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西装被吐脏一边,而她双手紧抓着他,一副不打算让他跑掉的模样;假如这个倒楣的主角不是他,他一定会当场笑出来。
“你还好吗?”突发状况显然让两人都呆了一下,他先开口问。
“还……还好。”她回的话有气无力,根本一点都不好。
可是,她吐了人家一身。
意识到这件事,她连忙改扶着墙站立,从手掌里握的小面纸包抽出面纸,想帮他擦掉。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她头低低的根本不敢抬起来,只顾着想把他身上沾的秽物给擦干。
“算了。”他阻止她的动作,直接将外套脱了下来。
“呃,你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吗?外套……我帮你送洗,再还给你好吗?”她撑着意识勉强说道。
虽然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赶快回家,可是她弄脏了别人的外套,不能就这么走,她得弥补才行。
贺轩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长裙,脸始终不敢抬起来的“祸水”。
“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看着对方是很失礼的。”他突然说道。
“呃,对不起。”她迟疑了下,把脸抬了起来。
她的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晕,秀气的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唇色过于苍白,看起来很糟。
“你喝醉了?”
“不,”她摇摇头,解释道:“我……是对酒过敏。我不能喝酒,偏偏推不掉;喝了酒,我头会昏、会想吐,再严重一点,会全身过敏。”她现在已经感觉到皮肤有点发痒了。
“你不认识我?”他突兀地又问。
她拾眼又看了他一下,困惑地摇摇头。
“不认识。”她应该认识他吗?
他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你属于哪个单位?”
“空服员,属于欧航部第一组组员。”她身体摇晃了下,“我……我必须快点回家,你可以把西装给我,留下你的名字和单位名称,我把你的外套洗好了,再送还给你……”
“你怎么了?”他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一边手肘,及时撑住她下滑的身体。
“我想回家休息。”她身子发软,全身开始难过,也很想睡。
“我送你回去。”他扶着她往外走。
“不、不用了。”虽然可能是同事,但他是个陌生的男人,她不敢冒险在这种时候信任陌生人。
“你怕我?”他可以在她眼里看见防范与戒备。
“我……对。”她点头承认。
“为什么?”
“你是陌生人哪!”这是常识吧。“我不认识你,让你送我回家……太危险。”她人是不舒服,但神志还挺清醒。
“我对你没有恶意。”虽然在交谈,但他扶着她走的脚步可没有停下来,转进安全门,他的手臂转扶到她腰上,稳着她下楼梯。
“可是坏人……也不会在脸上就写明他是坏人。”她低声咕哝,很想挣开他自己走,但是她没有力气了。
“你还清醒吗?”察觉到她的重量更栘到他身上,他连忙问。
“还、还清醒。”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时候睡着,但是她的身体很明显的不听话,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她身体已经虚软,他直接横抱起她,在贵宾专属电梯前按下楼键。
“XX路,八十八巷四十号七楼之三……”她呓语着,双眼完全闭上。
贺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睡着。
※※※···
回想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有送过哪个女伴回家时,对方是昏睡的,然后他必须抱着她进门。
真的凡事都有第一次。
她说的住址其实不算太偏僻,但是他向来少在这一带活动,所以光是找她说的住址,就找了半小时。好不容易找到,他又在附近晃了半小时,最后总算找到一个停车位,这才能抱她下车。
她虽然高,但是体重却很轻,感受到双臂上承载的重量,他不禁皱起眉。
也许回头他该去看一下,他们公司征选空服员的标准,是不是太严苛了点儿;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瘦?
一打开她家的门,他直接将她抱进房里,放到床上。她双眸沉闭,脸上不自然的红潮仍然存在。
好了,把人给送到家了,他也该走了。
坐在床畔上看着她,他忽然又不急着走了。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故意来撞他、吐到他身上,想藉机搭讪,毕竟对他来说,女人主动来搭讪这种事,只能算是家常便饭。但后来,看到她那么慌乱无措、眼里明显的难受神情,才知道她不是假装,而是真的不舒服。
欧航部第一组组员……
他沉思地开始回想不久之前看过的人员名单。
“唔!”床上人儿突然闷哼一声,他立刻回神。
她睁开眼,挣扎着想下床。
“怎么了?”他连忙扶着她。
“我……想吐!”
贺轩面色微变,抱起她立刻冲向她的小浴室,让她将肚子里翻搅的食物再度吐出来。
他手臂强壮的撑住她,而她一吐完,整个人只能虚弱地靠着他。
“还想吐吗?”他抽了几张面纸,擦拭着她的脸与嘴。
她摇摇头,拾眼看见是他。
“对不起,麻烦你了……”
“没关系。”让她以清水漱了口,他再度将她抱回房问里。
他的手很自然的轻拂开她散乱在脸上的发丝,上下相对的注视里,她看见他的眼,专注地望着她。他的专注,在她心里吹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眨了眨眼,深吸口气。
“你会乘人之危吗?”吐过后,她也清醒了一点,认出自己的房间,心里又开始担忧了。
“如果我会,你怎么办?”
