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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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 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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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军慑于神火队的威名,皆有惧意,逡巡不前。严梦熊纵臂大呼道:“大炮遇水,不如废铁。弟兄们不要怕,随本将军杀贼。”大刀高举过顶,一马当先,杀向敌阵。官军士气大增,紧随其后,数千骏马铁蹄击地,发出震耳的隆隆声,卷起积雪飞扬,更增威势。

嘭!嘭!匪众一齐点燃火器射向官军,却只发出了稀稀落落的几声炸响。余者被雪水浸湿,全都哑了。官军死伤极微,转眼间便踏入敌阵。近身相搏,火器已派不上用场,匪众大溃,马踏而死者不计其数。那尚君义看风色不对,早就溜之乎也。

教匪的神火队是官军的心腹大患,今日得天助,火器失效,当力求全歼,以除后患。严梦熊大呼道:“擒斩匪众,掳火器归者,赏银十两,加官一级。擒斩匪首尚君义者,赏银千两,加官十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官兵人人争先,穷追猛打。严梦熊这支官军全是骑兵,教匪的神火队却多为步卒,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只见官军铁骑纵横驰骋,匪众死伤遍野,血流漂杵,遍地都是丢弃的各种火器。神火队数千匪众侥幸逃脱者十不得一,只可惜匪首尚君义乘乱溜掉了。

这一场大战从深夜子时直杀到天明,官军大获全胜,斩首逾万,生俘者更多。教匪余众尽做鸟兽散,十几万大军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廖巡抚自始至终在城头观战,喜极欲狂。这场大胜足以抵消多日前的那场大败,一桩大功劳是跑不掉了。战事结束,廖巡抚率亲随策马出城,逢人便问:“是哪位将军率军解围,本官廖崇义要见他。”

自有严梦熊麾下军卒指引方向。严梦熊与廖巡抚在战场上相见。严梦熊下马上前参拜:“九江总兵麾下游击将军严梦熊叩见巡抚大人。”

廖巡抚见黄仕甲派来解围的仅仅是一名游击将军,心里先有几分不快。转念一想,却又是一喜。游击将军官卑职小,不怕他来争功,这一场大胜可以全落在自己名下,岂不妙哉!他越想越是快意,说道:“请起,请起!严将军不辞劳苦,千里来援,大败教匪,使全城百姓免于刀兵之祸。本官感同身受,一定上奏朝廷,为将军请功。”

严梦熊久居官场,这一套见得多了,廖巡抚有什么鬼心思他全明白。说道:“这次大胜,全仗巡抚大人运筹帷幄,令教匪顿兵于坚城之下。大人亲冒雨矢,身先士卒,使将士人人竭死,教匪闻风丧胆。末将不过是大人马前一卒而已,焉敢居此大功。”

廖巡抚大喜,心想:“这严梦熊乖觉得很,向上禀奏时不妨也提一提他。他善于用兵,可以依为膀臂。将来的荣华富贵,还要着落在他身上。”一念及此,廖巡抚对严梦熊嘉言抚慰,亲热和善,不以其官卑职小而慢待之。

官军打扫战场,收缴旌旗锣鼓,军械火器无数。廖巡抚命人一一检视收藏,以为邀功之用。在城内大排酒宴,犒赏三军,一直闹到深夜。严梦熊在南昌驻兵一夜,第二天即率军返回马岭关。

闻香教败于南昌城下,损兵十余万,元气大伤。此时官军若能乘其新败,全力出击,直捣贼巢岳州,则湖广局面必将为之改观。只可惜湖广总督匡文尧暗中通匪,按兵不动,致使闻香教休养生息,收罗逃散的溃兵,声势复振,卷土重来,其势更盛。

官军休战多日,军心懈怠,与教匪交战,接连败绩。匡贼委过于人,乘机将各路总兵官撤换了大半,代之以其亲信死党,造反的时机日渐成熟。

江西方面由于不属匡贼管辖,情况要略略好些。尤其是严梦熊这支官军,每战必胜,威震敌胆。这些功劳自然全被廖巡抚黄总兵之流据为己有。廖崇义一变而为威远侯加太子太保总督江西军政。黄仕甲也得了一个平寇大将军的封号,因战事吃紧,仍兼领九江总兵之职。廖崇义还算有良心,逢迎上司之余,尚没忘记安抚下属。将严梦熊提拔为协领副总兵,天赐也被破格擢升为游击将军,姚把总马提调胡百户等人皆有升赏。

严梦熊与天赐对此也不甚热中。严梦熊的官职虽然升了,手下的人马却依然只有三千。每次向黄仕甲请求增兵,他都满口答应,可是派来的军卒却少得可怜,只够补充每战的损耗。黄仕甲虽不善将兵,却精于驭人之术。象严梦熊这等良将,一旦手握重兵,平灭匪患,易如反掌,那时功劳全被严梦熊夺去,哪里还有他黄仕甲的份?又要重用严梦熊,又要限制严梦熊,黄仕甲煞费苦心,收效颇佳。

严梦熊何许人也,黄仕甲玩的花样的心里明明白白。可是人家是顶头上司,除了背地里发几句牢骚又能如何?牢骚归牢骚,公事归公事。每逢战阵严梦熊仍竭尽全力,冒死拼杀,决不因心里委屈而废弛军务。

