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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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风雷-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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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逢春平日待人冷冰冰的,朝中的极品大员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却名副其实,似枯木逢春,一脸的谄笑,说道:“老神仙乃布衣中的王侯,圣上也敬重三分。我辈凡夫俗子,焉敢在前辈仙人之前以官爵自居。”

这时早有人飞报入内。冷逢春陪同天赐来到刘府门外,刘进忠亲自出迎,人未至,笑先闻。他不愧为当世奸雄,能屈能伸。疾步跑下台阶,纳头便拜,说道:“得蒙老神仙大驾光临,进忠不胜荣幸之至。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只见他体态如熊,筋骨粗壮,步履沉稳,满面油光。天赐心想:“这厮一身横练功夫颇为不弱,不可小觑。”笑道:“贫道久慕大人威名,得大人一纸手书,言辞恳切,诚意可感。贫道鲁钝,幸蒙大人垂顾,特来登门道谢。”

刘进忠赔笑道:“老神仙言重了。前者进忠不识老神仙法驾真身,得罪之处,望老神仙见谅。”天赐笑道:“前者之事,大人也是出于忠君之心,何言得罪。你我同殿称臣,自当以诚相待,区区小怨,不必耿耿于怀。”刘进忠大喜,笑逐颜开,媚辞如潮,将天赐让进府中。

大堂之上,锦屏环绕,艳姬如云,金盏玉盘,水陆杂陈,极尽奢华。刘进忠恭请天赐入座,向他引荐席上的几位宾客。除去侍立于刘进忠身后的太行双凶之外,天赐均是初识。两个精干的壮年武官分别是武腾左右卫的指挥大人,一名董良佐,一名赵弘弼。一个与刘进忠生得有几分相似的大胖子是他的同胞兄弟刘从孝,现任五城兵马司提督。一个又干又瘦的小个子是刘进忠的小舅子黄健,乃京军神机营的一名统带。这几人皆是刘贼死党,官阶并不甚高,跺跺脚却足以震动京师。

引荐完毕,刘进忠向太行双凶道:“施师傅,常师傅,你二人胆大妄为,得罪了老神仙,还不快快磕头赔罪。”太行双凶当年也是武林健者,纵横河朔,自在逍遥。如今为求荣华富贵,又慑于刘贼权势,英风豪气尽敛。委委屈屈走到天赐身前,倒身下拜,说道:“晚辈师徒无知,冒渎老神仙法驾。小徒已蒙老神仙惩处,晚辈也被刘大人斥责。大错已铸,悔之无及。伏请老神仙处罚,任杀任剐,绝无怨言。”

天赐心想:“刘贼委过于太行双凶,中我计也!”笑道:“二位英雄奉命行事,实出无心,何罪之有。令徒资质太差,贫道恐他坏了二位英雄盛名,故而遣他还乡。事先未能知会,请二位英雄恕贫道擅专之罪。”

太行双凶面上顿时增光不少,心中至为感激,称谢不已。又退回到刘进忠身后,肃手而立。天赐见状问道:“二位英雄何不入座共饮?”太行双凶神色微变,略略一弓身,说道:“在诸位大人面前,哪有属下的座位。”天赐心想:“刘贼慢待从属,他二人已生怨心。挑拨离间,此时正是良机。”向刘进忠道:“贫道久闻太行双杰英名,如雷贯耳,习武之人无不敬畏三分。刘大人当依之如股肱,亲之如手足,奈何以区区官爵相轻?二位英雄无座,贫道也不敢座。”

刘进忠忙道:“进忠知错了。”命侍从置座位于席末,冷冷看了太行双凶一眼,说道:“还不快谢过老神仙。”太行双凶慌忙上前道谢,恭恭敬敬落于末座,屁股只敢稍稍沾点椅边,低头不语,料想正在暗中咒骂刘贼无礼。

酒过三巡,刘进忠没话找话,说道:“进忠蒙圣上信任,授以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权柄颇重。进忠日夜惕惧,兢兢业业,深恐稍有疏漏,辜负圣上重托。可是朝中有许多居心叵测之徒,或出于妒忌,或出于仇怨,百般攻讦,指鹿为马,无中生有。言进忠擅权欺君,横行不法,言之凿凿,直似真有其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久而久之,竟有不少无知之辈听之信之。就连寿亲王殿下也……,唉!老神仙乃寿王殿下私人,恕进忠失言之过。”

天赐佯作惊奇,说道:“大人何出此言?贫道久处乡野,少闻外事,并不知道朝中尚有这许多纠葛。与寿王殿下结交,不过是借之求进。贫道所忠者,圣上也,并非哪位大臣的私人。”

刘进忠目光陡亮,干笑道:“失言,失言!”敬过天赐一杯,又道:“进忠问心无愧,并不畏惧群臣的污蔑之辞。可是难免会有些谣言传到圣上耳朵里,引起圣上的猜疑。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唉!做人难,为官更难。”

天赐正容道:“圣上英明仁德,明察忠奸。大人既然问心无愧,何惧圣上猜疑。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贫道以为,大人也许行事不慎,偶有失职之处,被人抓住把柄,以至谣言四起。要杜绝谣言,当顾惜声名,谦恭自抑,还政于君,结好于臣。不可妄言圣上之非,指责群臣之过。”

刘进忠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作出诚惶诚恐之态,说道:“仙长教诲,进忠永铭在心。”