“呃……大叫?”这大概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反抗了。
贺轩轻笑出来。
“你还是把力气省起来,好好休息吧。”他揉了揉她的发,像在劝导一个小孩子。
她面色一赧。“对不起,你好心送我回来,我不该怀疑你。”
“你一个人住,警觉心高一点是应该的。”他并不介意,“闭上眼休息吧,明天早上起来,还有你受的。”
不管她是酒醉、还是对酒过敏,现在最好还是乖乖睡觉吧。
“那……你……”她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送他回来,她该谢谢他,但是现在的她,实在没力气当一个好主人。
“不必担心我,你睡觉吧。”他温和地道。
“谢谢。”逸出一声谢,沉重的双眸再度阖上。
她祥静的睡容、均匀的呼息,说明了她已经熟睡,贺轩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然后熄了大灯,留下床头一盏小灯,才走出去。
今天,就当他日行一善好了,而被她吐脏的西装,就当作报废,顺便换一件也是不错。
把她的钥匙留在桌上,将她家的门反锁,他就这么离开。
※※※
台中市美术馆附近,近两年开了一家充满中国风味的艺术回廊,四十坪大小的空间挑高设计,以楼中楼格式划分成两部分,楼下是艺术品的展示,由回旋梯踏上的二楼,却另辟成一家优雅的咖啡座。
日落时分,一楼的店里没有任何客人参观,而二楼靠窗的位置却坐了两名令人眼睛一亮的女子。
“就这样?没下文了?”
“嗯。”被面前的人以极端批判的眼神一反问,沈希妍惭愧地只差没立刻在地上挖个洞,然后把自己埋进去。
“笨。”面前的人以和自己古典美女形象完全不搭的语气,重重地嗤叹一声。
“啊?”沈希妍眨了眨眼。
“呆。”她又骂了句。
“我?”沈希妍这回表情更加无辜迷惑。
“迟钝。”这是总结。
“哪有?!”她为自己抗辩。
“哪没有?那么奸的男人你居然放他走,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枉费人家送你回家、照顾醉酒的你,而你居然只顾着睡觉?!”真的是没药救了。
沈希妍被批评的脸一红。
“我……我只是想谢谢他,才没有你说的……那种心思。”
“没有?!”她大惊小怪地叫。“你不是说他很帅吗?又帅、又温柔、又风度翩翩,这种男人你不要,那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独特的丹凤眼看着沈希妍,“你不欣赏他、不想认识他?”
“不是,但——我真的只是想谢谢他。”她澄清地道。
“完了!”她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面对这么优的男人,我们的沈大美女,居然只想谢谢人家,难不成……从学生时期开始就让男同学们追着跑的沈校花,居然不爱男人?”
“方、舞、月!”沈希妍涨红了脸。
“有。”她很乖的立刻回答,无辜又老实的神情让人怎么都气不起来。
“我是说真的,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笑我了?!”沈希妍彻底被打败了。
为什么长得活似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中国古代美女,个性却这么搞怪,一点都没有古代人的含蓄呢?
她们从高中时代认识,就是好朋友。希妍是个孤儿,学费、生活费一切靠自己;舞月的家世虽然不错,但她也从高中时代开始半工半读,原因是她要训练自己独立。
基本上,这两个女人一起出现,绝对是会让人眼睛一亮的画面。沈希妍是典型的现代美人,鹅蛋形脸上的五官白皙清秀,身形修长纤细,又大又亮的双眸流转间楚楚动人;而方舞月生就一副瓜子脸、丹凤眼,气质很古典,个子娇小纤弱,除却那一身颓废的牛仔装扮,活脱脱就像个古代美女。
“好吧。”面对好朋友的求饶,方舞月总算善心大发。
沈希妍还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谁知道她下一个问题又蹦出来:“妍,你对前天晚上送你回家那个帅哥,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方!”沈希妍当场又哭笑不得。
“我好奇嘛!”方舞月微嘟着唇,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女孩。“能让你连喝醉了都记得这么牢,而且还特地告诉我这整件事情,这个男人肯定与众不同,而且……”她拖长了音。
“而且什么?”
“而且,你会这么注意一个男人,我猜……你是不是终于动了凡心、打算找个男人来爱一爱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希妍只能仰头翻翻白眼。不管她怎么转,方就是有办法将话题给兜回来,让她怎么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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