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痛苦的、哀愁的,他的一生还挺丰富的嘛,只是……
他舍不下翠袖呀,他还没让她尝够他的“骚”劲儿呢!
突然,他真的飞起来了,飞进一双强劲有力的臂膀中,他竭力瞠大蒙胧的眼看出去,模糊中,恰好对上一双冷峻的大眼睛,目光是如此阴鸶森然,却又是那么熟悉啊!
“阿……阿玛……”
他作梦般的呢哺,几乎没有声音出来,眼皮沉重的阖上,再也橕不开了,然后,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哼,接着,他的身子转到另一双粗壮的臂膀上,他又飞起来了,末几再停下,一只熟悉的、慈爱的手温暖地抚上他的脸。
“弘普!弘普!弘普!”
透着无尽疼惜与焦虑的呼唤,不必睁眼,他也可听出是谁。
于是他笑了,讨好的、可怜兮兮的笑了。“额……额娘,弘……弘普很乖吧?弘普……弘普听额娘的话,娶……娶老婆了哟,弘普好乖好……好乖呢……”
呢喃着,他逐渐晕沈了,意识悄悄坠入深沈的、浑沌的黑暗之中……
第三章
冬雪深染,挺拔的白杨树一排排耸立在一望无际的银色雪原中,山峦连绵起伏,宁静的小溪河在山边蜿蜒流淌,灰色的碉楼错落斜坡上,这景致,说有多美就有多美,虽然冷了一点,但有人就是不怕冷,就是爱这份冰冻的静谧。
此刻,碉楼前,一条颀长的人影负手傲然卓立,即使寒风|奇…_…书^_^网|凛凛,呼啸着阵阵刺骨冷意,他依然动也不动地远眺那白皑皑的雪山。
蓦地,碉楼大门打开,女人拎着一件厚袍子悄悄来到男人身后为他披上。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这么冷的天,就不会多加件袍子再出来!”
男人没吭声,甚至没看她一眼,只默默探手将她纳入温暖的臂弯里,她驯服地偎入他怀中,两臂锁住他腰际。
“四天了,老爷子,儿子一直没醒来耶!”
儿子一成亲就差人送讯儿给她,当时她就急着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儿子心甘情愿的成亲?恨只恨某人一直没空,直到现在才有功夫陪她跑一趟,没料到恰好救了儿子小命,一想到这,她就满心庆幸。
幸好及时!
“看儿子那样昏睡,不省人事,我真的好心疼喔!”
男人隐透怒意的哼了哼,女人又好笑又好气的捶他一记。
“你真是个醋坛子耶,儿子的醋你也吃!”
大眼儿横过来狠狠瞪她一下,女人反而笑得更开心。
“啧啧,老爷子,你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啊?”
大眼儿炽焰焰的冒出怒火来,女人大笑。
“好可怜喔,老爷子,你愈生气愈可爱耶!”
咬着牙,男人恨恨地别过脸去,不想再理会她,却又被女人硬扳回来。
“别不理人家嘛,我哭给你看喔!”
女人扬起一张任谁都可以看中—除了某人——是装作出来的哭脸,立刻,他不动了,面无表情的任由她嘲笑。
“老爷子,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你是真的好可爱嘛!”说着,她忍不住掐起一把细嫩嫩的脸颊肉。“我呢,就爱你这模样,每次出门,我就想拿你炫耀给人家看:瞧,我家老爷子多可爱!”
男人听得咬牙切齿,却仍是一动也不动地由着她掐他的脸巴子,于是,女人反而不笑了。
“老爷子,”她依恋的贴上他的胸膛。“我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呢!”
怒容瞬间敛去,男人静静的环住她,依然不语。
“老爷子,大夫说弘普的精神、体力都已耗尽,怕得昏睡上好些日子才会醒来,看翠袖守在他床边寸步不离,随时都红着眼眶,我就想到当年的你和我,就算大夫说你不会有事,可是眼睁睁看着你受苦,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仰起脸儿,她深深凝视他。
“弘普也是为她受苦,如同当年你为我受苦一样,她心中的痛应该跟我相同,老爷子,真高兴弘普能找到一个愿意为她受苦的女人,而翠袖,虽然她的性子跟我不同,但我看得出来,她心疼弘普就如同我心疼你一样,所以……”
她很夸张的叹了一大口气。“拜托你好不好……”
“什么?”他终于出声了。
“别老是拿一张冷脸子给她瞧嘛,害她每次见了你就躲到我后面去,我都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
“……”
“起码笑一次给她看嘛!”
“……”
“来,先笑一个给我瞧瞧!”
“……”
“快,笑一个啊!”
“……”
“我哭给你看喔!”
“……”
这女人!
床前,翠袖轻柔的拧着毛巾为金日抹拭脸庞、脖子、胸膛,抹着抹着,泪腺又开工了,水珠儿一滴滴往下滚。
他又瘦了整整一大圈!
“大姊,你干嘛又哭嘛?你哭再多,姊夫也不会马上醒来呀!”
“我没有哭,是眼泪自己掉下来的嘛!”
是喔,水龙头没关紧嘛!
袁红袖啼笑皆非。“大姊,大夫不是说了吗?姊夫起码得睡上十天半个月之后才会醒来,你就别急嘛!”