这一日接到黄仕甲的将令,要严梦熊率本部人马护送匡文尧的家眷前往武昌。严梦熊心里极不痛快。马岭关守御之责何等重大,岂能因一干妇人女子而轻弃之。找来天赐一商量,决定由天赐带五百骑兵走一趟,敷衍过去。天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匡贼要兴兵造反,只是此事无凭无据,说与严梦熊他也不会相信。没奈何只得委委屈屈率领五百骑出关,南下迎接匡贼的家眷。

匡贼就任湖广总督时将家眷留在南昌。南昌到九江这一段路由南昌府的一位副将带领五千人马护送。到了马岭关,职责已尽,那副将将匡家一行人交给天赐,自率军返回南昌。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就落到天赐头上。

匡贼家眷一行百余人,包括他的妻妾子女,仆妇家人,坐了十几辆马车。妇道人家不能抛头露面,一切事宜皆由管家出面。那大管家名叫匡福,是一个年约五旬的干瘪老头,狗仗人势,趾高气扬。见到天赐先问官阶,听他只是个游击将军,只带来五百人马,心里就有一百个看不起,外带一百个不高兴。撇着大嘴说道:“我要见你们总兵大人。”

天赐道:“总兵大人远在九江府,恐有不便。”匡福道:“那么带我去见严梦熊。总督大人宝眷到此,他非但不出关迎接,更有甚者,只派出这几百老弱残兵护送,如此怠慢,究竟是何居心?”

众官兵听他直呼严将军名讳,又将大家斥为老弱残兵,皆面呈怒色。天赐强压怒火,说道:“严大人军务繁忙,没有闲暇接待诸位。命我等不必进关,由此转向西行,抄近路直奔武昌府。”

匡福却不知危机来临。死鱼眼睛一瞪,叫骂道:“严梦熊这狗头好生无礼,官不大,架子却不小。你这死囚也可恶透顶,连老夫的话也敢不听。快带我去见严梦熊,这是总督大人的命令,哪个胆敢违抗,我砍他的脑袋。”

天赐勃然大怒,喝道:“狗奴才胆敢辱骂朝廷命官,假传总督令谕,这还得了!弟兄们,给我拿下!”此言正合众军卒心意,三四名如狼似虎的军校一拥而上,将匡福拉下坐骑,提在手中。匡福手足乱蹬,拼命挣扎。叫骂道:“我操你奶奶,咱们走着瞧,见到总督大人,要你这死囚好看。”

天赐喝道:“掌嘴!”众军卒大喜,七手八脚,转眼间不知打了几百个耳光,匡福的一张老脸红肿得象猴屁股。天赐兀自不肯甘休,马鞭指上匡福的鼻尖,骂道:“你这狗奴才瞎了狗眼。本将军何许人也,当年独闯匪教君山总坛,千军万马之中,往来如履平地。匪教主龙虎天师被本将军提在手里,象一只死鸡,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保护你这区区百来人,不费吹灰之力。严大人派本将军出马,已经给了你们天大的情面,你这狗奴才还不知足吗?”

众军卒齐声大骂,巴掌落得更重了。匡福痛的鬼哭狼嚎,大声求饶。忽听一个轻柔的女声道:“这位将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匡福吧!他是个糊涂虫,倚老卖老,不懂规矩,贱妾代家父向您赔礼。”

天赐令众军卒住手。回头看去,只见正中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帘微微挑起,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匡文尧的女儿。天赐道:“小姐言重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贵府管家虽然骄横无礼,看在匡大人面子上,咱们不会计较。不过他言语辱及严大人,这些军士对严大人敬若神明,不作惩罚,难平众怒。望小姐体谅末将苦衷。”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微微向下一弯,现出一个妩媚的笑意。说道:“匡福确实该打,难怪将军生气。赶到武昌城,贱妾一定禀明家父,从重处罚。”

天赐淡然笑道:“这就不必了。他已经吃了不少苦头,足以抵罪。为这一点点小事惊动总督大人,让末将如何心安。”

明亮的大眼睛在天赐身上溜溜打转,问道:“将军刚才说,曾经独闯匪教君山总坛,往来如履平地,将龙虎天师擒获,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天赐大笑道:“我这话说给一百个人,只怕有九十九个半不相信。小姐只当我是吹牛好了。”催马前行,下令众军开拔。数百骑簇拥着十几辆马车,隆隆启行。

匡福盯着天赐的背影,恨恨不已。咕哝道:“这哪里是护送,简直象是押解,岂有此理!”匡小姐失声轻笑,说道:“匡福,你就少说两句吧!那位李将军天不怕地不怕,根本就没把你这总督府大管家放在眼里。再罗罗嗦嗦,只怕又要吃苦头了。”匡福心有余悸,吓得一缩脖子,慌忙住口。

车马西行数十里,穿入幕阜山的余脉,山路崎岖难行。匡福又开始抱怨,一会儿说山路不好走,应该走大路,一会儿又所山中盗匪成群,不够安全。天赐被他聒噪得心烦意乱,冷笑道:“世道不太平,通都大邑一样盗匪成群。要想平安无事,应该留在南昌府别出来。”

匡福吃一堑长一智,看天赐脸色不对,忙赔笑道:“李将军,老朽也是为夫人小姐的安全着想。千金之躯,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老朽百死莫赎,将军您也不好向上面交待。”

天赐大笑道:“大管家忠心为主,可敬可感。有本将军在此,大管家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包你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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