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某些声响,非常细微,待他由床上坐起凝神倾听时又消失了。老者于是又躺回床铺上,有叫化子在外头守着,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他躺下不过一会儿,有颗小石子轻轻穿过纸窗弹进房内,这是他和叫化子说好的信号,表示目标物已经上门了。
老者倏地弹起并冲出房外,恰好看见叫化子追着一道黑影越墙而出。他气一提跟着跃上砖墙,极目搜寻叫化子的行踪欲前去支持,耳际却听见些许模糊难辨的声响。
调虎离山吗?老者这么思索着,而当他发觉那声响似乎就来自隔壁,布满皱纹的脸立刻一沉,仿佛被人狠狠地在肚子上打了几拳。
老者身形一转又回到林府院子里,毫不犹豫便踢开楚梦月的房门,他预料将看到蒙面的黑衣盗匪和两个笨女人纠缠在一块儿,没想到一进门居然看见一只绣花鞋迎面飞来。
“你瞧,果然就是他吧!你还等什么?鹊儿,快打他,快拿椅子用力打他啊!”
楚梦月跳着脚,兴奋地在一旁指挥着。
老者挥手拍掉了绣花鞋,另一只手则挡住鹊儿拿都拿不稳却仍朝他砸来的凳子。
“你——”老者将声音压低并使其沙哑无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居然攻击一个老人家。”他说着看了看四周,并无发现其它可疑之人。
“什么老人家?你分明就是擅长易容的千面夜盗!”楚梦月指着他嚷。
“我?”老者愕然。
“就是你。”楚梦月毫不客气地说。“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果然,这么俐落就闯进林小姐的闺房,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林小姐岂不是要惨遭你的蹂躏了?”
“我……我是听见房里有声响才过来瞧瞧的。”老者解释着。
鹊儿“啊”了一声。
“就是我的脚踢到桌脚,小——公子又摀住我的嘴,不许我喊疼那时候吗?”
楚梦月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你多嘴”,然后转头继续抨击老者。
“你现在找什么借口都没用啦!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注意我做什么?我和大家一样,都是来抓拿千面夜盗的。”
“是吗?那为什么大家都离开了你还不走?分明就是想等林府戒备松懈下来后再伺机行动,若非我有先见之明,今儿个林府千金岂不难逃你的魔掌?”
老者叹气,他不离开林府可都是为了她啊!
“总之这是误会,我绝非你所以为的夜盗。”他说着,再次看了看房间四周。
“既然这里没事,两位姑娘歇息吧!老朽告退了。”
鹊儿又“啊”了一声。
“这可怎么办?小姐,他知道我们是女的。”
楚梦月“狠狠”瞪她一眼,意思是“再多嘴,我就揍死你”,鹊儿于是乖乖地站在墙角,闭上嘴巴。
“站住!”她对正要走出房间的老者喊道。“你以为说走就走的了吗?今天我绝对要抓你上官府领赏,为民除害。”
老者在门边停住。
“姑娘不懂半点功夫,真碰上了夜盗也是自身难保,还是快快回家去,别瞎凑热闹了。”他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对楚梦月说。
让人说成了凑热闹的,楚梦月一股怒气正待发作,忽然由外头冲进来一个叫化子,不是这老头的党羽是谁?
“出了什么事吗?”叫化子进房间后这么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老者只得摇头,接着问道:“人呢?”
“让他给逃了。”事情有点复杂,但叫化子认为此刻不适于解释。
果然,楚梦月看了看叫化子和老者,马上又指着他们大嚷起来:“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一伙的?”叫化子莫名其妙地皱起眉。
“我不是说过吗?人家想逮住你上官府领赏金。”老者在他耳朵旁低声说。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阵骚动,显然是林府众人终于听闻声响赶来一探究竟,一旦这些人到了,场面势必会变得更加混乱,届时他们俩百口莫辩,说不定就这么被当成千面夜盗押往官府定罪了。
如此一想,老者和叫化子互看了一眼,两人身形一动,转眼间就到了楚梦月和鹊儿身边,伸手点了她们的昏穴,二话不说扛起人便飞身而出,几下子便跃过高墙离开了林府。
☆☆☆
楚梦月睡得很不舒服,床不仅不平坦,还摇晃得非常厉害,颠得她头都昏了,只得勉强睁开眼睛瞧。
她眨了眨眼,发觉天还是黑的哪!不过她真的在晃动,还是有节奏地晃动,而且每'奇''书''网'一动,她的头就撞上一堵硬墙!楚梦月一阵惊慌,整个人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醒来后楚梦月才知道自己人在马上,而随着马匹奔腾,她的头所撞上的则是壮硕的男性胸膛。这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清楚地浮现在她脑中,既然她没有将那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押往衙门,那么凶多吉少,她和鹊儿恐怕是落入他们手中了。
楚梦月抱着一线希望抬了抬头。这么一瞧心都冷了,坐在她身后驾驭骏马的正是那怪老头,她果然是被千面夜盗给挟持了。
“你醒了?”发觉睡在怀里的人开始动个不停,骑马的老者开口了。
“别用这种和蔼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可不是高高兴兴、心甘情愿睡着的。”楚梦月恨恨地说,并拚命挺直了背脊不让自己贴近他。“鹊儿呢?你们把她带哪儿去了?”
