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只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迷局,只为了引我们前去。”他冷冷地说完,看著两人,“既然是夜深露重,我先去睡了。”
待他走远,初舞对行歌笑笑,“他年纪不大,但是前途无量,我很喜欢他。”
行歌也淡淡地笑说:“我的心,同你一样。”
雪染走进别馆后面的厢房,有人指点他来到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
房内,侍雪正在低头整理床铺,用随身带来的暖炉薰染著那床锦被。
雪染不习惯在外面睡觉,如果床上没有梅香更会失眠。侍雪现在的工作就是将已经干透的梅花花瓣放进暖炉中,利用蒸腾的热气为那床锦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梅香。
大概没想到雪染会回来得如此之快,她转身看到他,立刻退往旁边一步,低声说:“公子,再半盏茶的工夫就可以了。”
“嗯。”雪染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支额看著她的背影,似乎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侍雪确定梅香已经足够浓郁,方才回头说:“公子,要沏一杯茶来吗?”
这也是雪染的规矩,每夜必然要喝一杯茶才可以安神入睡。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定睛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你还记得初舞吗?”
“两年前,随公子去天涯阁的时候,曾经见过一面。”
雪染不禁皱眉,这个答案他满意,“我是问你,是否还记得他?”
“刚才见面之前,已经不记得了。”
他的眉心方才舒展开来,走到床边说:“你去沏茶吧。”
“是。”
门被轻轻地拉开,然后是关阖的声音。
他吸了口气,梅香同在雪隐城时一样。能做得这么好是因为侍雪将初冬最先绽放的梅花花瓣小心采摘下来后,一直用自己的体温捂暖,再用特殊的布料缝制香囊,依然是贴身收藏,等到要用的时候,取出几朵,那香气便可胜过无数的香料。
再也没有人能做得像她那样细致认真。从她五岁被带到他面前时算起,这十二年里,他的起居生活一直与她相关,她了解他的生活习惯胜过了解她自己。
的确,只有雪隐城才能调教出如此用心的人,也难怪初舞者这么感叹和觊觎了。
只是,雪隐城的人,又岂容别人染指?
依稀听到窗外有人在说话,正是初舞的声音。
“侍雪,这么晚了还要服侍你们公子喝茶?”
“是。”
“穿得这么少,不会生病吗?哦,我竟然忘记了,雪隐城比这里还冷上几倍,只是你们公子有没有教过你驱寒健体的功夫?”
雪染霍然拉开房门,声音冷冷地问:“你还有事?”
初舞灿烂地一笑,“只是来和侍雪聊个天。”
“天色已晚,不送你了。”雪染傲然地看著他,下起逐客令。
他狡黠地笑说:“侍雪,你先回房去吧,看来你家公子是心疼你了。”
等到侍雪走进房门,雪染双手将门关住,沉声交代,“以后不用理他。”
“是。”她的声音却好像和平日有些不同。
雪染跨步到她身前,发现她的唇边竟藏著一丝笑意。
她竟然在笑?雪隐城从不需要笑容!
他厌恶地用手盖住她的唇,恨声道:“那个人有那么好笑吗?”
侍雪微愣地抬头看他,平静无波的面容陡然映进他的眼里。
他不习惯与人这样相近地对视,于是撤开手,别过脸去,“记住我的话,不要再和那个人说话,更不要对他笑。”
“是。”这一次她的声音又轻了几分。“公子请喝茶。”
饮过那杯茶,他走回床边像是要就寝休息了,但是忽然间回身对她说:“今夜你留在这里吧。”
侍雪的手似乎颤了下,托盘上的杯子发出叮当的响声。
“公子……”她若有所语。
“茶盘就放在桌上。”他不给她多嘴的余地,率先躺在床上,和衣而睡。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按照他的话将茶盘放下,走到床边。
他躺在里面,背著外边,给她留了大半张床的空间。
她轻巧地躺下与他后背相对,轻轻地呼吸,像是怕惊扰了他,但是很快她又发现自己没有熄灯,正要下床去灭烛火,雪染反手一挥,烛光陡然熄灭。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近到她都可以感觉到公子的背部随著呼吸起伏。清冷的风,不知道是从窗外透过窗棂而入,还是从他的身上飘来,这反而让她的神智更加清醒,睡意全无。
就这样僵直地躺著,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她忽然听到他开口说:“睡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妥吗?”
那声音异常清晰,绝不是梦呓。
原来他和她一样不能成眠。
“没什么不妥,只是……好久没有和公子同榻而眠,有些不大习惯。”她小声低吟,似乎有些不安。
“任何习惯的事情都可以改掉。”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僵硬了起来。“以后也许……”话说了一半却突然断掉。
“已是一更天了,明天还要上路。”他转移了话题。
“是。”她应了声,身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盖住。
用手一摸,是刚才她薰染过的那床锦被,还弥漫著一股淡淡的梅香。
“公子,这被子……”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要她怎么盖?
