些清厉,甚至是狰狞。
曹洪目露犹豫之色,说道:“军师,这……”
郭嘉道:“这一仗,是本军师与马屠夫之间的生死角逐,不是马屠夫死,就是本军师亡,局势危如累卵,曹洪将军就不必有太多顾忌了,况且将军只是奉命行事,一切……自然有本军师来担当。”
曹洪道:“领命。”
郭嘉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曹洪向郭嘉拱了拱手,转身扬长而去,郭嘉这才长长地叹息一声,整个人为之一松,颓然瘫回了软榻之上。埋葬马屠夫的大墓已经开启,一切都在按照郭嘉的设想进行,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战真的能挽狂澜于即倒,一举干掉马屠夫吗?
郭嘉仰望长天,天空一片灰暗,有鹅毛般的大雪正从天上飘飘洒洒地落下,南阳……终于迎来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大雪。
宛城,马跃中军大帐。
急促的脚步声中,句突昂然直入大帐,向马跃、贾诩道:“主公,军师,曹军已经过了宜阳了!”
马跃脸色一变,沉声道:“曹军来得好快,比预料中快了至少半个月!”
贾诩目光一转,奸笑道:“看来曹军的军粮比预想中还要短缺啊,呵呵。”
马跃道:“句突,来了多少曹军?”
句突道:“至少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马跃目光清冷,“这是洛阳、颖川一线留守曹军的一半兵力了,曹操端的好魄力!”
贾诩道:“看来曹操并未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也从不妄想毕其功于一役、能同时打败袁绍和主公。曹操这是要弃子啊!试图以这支偏师孤注一掷的进攻来牵制住主公的大军,从而给官渡的曹军主力赢得时间去打败袁绍。”
“也就是说,曹操并不认为这支偏师能打赢我军,也不在乎函谷关和洛阳是否会失守,曹操派出这支偏师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拖住我军几个月的时间,以给官渡的曹军主力赢得时间,打败袁绍。”李肃接过贾诩的话头,微笑道,“看来曹操是把袁绍当成软柿子了,决定先败袁绍,然后再收拾军队回头与主公决战,不过袁绍这只软柿子怎么说也拥有三十万大军,单论兵力可是曹操的十倍,曹操他捏得了吗?”
贾诩道:“袁绍虽有三十万大军,未必就能赢定曹操三万精兵!”
马跃道:“不是赢定,而是输定!官渡之战……袁绍必败无遗!”
“嗯?”
“咦?”贾诩奇道,“主公竟如此肯定?”
马跃道:“如果没有外力介入,这只是早晚的事情!”
贾诩道:“可细作回报曹军的军粮严重短缺,甚至有可能撑不过三个月!”
马跃道:“这恰恰就是官渡之战的转机!”
贾诩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深沉。
马跃冷冷一哂,说道:“不过,曹操、郭嘉和荀彧的一切努力也无法改变一个残酷的事实,曹操以弱势之兵力面对两大强邻的夹击,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并不是依靠计谋和策略就能弥补的,就算曹操能赢得官渡之战,他也已经输定了!”
李肃不解道:“这是为何?”
贾诩道:“少将军的八百铁骑将如同一柄锋利的剔骨尖刀,将曹操的领地切割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留守许昌的荀彧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再无法筹集足够的粮草辎重来维持曹操的大军了。”
“没有了粮草辎重,曹操就算打赢了官渡之战,又将如何面对主公的凉州大军?”
芒砀山。
头戴狐裘帽的法正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一栋茅舍前,对着里面道:“少将军,探马又发现猎物了。”
“嘎吱。”
柴门打了开来,披头散发的马超从门内钻了出来,搓着双手问道:“有多少人车?”
法正道:“两百多号人,四五十辆大车,从车辙碾在雪地上的痕迹判断,车上装的十有八九是粮食。”
马超眸子里掠过一丝厉色,陡然喝道:“来人。”
“将军有何吩咐?”
一名身材骠悍的亲兵从茅舍后面应声闪出,赫然正是韩德。
马超冷然道:“韩德,立即召集弟兄们,准备打劫!”
“遵命!”
韩德轰然回应,转身疾步离去。
芒砀山下。
从淮南前往许昌的官道上,五十余辆牛车排成一溜长队,正在两百余曹军的护送下逶迤而行,每一辆牛车上都紧裹着麻布,麻布上落满了的积雪,从车辙碾压在官道上留下的痕迹判断,车上载的重量显然不轻。
远处,白雪皑皑的缓坡上,一骑如狼,孤寂地守候在坡腰上,正冷冰冰地盯着这队逶迤前行的车队,直到车队靠近百步之内才策马转身离去,只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缓坡之后,马蹄声惊起两行正在雪地上觅食的寒鸦,呱聒着飞向远处。
“停!”
领军的细阳县尉突然高举右臂,喝止身后的车队。
两名屯长疾步跑了过来,问道:“大人,怎么不走了?”