“别担心,他们就在后头。”老者回答。“让你们昏睡情非得已,请原谅。”
请原谅?难道是不幸中的大幸,教她给碰上了个彬彬有礼的恶人?
“传言千面夜盗不达目的绝不终止,你的目标是林府千金,带走我们岂不是坏了你的原则?你是个很重原则的大坏蛋不是吗?”楚梦月不客气地道。彬彬有礼又如何?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不是千面夜盗。”老者说。
楚梦月则轻蔑地冷哼了声。
“谁是千面夜盗,你我心知肚明,用不着装蒜了!现在我问你,你打算拿我和鹊儿怎么办?是带回你的巢穴?还是卖到青楼当——”这时候马儿跳过一截断木,她惊呼一声往后一倒,整个人又倒回老者怀中。
这哪里像是老头子的胸膛?又厚又结实的,活像撞上了石头,还带给她一股难以解释的感受,好象有点熟悉,有点怀念——楚梦月倏地摇头,什么熟悉怀念?她疯了才会有这种感觉。长这么大了,除了几位兄长,她不记得自己曾和哪个男人这般靠近,就连——就连聂平也没有,今天却——“真是白白便宜了这臭老头。”她嘀咕着。听见后头有马蹄声,转头一瞧,发现是叫化子带着鹊儿追上来了。
老者放缓速度让他们跟上来,叫化子则一来到旁边便哀鸣不已。
“来交换一下吧!老兄!”他苦着脸嚷:“这丫头咬得我整只手臂都是牙印,几次差点跌下马背啊!”
楚梦月给鹊儿夸赞一眼,意思是“你做得太棒了,我马上就跟着试试”。
“不行。”然后她听见老头这么回答。“交换了,你也搞不定,这只野猫绝对比你胸前那只要凶悍多了。”
他居然敢这么说?说她比鹊儿更凶悍?楚梦月气得张大了嘴,要闭上时“顺便”
在他握疆绳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老者皱起了眉,但没有说话,只瞄了叫化子一眼,两个人几乎同时动了动手指,坐在前头的两位姑娘于是又失去了知觉。
叫化子松了口气。
“她们睡着时看起来可爱多了。”
老者闻言微微扯高了嘴角。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再让她们这么闹下去,我们天亮了都还到不了银月山庄。”
叫化子哈哈大笑,接着一扯缰绳,两匹骏马在月色下急速向前奔去。
☆☆☆
敲门声响起时夜正深沉,银月山庄的总管领着几位家丁打着呵欠来应门。他们小心翼翼,但门一拉开就看见小姐楚梦月和丫鬟鹊儿不省人事倒在两名陌生人身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家丁们更是惊惶失措地赶往屋内通知庄主。
总管在叫化子的提醒下唤来丫鬟将小姐及鹊儿先行送入房中休息,也就在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两位衣着粗糙的人士应属善类,于是将他们请入大厅静候庄主到来,并命人送上茶水。
两人茶水才到了嘴边,楚君逸已来到大厅了,他脸上写着担心和焦虑,一进门也不理会开口要说话的总管,直接就朝椅子上的两人走去。
他看了看老者,接着看了看叫化子,然后又看了看老者,再把视线移向叫化子。
“你——”他走到叫化子面前,并握住他的手。“你其实是聂平吧?”
“我?”叫化子神情错愕,随即摇头。“我就是我,不是什么聂平。”
“我才是聂平啊!楚兄。”老者笑着扯下白发,并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楚君逸非常惊愕,拋下叫化子改为握住聂平的手。
“我以为先有了心理准备,这回一定能认出你来,没想到——你从哪儿学来的易容术?太高明了。”
“我没学过易容术,全是靠朋友帮的忙。”聂平向楚君逸介绍叫化子。“这位是石破军,人称“百变书生”。”
楚君逸双眉一昂,和石破军握过手后开口道:“冒昧请问,阁下真是近几年来劫富济贫,令得江湖上坏人头大、好人欢欣的那位百变书生吗?”
“如假包换。”叫化子也扯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出奇年轻俊逸的脸。
“那么近来江湖上盛传无恶不作的千面夜盗即是百变书生,看来并非事实了。”
楚君逸相信聂平,自然也相信他的朋友。
“我已追捕千面夜盗好一阵子了。”石破军扬起嘴角道:“利用我的名号胡作非为,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吗?”
“那么石兄和聂平——两位又怎么会相识呢?”
“聂平也在找千面夜盗,我们就这么碰头了。”石破军回答。
“聂平也在找千面夜盗?为什么?”楚君逸问出口后才想起这件事恐怕并不单纯,一时半刻或许也说不清楚,随即又摇了摇头。“这些待会再详谈。梦月呢?她和鹊儿肯定给两位添了不少麻烦吧?”
“她们很好,此刻正在房里歇息。”聂平道。
“听家丁说她们昏迷不醒——”
“我和石兄点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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