“我不是急,我是……”翠袖抽噎一下。“心疼嘛!”
心疼?
那就没辙了,心疼那种事是不管姊夫有没有醒来都会有的。
“等姊夫醒来,你对他好一点就是了嘛!”
“那种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翠袖一再拭去泪水,但它们总是又冒出来。
“对姊夫,我真是没话说了,原以为他只是个娇生惯养的皇亲贵胄,豪门大少爷,没想到竟是那样执拗又悍勇,没亲眼瞧见,真的很难相信那是姊夫耶!”袁红袖赞叹道。“难怪大姊会挑上姊夫,傅叔叔和于大哥还真是没得比呢!”
“我宁愿他不是这么勇敢!”
不勇敢还算是男人吗?
袁红袖抓着脑袋想一想,觉得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呃,我说……说……”她拚命动动脑,想要转开话题。“啊,对了,真令人惊奇,姊夫的爹爹下手比姊夫更厉害、更狠毒呢!”
果然,翠袖的泪水立刻止住了,余悸犹存地打了个哆嗦。“真的,真的,好狠喔,直到我们离开之前,还有好多人,呃,半截,呃,总之,还有好多哀嚎声呢,好可怜、好惨烈,听得我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我也是,”袁红袖搓着手臂,点头附和。“头一次觉得杀人场面好恐怖,只想快快逃开!”
“所有的杀人场面都很恐怖好不好!”翠袖横她一眼。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可以了吧?”袁红袖受不了的叹道。
“我说的本来就是对的!”
袁红袖掹翻白眼。“是,是,都是我错,行了吧?”算了,这话题也不够好,血腥味太浓了,再换一个吧,不过,换什么呢……啊,有了、有了!“姊夫的爹娘看上去好年轻喔!”
这个话题就对了,翠袖两只眸子马上亮晶晶的闪烁起来,很是兴奋。
“对对对,比爹娘还年轻呢!”
“大姊也这么觉得?”
“是啊,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你姊夫的哥哥、嫂嫂呢……”
话说回四天前,当傅康背着她回到村寨里时,恰好看见一、二十把兵器一起劈到金日身上,黄希尧虽也在战圈里,但隔着金日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
眼看金日即将被砍成肉片,她正想张嘴拉出一道霹雳无敌惊人的尖叫声配合一下,下一瞬间,那一、二十把兵器竟然扑了个空,铿铿锵锵互撞在一起,有几把还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人。
她不禁呆了一下。
耶,人呢?
慌忙转眼四顾,随即发现金日被一个男人托在双臂中,再被转至另一个像铁塔般高大的壮汉双臂上,那壮汉立刻把金日送到立于村寨口的女人跟前,那女人身后还有一个精干汉子。
再一次,她正想不顾一切冲到金日身边,那女人却抢先一步发出飓风般的超级怒吼。
“可恶,他们竟敢把我儿子糟蹋成这样子,老爷子,惩罚他们!”
话声一落,只见那个救了金日的男人飞身随便兜上两圈,明明手中无刀亦无剑,适才所有攻击金日的家伙却在眨眼间全被砍成了两截,上半截在神哭鬼嚎,下半截在抽搐颤抖,只剩下黄希尧一个人站在那里惊骇到差点两脚瘫痪跪到地上去。
他是场中唯一不与金日敌对的人。
然后,那个男人飘身来到翠袖身前,翠袖几人不约而同惊惧地连连往后退,旋即又定住脚傻眼。
金日?
不,不是金日,他们只是容貌极为酷似,大大的眼儿、小小的嘴,还有那嫣红粉嫩的腮帮子,几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金日是活泼的、是风趣的、是爱笑的、是潇洒的,而且不到二十岁。
但眼前这个男人是冷冽的、是无情的、是残酷的、是邪恶的,而且已经上三十岁了。
他是谁?
金日的大哥?
不对,金日是长子。
难不成是……
“等等、等等,老爷子,别动她们,千万别动她们呀!”
那女人赶过来了,同男人一样年岁,三十左右,俏皮可人,尤其那双杏眼溜溜的妩媚,活生生会说话似的。
她一到近前来,先一把将男人扯到后面,再来回仔细端详翠袖姊妹俩,“你们俩哪一个是……嗯,”目光定在翠袖脸上,唇畔泛起盈盈的
笑。“我猜,你就是小日儿的老婆吧?”
小日儿?
翠袖猛然张大嘴。“您……您……您是……是……”
“模样儿可真甜呢,嗯嗯,我喜欢、我喜欢!”女人笑咪咪的将柔荑抚上翠袖的脸儿,“老爷子,瞧,这可爱的小姑娘就是咱们的儿媳妇呢!”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男人说。
男人冷哼,翠袖不禁瑟缩了下。
“别管他,他那人就是这个样儿,有我在,别怕他会欺负你!”女人喜爱的挽住翠袖的手臂。“来,我们得送小日儿去看大夫,他的情况不太好呢!”
“但……但……”翠袖吶吶道。“您……您是……”
女人眨眨眼。“你就跟着小日儿叫我们阿玛、额娘吧,别的我们不爱听,嗯?”
阿玛、额娘?
翠袖低喘。天,真的是公公、婆婆大人!
不过……
他们会不会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