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鹏施明轩等立于殿上,均有不安之色,想是已经风闻孟文英弹劾刘进忠许敬臣之事。
天赐冷峻的目光扫过四人,说道:“你们可知朕因何诏见刘进忠?”四人心中忐忑,弓身道:“微臣不知。”天赐装模作样,怒道:“刘进忠欺朕太甚。朝政是有朕作主还是由他刘进忠作主?百官是朕的臣子还是他刘进忠的臣子?由得他说惩办就惩办,说杀头就杀头。朕要亲自质问他,如果其罪属实,朕决不宽贷。”
四人各怀心事,燕山双雄暗暗欢喜,太行双杰暗暗吃惊。段云鹏道:“陛下英明,那刘进忠确是过于猖狂,独断专行,目无君上,朝野早有非议。陛下降旨问罪,乃顺天应人之举,臣民必拍手称快。”太行双杰无奈只得随声附合,历数刘进忠罪状,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天赐道:“原来刘进忠尚有这许多不法行径,当真罪不容诛。只是朕听说这厮浑身刀枪不入,有万夫不挡之勇。稍时如果不服,对朕无礼,却如何应付?”
段云鹏道:“陛下所虑极是。刘进忠胆大妄为,情急反噬,确有可能违抗圣命,冒犯陛下。为防他行凶,请陛下暂时回避,由臣等合力将他擒下。他虽然孔武有力,却非臣等之敌。只是施护卫常护卫是此贼旧属,也许……。”天赐打断道:“施爱卿常爱卿乃忠义之士,必不负朕。”
太行双杰体念皇帝知遇之隆,感激涕零。别说他们对刘进忠已生怨心,即便真是刘贼死党,也必然立即弃暗投明。两人伏拜于地,谢道:“臣等蒙陛下厚爱,必效死力以报。不须段护卫程护卫出手,我二人即可将刘进忠擒下,交与陛下发落。”天赐笑道:“二卿忠义,朕早已深知,今后仰仗之处尚多。那刘进忠悍勇无比,若有不测,是丧朕之股肱矣。必合四人之力,朕方能放心。”太行双杰心花怒放,皇帝对他们的爱护那是没的说了。所谓仰仗之处尚多云云,可见将来必得皇帝重用,前程未可限量。
天赐在宫中安排妥当,余广也将刘进忠传到了。今日经筵上发生的事刘进忠早就得到密报,他心怀鬼胎,甚为不安。可当他从余广处得知太行双杰正在随驾护卫,不安之情便烟消云散。太行双杰是他的私臣,如果皇帝要查办他,又怎么会让太行双杰护驾。戒心一除,刘进忠放胆随余广入宫。
到了英华殿外,余广入内禀知,太行双杰燕山双雄均十分紧张。天赐吩咐余广去将刘进忠传入。余广才出门,段云鹏便道:“请陛下暂时回避。”天赐道:“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回避一逆臣。朕要亲自质问此贼,卿等看朕的眼色行事。”段云鹏等遵旨退在两厢,各自凝聚功力,准备出手捉拿刘进忠。
刘进忠尚不知大祸将至,大步入殿,伏拜于地。天赐面沉似水,冷冷道:“刘进忠,有人指称你目无纲纪国法,放横无忌,轻君慢上,假传圣命,戕害良善,勾结反贼,图谋不轨。种种不法之事,罄竹难书。你可伏罪?”
刘进忠大惊,连连叩首,辩解道:“陛下,臣冤枉。此乃无耻奸徒造谣中伤,纯系子虚乌有,陛下万万不可轻信。”天赐道:“若非证据确凿,朕岂能轻信人言。放横无忌,轻君慢上之罪是否属实?”刘进忠道:“臣蒙陛下厚恩,杀身殒首无以为报,又焉敢怀有二心。朝中有一班奸邪小人,嫉贤妒能,视臣如眼中钉,恶语诽谤,谗言惑君,无所不用其极。望陛下明察。”
天赐道:“勾结反贼,图谋不轨之罪,也是朕冤枉你吗?”刘进忠道:“绝无此事。反贼党羽曹谦陆鹏臣已查问明白,斩首抵罪。臣虽有失察之过,却无通匪之事。仅凭耳闻臆断,又怎能作为证据。”
天赐道:“假传圣命,戕害良善之罪,你又如何解说?”刘进忠道:“臣掌理锦衣卫,察奸断狱,依律执法,一丝不苟,公正无欺,何来戕害良善之事。此必仇家造谣陷害,入臣于罪。陛下英明,洞察奸伪,不须臣分辩。”
天赐冷笑道:“好个不须分辩。朕再举一事,只怕你分辩不得。前任兖州知府李明辅身犯何罪?你私自派人残害其全家。”刘进忠心中大骂:“他妈的狗皇帝,你让老子杀李明辅,现在却把错处栽到老子头上。”脸上却不敢稍有不敬之色,说道:“李明辅任兖州知府之时,勾结乡党,广植势力,假仁假义,刁买人心,致使兖州百姓只知有李明辅,不知有陛下。此等欺君逆臣,罪在不赦,臣依律杀之,并无不妥之处。”
天赐大怒,拍案喝道:“一派胡言,你欺朕不知吗?那李明辅为官清正廉洁,胜你万倍。他若当死,你又当如何?左右,与朕拿下!”段云鹏等正严阵以待,闻令一拥而上,将刘进忠团团围住,蓄势待发。
刘进忠神色大变,猛然跃起,大叫道:“臣无罪,陛下不要逼人太甚。”天赐冷笑道:“朕如何逼你?”刘进忠道:“杀李明辅是陛下的主意,臣只是奉命行事。现在陛下委过于臣,不容臣分辩,就是逼臣于绝地。”天赐冷笑道:“就算是朕逼你,你又能如何?”刘进忠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臣心中不服,不会束手就缚。”