雪染不应声,如同没听见。
“公子……”她又叫了一声,他依然无动于衷。
她只好拉起被角,半遮半掩地盖在身上、心下不禁想起初舞公子今天问她的问题。
为什么她单薄的身子从不会被寒冷侵袭?
只因为,在她的心头还有一处是暖的。
只要心暖,身子,也就不会冷了。
第二章
雪染不想与行歌同行,所以很早就起床准备离开。
但是行歌好像算准了他的心思,在外面的院子里悠闲地喝茶,等待他的到来。
“今日风和日丽,真是出门远行的好日子。”他举杯对雪染抬了抬手,“我已经命人准备马匹车辆,从这里到楚丘城,如果快的话,三两天就可以到了。”
初舞这时也走了出来,“要想找到和惊鸿、破月一样好的马还真是困难,这里的马店中最好的马也只是中等而已,行歌想追上你的马车可有一番难度。”
雪染看著他们,张口说:“我们不同路。”
“哦?”初舞不信,“你不是要去楚丘城吗?”
“我要先去江南一趟。”雪染看著两人面露诧异,眼中闪过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
侍雪从他身后走来,“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他抬脚往外走。
行歌在后面唤道:“雪公子,既然不同路也不强求,只是如果我们确定那根魔杖确实是武十七所有,是否要等公子到齐再处置呢?”
“你不是被人称为无所不能吗?”雪染的口气里都是嘲讽,“随你处置。”说完衣袖一挥便离开了。
初舞困惑地看著行歌,“就这么让他走了?不追吗?”
“他有心要与我们分道而行,你就算是想拉也拉不住。”虽然被雪染给了根钉子碰,他还是笑得很优雅。“再说,他虽然说得潇洒,但以雪隐城与武十七的渊源来看,这魔杖他根本是誓在必得的,现在只是在和我们打马虎眼,我们也不妨陪他装装糊涂好了。”
“那你现在要怎样做?去楚丘城吗?”初舞好奇地问。
行歌喝了口茶,反问道:“你知道他要去哪里吗?”
“不是说江南吗?”
“江南哪里里?”
初舞想了想,“应该是薛家吧?”
世人都知道雪隐城和江南薛家的关系。这百年来,雪隐城只与薛家联姻,前后有四位薛家小姐相继嫁到雪隐城,成为城主夫人,而现在的薛家三小姐薛墨凝便是雪染的未婚妻。
行歌悠然说道:“我很好奇,为什么雪隐城只与薛家联姻,难道只是因为薛家在江南的财力雄厚,或是薛家与朝廷的关系?”
“那么,你是想跟踪他到江南去一趟了?”初舞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
“跟踪?”他朗声笑道:“我行歌做事需要那么见不得人吗?只要放话出去,说我要到江南与出云寺的持念大师参禅悟道,自然可以去得堂堂正正。再说,去年薛笔净被人劫持,也是我为他解的围,说起来,薛家还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如今……”他的笑意更深,“该是他们还的时候了。”
江南薛家,距离踏歌别馆所在的小镇不过百里的路程,当雪染在第二天清晨突然出现在薛府门前时,薛家的门僮还在门口打盹。
“小哥,麻烦通报一下。”侍雪轻轻拍了下那门僮的肩膀,将他唤醒。
门僮揉揉睡眼,老大不高兴地,“一大清早的,谁那么不长眼来叫门?”
“麻烦小哥通禀你家大少爷,我家公子拜访。”
“哪里来的公子?要见我们大少爷的人可多了,每天都排队排到苏州桥上,大少爷未必都能见。你们有拜帖吗?哪家的来路?”门僮年少气盛,叉著腰上下打量著面前这个丫头。
容貌太普通,穿著也看不出有什么气派,铁定不是富贵人家。八成又是哪里来的穷亲戚,想要攀亲带故的。
侍雪温和地说:“你只要告诉大少爷,说我们公子姓雪就可以了。”
“姓雪又怎样?雪薛又不同字,就算是姓薛,也不能随便见大少爷。”门僮还在故意找碴时,忽然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寒风,没来由地打了一下哆索。
不知何时,那丫头身边又站著一位年轻公子,白衣胜雪,黑眸寒如深潭,俊逸不凡的五官竟然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这位公子……”门僮的口气不由自主地客气起来,“还没请教您……”
“雪隐城。”雪染懒得再听侍雪和他啰唆,终于忍不住亲自下车。“我只等半柱香。”话中透著一股漠然和冷傲。
门僮咽了下口水。好大的口气,半炷香时间?他就算跑进去通报,只怕也跑不回来。但这位公子的神情气势实在太吓人,只怕真的是来头不小。
再也不敢怠慢,他急忙进去通传。
薛家老爷薛文仲早已过世,现在执事的是薛家大少爷薛笔净和二少爷薛砚清。
此时,虽然天刚亮一会儿,但薛笔净因为有晨练太极的习惯,所以起得早。忽然见一个小家丁慌慌张张地冲进后院,他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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