经此一说,大家均感尴尬,兴致大减。沉默良久,刘进忠又堆起满脸笑容,说道:“有酒无乐,扫人兴致。进忠唤歌姬献歌一曲,请仙长品评。”他轻击三掌,众侍女闻声知意,撤去锦屏。只见屏后是几十名浓妆艳姬,或怀抱琵琶,或手抚瑶琴,轻轻弹弄,大堂上响起悠扬的乐声。十几名艳姬簇拥着一位绝色丽人袅袅娜娜步入堂上,翩翩起舞。众艳姬皆轻纱罩身,露出粉红色的内衣,粉腿藕臂,婀娜体态,撩人遐思。这时乐声忽然转为柔靡,缠绵低徊,似旷妇思春,深闺夜语。那丽人和着乐声婉转歌曰:“层波潋滟远山横,一笑一倾城。酒容红嫩,歌喉清丽,百媚座中生。墙头马上初相见,不准拟,恁多情。昨夜杯阑,洞房深处,特地快逢迎。”

曲调悦耳,词意婉转,经由这绝色丽人唱出,更令人心动神摇。天赐心想:“那刘贼是个粗鄙武夫,柳永艳词,他未必能懂。这女子歌喉虽佳,只怕是对牛弹琴。”忽听背后传来小蔷小薇的两声冷哼,天赐心想:“这艳舞如此不堪入目,我实在不该带她们来的。”连忙传音道:“别忘了咱们来时的约定,当心失态!”

堂上舞姬越舞越放荡,媚眼频送,搔首弄姿,伸臂踢腿,露出轻纱下晶莹的玉体。纤腰丰臀,款款扭动,作出诸般不堪入目之态。那丽人又歌曰:“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娥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情无限。留取帐前灯,看伊人娇面。”

天赐心想:“人言柳永艳词以此首为最,可是与这艳舞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了。”再看席上宾客。刘进忠见得惯了,不觉如何。那黄健与刘从孝听不懂词曲,只管盯着堂上肉阵,两眼冒火,一口馋涎,丑态百出。唯独董良佐赵弘弼两人尚无异状。

一曲终了,众歌姬鱼贯退出。刘进忠望向天赐,只见他捻髯微笑不语,神情高深莫测。刘进忠一时摸不清底细,试探道:“老神仙观感如何?”天赐道:“大人是想听恭维之辞,还是想听几句逆耳的忠言?”刘进忠干笑道:“敬请老神仙直言,进忠洗耳恭听。”天赐道:“大人乃朝廷重臣,社稷干城。当此国家多事之秋,正大人为圣上分忧之时也。切不可因声色之娱消磨心志,招人物议,玷污了大人的清誉。”这几句话表面上是责备,实则是恭维,刘进忠喜不自胜,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董良佐赵弘弼相互一打眼色,乘机进言道:“老神仙,刘大人府中蓄养歌姬并非是为声色之娱,只有贵客光临时才唤出一舞。我等有幸观赏,实乃托老神仙之福。刘大人蒙圣上恩宠,授以重权。所谓树大招风,名高遭忌。宵衣旰食,心系王事,犹恐稍有疏漏。焉能不顾声誉,辜负圣上重托,招人非议,授人以柄。”这一番话明着吹捧刘进忠,抬高他的身份,暗中加以规劝,与天赐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刘进忠听后更乐,连声道:“是极,是极!”天赐对董赵二人刮目相看,心想:“这两人有几分才干,刘贼重用他们并非无因。似黄健刘从孝之流,皆是庸才,不可与这两人相提并论。”

刘进忠暗暗揣摩天赐的心意,忖道:“这老杂毛是出家人,又上了几岁年纪,对美色自然不会感兴趣。要打动一个修道之人,最好是奇功密技,可惜我这里没有。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财帛动人心,他虽是出家人,只怕也不能免俗。”思忖已定,吩咐道:“来人,呈上礼物。”

两名侍女应声而出。一人手捧着一只翡翠玉盒,玉质晶洁,雕工精致。另一个手捧着一个蜀锦绣囊,上缀七色宝石,光彩夺目。单是玉盒锦囊便价值不菲,其中所藏想必是奇珍异宝。侍女将礼物放在天赐案前,肃手退下。刘进忠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仙长笑纳。”天赐看也不看,淡然道:“大人厚赐,不敢推辞,贫道愧领了。清风,明月,收下礼物。”小蔷小薇心中不快,无奈有言在先,只得照办。

刘进忠未能在天赐脸上看到预计中的贪婪之色,心中失望,暗想:“这老杂毛是真的见财不动心,还是故意做作,嫌礼物太轻?也罢!我再送他一样宝贝,总要他满意才好。”又吩咐道:“来人,把我的墨玉乌龙牵来。”

天赐心想:“墨玉乌龙?大约是一匹宝马。名字起得不错,不知其马如何,能否比得上我的小黑。”只听堂下传来一阵清越的马嘶,其声雄壮,似龙吟虎吼。天赐大喜,向堂下望去。只见四个彪形大汉牵来了一匹通体如炭的骏马,体长膘肥,鬃毛戟竖,似欲挣脱缰绳,腾云而去,真不愧墨玉乌龙之名。

众宾客虽然不是伯乐,也知此马不凡,纷纷挑起大指,赞不绝口。天赐却怔怔地盯着这匹龙驹,对众人的称颂之辞恍如未闻。原来这匹马竟是失散多年的老伙伴小黑,不知如何落在刘进忠手里。天赐喜极如狂,疾步下堂,搂住马颈,轻轻抚摸马儿的鬃毛,轻声呼唤小黑不止。小黑颇识人性,似乎也认出眼前之人即是故主,马首在天赐怀中挨挨蹭蹭,着实亲热。

刘进忠暗自称奇,走到堂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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