天赐厉声喝道:“好贼子,竟敢违抗圣命,妄图作乱。段护卫,还不动手!”刘进忠大叫道:“谁敢擒我!”环眼圆睁,虬须戟竖,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段云鹏等一时竟不敢近身。刘进忠嘴角泛起一丝阴笑,环视四人,向太行双杰道:“施护卫,常护卫,本官平日待你们如何?”太行双杰互视一眼,说道:“大人待我二人一向恩重。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但凭大人驱策,绝无二心。”刘进忠大笑道:“好!狗皇帝欺凌臣下,昏庸无道。本官命你们诛此昏君,另立新主,共谋富贵。”
太行双杰弓身应是。常荫亭探手入怀,摸出那枝夺命霸王钉,并肩向龙座逼去。段云鹏程万里大惊失色,闪身拦住,叫道:“你们疯了不成?刚才是怎么答应陛下的?”刘进忠大笑道:“段云鹏,程万里,识时务者为俊杰。为无道昏君效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遗臭万年。何不跟随本官,共图大事,本官决不会亏待你们。”段云鹏程万里目眦欲裂,同声大骂。太行双杰步步进逼,剑拔弩张。忽然,太行双杰一齐转身,常荫亭手中的夺命霸王钉对准刘进忠,机簧扣动,夺命钉如泼水般飞出,尽数钉在刘进忠身上,没有一枝落空。
刘进忠虽有一身硬功,刀枪不入,但未及运功,却与常人无异。夺命钉入体,剧痛难当,刘进忠惨叫一声,仰面摔倒,昏死过去。环眼兀自圆睁,死死盯着常荫亭,至此仍不明白太行双杰因何忽然翻脸。
太行双杰在圣驾前露了一手,自然万分得意。常荫亭收起夺命钉,向天赐一弓身,说道:“刘进忠大逆不道,抗旨犯驾,臣已将他拿下,请陛下发落。”言下之意,自然是向皇帝邀功请赏。
天赐大仇得报,心中快慰,莫可名状。赞道:“常护卫使的好计策,擒获逆贼,立功至伟。段护卫等也功不可没,待此事了结再论功行赏。”四人叩首谢恩,太行双杰心中大喜,燕山双雄却暗自后怕。常荫亭怀有夺命霸王钉这般犀利暗器,刺王杀驾,易如反掌。尚幸皇帝已将他们收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天赐道:“首逆业已被擒,其党羽也应尽数缉拿归案,以防生变。施护卫常护卫留此护驾,看守刘贼。段护卫程护卫速去协助寿亲王擒拿刘贼余党,一个也不许漏网。”段云鹏程万里奉命前往五城兵马司。施明轩常荫亭料理刘进忠,闭住穴道,用牛筋皮索牢牢捆住。拔出他身上的夺命钉,喂下解药,以防他伤重死去。刘进忠一醒过来就破口大骂皇帝阴险毒辣,大骂太行双杰忘恩负义。
小蔷小薇在后殿看罢这一出好戏,喜得手舞足蹈。听到刘进忠咒骂大哥,她们忍不住从后殿跑出来,还以颜色,纤纤玉足在刘进忠身上乱踢。刘进忠浑身是伤,痛得杀猪般大叫。天赐连忙阻止,又命太行双杰闭住其哑穴。虽然是杀父仇人,一刀杀掉也就是了,却不想在死前折磨他。当着太行双杰,小蔷小薇不好向大哥撒娇,悻悻然返回后殿去了。天赐唤来余广,命他去传百官入宫。
余广刚才站在殿门外,听到里面传出争吵咒骂声,便知道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现在见到刘进忠被捆倒在地,他暗叫菩萨保佑,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知刘进忠太过骄狂,终难长久,没与他走得太近,免去了一场大祸。
文武百官闻知宫中有变,无不惊恐万状。为了自家的性命前程,纷纷聚集于宫门前打探消息。余广宣布圣谕,传六部九卿,内阁学士等大员入宫。其余下级官员无缘入宫,却仍不肯离去,焦急地等候结果。许敬臣冯其昌等大员随余广入英华殿,行入觐大礼。天赐命太行双杰将刘进忠提上,大家见到他这付惨相,有的暗暗称快,有的兔死狐悲,各怀心事,神色不安。
天赐道:“朕闻以力服人者力不赡,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故为君者当轻刑戮重仁德。朕治下以宽,从不妄责一人,妄杀一人,却被认为软弱可欺。逆贼刘进忠勾结反贼,阴谋作乱,事情败露之后,又妄图行凶,若非常护卫等拼死相护,朕几乎性命不保。此等恶徒,罪不容诛,朕欲杀之以正国法,众卿可有异议?”
面对此情此景,众文武谁敢说半个不字。许敬臣出班道:“臣等未能及早识破奸谋,使逆臣混迹朝中,为非作歹,几乎伤及圣体。请陛下制臣失察之罪。”天赐道:“此皆刘进忠一人之罪,与众卿何干?若说失察,朕亦难辞其咎。”众文武同声称颂“陛下圣明”,皇帝宽宏大度,大家悬起的心稍稍放下。
杨秉中身为刑部尚书,遇上此等逆臣犯驾之事,不能不发表意见。出班奏道:“刘逆犯上作乱,论罪当诛九族。请陛下降旨拿问,一体处斩。”天赐道:“刘逆之罪非止一端,伤害朕事小,乱政虐民事大,若不一一查问明白,何以服众心安民怨。其余党遍布