“前面的情形有些不太对头!”细阳县尉警惕地搜视着四周苍茫的雪原,凝声说道,“县令大人说,已经有好几批运粮队在这附近出事了,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加强戒备、以防不则!”
屯长问道:“大人,这都是哪路毛贼干的?黄巾贼不是早就剿灭了吗,这芒砀山地界怎么又冒出毛贼来了,还敢打劫军粮,这怎么得了?”
细阳县尉道:“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干的,负责押运粮草的人员无论是士兵还是车夫,全部遭了毒手,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总之这是一伙心狠手辣、手段凶残的贼寇,与一般的毛贼不太一样。”
“啊?”屯长激泠泠地打了个冷颤,吃声道,“不……不留活口?”
“呜呜呜……”
屯长话音方落,四周白茫茫的山坡上陡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细阳县尉、屯长以及两百多曹军士兵骇然四顾,只见四周空山寂寂、白雪皑皑,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只有那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响个不停。
“看,快看!”一名眼尖的士兵陡然手指左前方,惊恐地大叫起来,“那儿!前面,马……是马贼!”
两百余曹军将士骇然回头,顺着那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骑如幽灵般屹立在一道低矮的缓坡上,北风呼号,荡起那骑脑后披散的黑发,凌空狂乱飞舞,既苍劲骠悍又透着冷森森的杀气。
倏忽之间,那骑马贼把手中黝黑的钝刀举了起来。
“呼噜噜~~”
“呼噗~”
“吭哧~”
战马沉重的喘息声响成一片,一骑接着一骑从山坡后面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以最初出现的那名骠悍狂野的马贼为中心,向着两翼延伸开去,到最后,左侧整道山梁上都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马贼。
细阳县尉的脸色霎时变得灰败,马贼,竟然真是一伙马贼!
为首的马贼头领将手中的钝刀往前一引,数百骑马贼嗷叫着从山梁上冲了下来,马蹄攒动、碎雪飞溅,数百柄黝黑的钝刀映着冬日的长空反射出令人心悸的死亡之色,护卫运粮队的两百多曹军惶然四顾,本能地开始向后退缩。
毕竟只是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郡卒,只看到这阵势就吓破了胆。
“别怕,沉住气!”细阳县尉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只不过是群马贼,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回去,都他妈的回去,守住车队……”
“咻咻咻!”
一篷乱箭掠空而至,顷刻间将细阳县尉射成了刺猬,县尉一死,两百多曹军顿时作鸟兽散,向着四面八方落荒而逃,然而,在这茫茫雪原上,两条腿又怎可能跑得过四条腿?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两百多曹军就被马贼砍瓜切菜般杀了个干干净净。
马贼又一把火烧了五十辆大车,弃尸扬长而去。
许昌,相府。
荀彧神色阴沉,正负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每次曹操率领大军出征,都会把荀彧留在许昌主持大局,郭嘉是曹操军事上最器重的臂膊,而荀彧则是曹操内政上最依赖的支柱!
建安三年,陶谦部将张恺杀曹嵩,曹操为报父仇起兵征徐州,张邈、陈宫突然反叛,迎吕布入主兖州,当时如果不是荀彧设计守住东郡,替曹操保住最后的根据地,曹操就要成为刘备第二、当丧家之犬了。
不过这一次,荀彧却真的碰上难题了。
“大人,丞相又来信催要军粮了。”荀彧正心急如焚时,年轻的丞相主薄杨修急步进了大厅,将手中的书简递与荀彧,“丞相在信中说,官渡的军粮就算省吃俭用也只够维持三天了,大人如果再不设法筹措军粮,前线将士恐有哗变之忧。”
荀彧接过书简匆匆阅罢,淡然应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杨修拱手一揖,转身退出大厅。
荀彧轻轻叹息一声,在桌案后面坐了下来,摊开书简正准备给曹操写回信时,厅外忽然再次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这次进来的却是留守许昌的大将于禁。曹操、郭嘉率军出征,于禁率八千大军留守颖川,保护许昌朝廷的安全。
于禁急步走进大厅,向荀彧道:“荀彧先生,出事了。”
荀彧心头一沉,镇定地问道:“于禁将军,出什么事了?”
于禁道:“刚刚得到消息,从细阳县出发的运粮队也在芒砀山遭到洗劫,与前几次出事的运粮队一样,押运粮草的两百二十名郡卒全部遇害,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很显然,这是同一伙马贼干的。”
荀彧默然,半晌才叹息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于禁急道:“荀彧先生,必须想办法剿灭这伙马贼!否则的话,淮南和徐州的军粮就始终运不上来,到时候非但丞相大军的军粮接济不上,就是许昌城内也要断粮了,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荀彧道:“可这是一伙来去无影、纵掠千里的马贼啊,丞相和军师又都率领大军出征了,将军的八千精兵既要守卫整个颖川郡,又要稳定许昌局势,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如何还抽调得出军队?退一步讲,就算能调出一千两千士兵,留在颖川都是些步兵,又怎可能追得上这伙马贼?”
于禁道:“那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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